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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我们回去吧。”虽说两人初通心意分外欣喜,可羽冰落倒没忘神界,或有事需要处理,以及还在等她的玥娑,故道:“你身上的伤也需要灵药包扎。”

  安祁旭点头,突然又想到背后衣服被破日斧劈破,只好从寒亦中取出一件披风,羽冰落见状明白,立马松开握着他的手,转过身去。安祁旭经她疗伤,只除了伤口没有愈合之外,其余皆好,平稳地站起来,披上披风。什么也不顾虑了,上前又握住羽冰落是、的手,将她受惊的模样看个完全,轻笑道:“走吧,回去。”

  两人相牵下山,灵人见此,一言未出,只待回神界后将尊神一路之言语行事一一报于首领若沁,再由若沁履行尊神监侍之职。

  若无关乎神界兴衰,则尊神之意为最先,若有观神界兴衰,则舍尊神。此尊神之祖首尊所创之《警后人语》中一条,赋于灵人。可见昔日圣灵石破、灵人消亡,于羽冰落父神琮尊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安羽二人御风而行,至一城上空,羽冰落被其灯之彩光吸引,道:“这里竟与神华灯会相比了。”安祁旭笑回道:“这是杭州城。”复又问道:“你从未来过凡间吗?”

  羽冰落摇头,道:“为大公主时,忙于夺权,为尊神时,更不可轻易出界。”

  安祁旭甚觉可惜,拉着她手,问道:“不如今日我陪你逛逛?”羽冰落原本还想着回去理事,但经安祁旭这样神情一说,又见底下着实热闹非凡,有神华灯会所没有的别样风趣。点了点头,道:“好。”

  安祁旭却有些为难了,道:“你这样子……”羽冰落以为他在说头发的事,道:“我施个障眼法,凡人就看不出了。”

  “可这里有护界军,若认出来,岂不乱了套。”安祁旭施法于她身上,道:“我施了幻术,又掩了你的灵气,这下便不会被认出了。”羽冰落笑他不愧是游历了万年的,又回头对灵人道:“你们便在这候着,莫让人发现了。”说罢,便拉着安祁旭往下界去。

  其实若论热闹繁华,凡间灯会又如何与神界的神华灯会相比,只不过此处无人认识羽冰落,便没有那些君臣、尊卑的客套,羽冰落倒十分悠闲地走在大街上。

  眼见着她步调极快,已离了自己几步之远,安祁旭没作任何停留,大步迈过去,穿过涌动人潮,寻到她,轻声道:“这里人多,若走散了不好找,你拉着我。”

  其实哪里能找不到,她身上的幻术皆是他设,他只消神识一动便可知晓。只羽冰落没想到这点,轻轻点头,攥住了他银灰山石绣披风,脚下动作也慢了些,皆因她想起他身上还负伤。

  行至一小摊前,许多孩子围在那里,羽冰落心中也是一奇,走了过去,才见那摊上原来是卖小糖人的。摊前的小凳子上坐着一个孩子,顾着腮帮子对糖管吹气,小贩一双巧手转着,便捏出一个兔子形状。

  那小贩见两人站在这,立马笑道:“爷,给你家娘子买一个?”一听这话,羽冰落立马瞪大了眼,正要开口辩解,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转过头瞪着安祁旭。

  安祁旭这厢则风轻云淡,一脸泰然,不显心中羞涩,笑道:“怎么是孩子自己吹?”那小贩一听,眼中顿时失了光彩,语气不忿:“前段时间有个小姐来买我的的糖人,我自己吹时,她硬说这样脏,还四处宣扬。我的姑奶奶,谁家卖糖人不是这样的。所以小人只好让买的人自己吹,小人来捏了。可这样,也就只有这些喜欢玩的孩子买了。”

  安祁旭随着他轻叹一声,随即同羽冰落低声道:“你想不想要一个?”羽冰落想到那刚才那小孩吹糖的样子,颇觉有趣,故点了点头,安祁旭又问小贩:“小哥都会捏什么?”

  小贩说了一众牲畜之名,突然又道:“小人还会捏尊神像。”此话引得羽冰落猛地咳嗽,安祁旭亦是一愣,后又忍笑替羽冰落顺气,道:“这尊神像如何捏?”

  小贩拿出一干净布袋,打开一看,竟是几个如同琢玉刀一般的器物,他笑道:“这可是小人的看家本领,只不过价格嘛,就要高一些。”安祁旭低头看着几个孩子,突然弯腰问他们:“想不想要一个尊神糖人?”几个孩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齐声说要。安祁旭便对小贩笑道:“那小哥给他们一人做一个吧。”小贩一声好嘞,就去挖锅里的糖。

  羽冰落不解,正要问安祁旭这是何意,却见安祁旭看得极为认真,便不打扰。又见旁边不远处有一个摊子是个笑姑娘,卖的是手帕香囊等物,心中突然想到神界那条自古以来流传着的不成文规矩,走了过去。

  见羽冰落走近,小姑娘立马站起,见幻术下的羽冰落为妇人发髻,道:“夫人,买个手帕吧。”她声音柔柔润润,却也的确不适合叫卖,羽冰落见摊上的绣品也算精美,挑了几件颜色偏黑的,问道:“这些都是你绣的?”

  小姑娘点点头,羽冰落道:“我不会绣东西,你能教我吗?”此话一出。莫说小姑娘,就连旁边几个小摊上的人也都惊奇地看着她,她突然想起安祁旭同他说的那句“凡间女子多束缚”,一时气塞,小姑娘道:“可若夫人从未学过,就只能从最开始学了。”

  羽冰落扭头看过去,安祁旭仍在注视着小贩手中的糖,便道:“没关系,我能学多少是多少。”

  安祁旭一边看,一边问小贩:“我从老家赶来,那里的乡亲都愁眉苦脸,怎么这杭州城里倒跟往常一样?”小贩回道:“哭着过也是过,笑着过也是过。且尊神是因为咱们凡人不待见那些娘……女子,才发怒,咱们改不就好了。且说了明日就有太阳,咱们更不急了。”

  安祁旭心中“咯噔”一声,扭头看到羽冰落生疏劈线的样子,心中一股暖流生起,又在心里疑惑这些人怎会知道的,恍然记起羽冰落说的“传梦”一事,便什么都明了了。

  他笑道:“尊神说得是,生而为人,本就应该相同。”

  不知多少时刻过去,羽冰落看着那边的安祁旭不知道跟小贩说了些什么,小贩一开始一脸为难,直到安祁旭拿出几锭银子过去,又说了几句话,小贩才同意。羽冰落便对小姑娘道:“就到这吧,这些东西的钱给你。”

  她自然而然地学着安祁旭吧手伸入荷包里,才发觉自己从不带钱在身上。

  他一脸尴尬,幸好安祁旭走了过来,见她这模样,忍俊不禁,接过的手中的手帕等物,放在披风内侧的口袋里,又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姑娘,小姑娘面露难色,道:“爷可有散钱,这些奴找不开。”安祁旭笑道:“不巧了,我身上也没有散钱,我先去那里,还会回来,这钱你先拿着。”小姑娘不敢抬头看他,搭了张手帕接过安祁旭手中的银子。

  又到小贩这里,羽冰落道:“你要做什么?”安祁旭笑着将她扶着坐在凳子上,撸起袖子,小贩打了水给他净手,羽冰落见此给他递了个自己的手帕,安祁旭接过,笑道:“我来给你捏尊神像。”

  羽冰落这才明白他刚才请几个小孩吃,又站在那里看了半天是为了什么,问道:“你捏过?”安祁旭摇头,又道:“但我雕过玉。”羽冰落一想到是尊神像,心中羞涩无比,道:“不能捏个别的吗?”

  这便是安祁旭和小贩一起笑了,小贩道:“夫人可别这样,小人可只会捏尊神像,咱杭州城建的就是尊神庙。”

  羽冰落又是一阵咳嗽,安祁旭手中有糖,只能一味笑着了,她嗔他一眼,道:“不许笑。”安祁旭递过糖管,轻挑眉毛,笑道:“你如果真不会吹,那边算了。”他这句话激的羽冰落一震,鼓起气就吹,安祁旭又笑道:“别着急,慢慢来。”

  一口口气垂下,看着安祁旭执着小巧软刀的手翻飞,薄薄糖壁竟也没破,她看得正迷,口中气倒没有断,直到安祁旭一声好了,她应声停下。

  安祁旭接过小贩递过来的木棍,粘在糖人背后,糖管掐断后留了一点在衣服的地方,雕得倒真有几分神似羽冰落,小贩笑道:“幸亏爷不做咱们这一行,要不然哪还有咱们吃饭的地方。这眉眼间还有些像夫人。”羽冰落接过安祁旭递来的糖人,细细观摩,只觉的确跟自己有点像,但被施了幻术的她绝不可能是这副模样,便只能是小贩的奉承之语。

  谁知安祁旭却十分受用,笑道:“小哥难道不觉得……我家娘子同尊神极像吗?”经过这么多人称呼他两人,安祁旭已然习惯“娘子”这等称谓了。

  小贩大惊失色,连忙道:“爷万不可这样说,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尊神如果听了,定会不高兴的,说不定明日的太阳都不会升了。”

  羽冰落一愣,这才想起来还生过凡日未升之事,但见这杭州之内毫未受到任何影响,羽冰落正想问,被安祁旭一把搂住,他附在她耳朵上道:“六界司做事做到底,给凡间每个人都传了梦。”在外人眼里看来,好一对恩爱夫妻。

  两人离去,羽冰落拿出糖人,看了又看,偷偷看了一眼安祁旭,又迅速回头,安祁旭察觉到,回望过去,笑回道:“怎么了?”羽冰落摇摇头不说话,只一味笑着。安祁旭扭回头,羽冰落又看他,安祁旭瞬间回头,两人眼睛对在一起,皆愣了一时。

  安祁旭率先回神,笑回道:“这次也没有事?”羽冰落面上一红,只好道:“你怎么不要一个糖人?”安祁旭摇摇头,如实道:“我自小不爱吃甜食。”羽冰落“哦”了一声,暗暗记下。

  两人正欲寻个酒楼吃饭,突然被一个女声叫住,羽冰落回头一望,正是刚才那卖绣品的女孩,她手中握着些散碎银两,递给羽冰落,道:“爷和夫人忘了,这是找您二位的钱。”说罢便行了一礼,垂首跑了回去。

  羽冰落看着手中的银钱,挑眉看向安祁旭,将钱都放在他手里,笑道:“那女子不领你的情呢。你把钱收回去,我出门可从不带钱。”安祁旭装模作样地接过,叹了一口气,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尊神出行的一概花销便由臣担着吧。”

  天上一声爆响,大街上的人纷纷往天上望,一片烟火爆开,各色迸现,映在城中每一个人的脸上,有一个人四处奔跑,大喊道:“钱员外买了好多烟花,奉给上界的尊神看,以求明日定要是大好晴日。”

  安祁旭一听,转头对羽冰落笑道:“万民都在期盼明日是大好晴日呢,你可听到了?这烟花也是为你放的。”话刚说完,身上就迎来不轻的一击,眼见又要被打,他笑着跑开。

  两人从大街追闹到城中河边,安祁旭突然停下,接住她的一拳,然后又道:“你看看他们。”

  烟火绚烂,透在杭州城的每一个角落,地上行人、楼中住人、船中渡人皆停下手中的所有事情,抬头望向天上的烟火,眼中闪着光。

  安祁旭道:“他们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凡时无常,他们不知阴晴风雨;君王不仁,他们随时可能命丧黄泉。可他们仍努力地活着,神界时节有律,不必费心,神民无需多虑,尽可平安富足。这样也好,可我私心里,还是喜欢凡间的这些普通人。”

  羽冰落有所触动,望着天上的烟火,道:“我也再为六界统一,神界登主而努力着。”

  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十指相扣,共看天际,安祁旭笑道:“我相信你,我也会帮你,到时候,我和你共看山河统一。”

  “到时候,你会站在他身边吗?”羽冰落举起两人紧握着的手,“就像这样。”

  安祁旭将另一只手也搭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上,郑重言道:“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陪着你。”

  ……

  神界在翘首以盼中等回了自界的尊神,玥娑在睡梦中下令召众神领前往神华门等候,如何又昏昏睡下。

  简单说了同蛇界之间的敲打,话头便转向凡日为何不升之事,羽冰落将事情除支择主说完后,灵人捧出已完全没有血迹的破日斧,羽冰落道:“破日斧本是神器,乍然做出此事也无处寻得因果,所幸其向来无主,本尊尚可控制。如今金乌已回,此斧入库。”

  众人自无不愿,此会即散,安祁旭见岫骥、百萧二人朝自己走来,思及家有豺狼,他受伤的消息就不好瞒住了,故对岫骥道:“师兄,我去你家吃顿饭吧。”

  岫骥笑道:“刚回来连家都不回,好生潇洒,你若是娶了亲,看你还敢不敢如此。”安祁旭失笑,直道“不敢不敢”,也不知是在回应岫骥的哪个问题。

  昭元府中书房内,渐渐传出岫骥低声责怪的声音。“你怎么如此逞强,尊神何等人物,她能应付不来?硬要你去受一身伤护她。”安祁旭躺在软榻上,闻言就要做起来,岫骥一拍,道:“药要洒了,别起身。”

  软榻倚窗,神界日光越过淡青窗纱传入,洒在安祁旭精瘦的背上,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少壮身躯,后背一条深红伤口更显周遭皮肤如玉质般美好。

  岫骥将安祁旭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安祁旭笑道:“师兄再缠下去,我都不用穿衣裳了。”岫骥扶他坐起,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安祁旭,眼睛泛红。

  安祁旭刚开始穿中衣时,就看见岫骥的不正常,问道:“怎么了?”岫骥突然抱住他,道:“师兄当初寻到你之后,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你,可……”

  他哽咽道:“师兄明白,任何人长大了都要独当一面,你不能永远受师兄的保护,你的事情我也不会多干涉,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事我不告诉你师姐,也免教她担心。”安祁旭听到这话大有触动,立马想到自己还遇到过一个因一人而保护其至亲的人,可那人的做法,只能令他觉得可恨。

  他不由得抱紧他,道:“师兄,谢谢你。”岫骥抚抚他的头,甚至都有些吃力,他笑道:“你师嫂说你还是个孩子,我只不信,如今可信了。多大个人了,快把衣服穿了去吃饭。”嘴上如鸭嘴般硬,但他仍是趁安祁旭转身穿衣时,擦掉眼眶欲落的泪珠。

  “好香啊。”岫骥刚踏入饭厅,看见饭桌上摆许多菜式,多为安祁旭称赞过的,他似有赌气,道:“祁旭一来,便都是依着他的喜好。”他这样童性,才不会使人生疑,只当是安祁旭换了身衣服罢了。

  黎箐低头一笑,不作表示,百萧则完完全全发表了两人的意见:“祁旭这刚回来,又要去西极赴任,可不是要好好吃一顿,你留在京中,什么时候不能吃,”岫骥坐在位上,朝着安祁旭道:“你快娶妻吧,别整日赖在我家。”乔宥立马抱住了安祁旭的大腿,朝岫骥喊道:“爹爹不要。”

  众人憋笑,安祁旭两次被岫骥谈及成亲一事而激出了几分思念之意,饭桌上连连低声笑,众人问他缘故,他只含糊揭过,一概不作详细回答。

  饭毕,因安祁旭初回神城,西极那里定有许多事务要理,故而岫骥并未多留他,只低声问道:“我派马车送你回去?”安祁旭拒绝了他,道:“坐马车不令人生疑吗,况我当真无事,只伤未愈罢了。”

  岫骥便想找匹马让安祁旭骑回去,谁知这时门房护卫来报,安祁旭的亲兵定淞来接他。一提定淞之名,岫骥其从中来,直指着安祁旭,却未说话,安祁旭坦然一笑,道:“师兄这般也不便见我亲兵,我自己出门就好。”说罢,便自离了昭元府,果见定淞牵着一匹马,是他的马,而后面亲兵又牵一匹,则是定淞自己的。

  他故作出一副老友重逢又碍于在外面不好逾矩的样子,道:“先回府。”

  府中一应事务被打理地井井有条,文兰理内务,定淞则同槠柏一起处理外务,倒没什么不能传给敌人的东西落入定淞之手,安祁旭听文兰如此说,安祁旭冷笑道:“想必他们也该着急了。”

  文兰道:“神君去西极应带的所有东西我都安排好,神君何时走?”安祁旭掐算时间,道:“一个时辰后。”也便是凡时一月后。他站起身,看着内书房书阁上一尘不染的书,翻开随便看看,又放回去,低声嘱咐:“我走后,你只守好我都卧房和内外书房,至于别的,例如府门,不必严加防范,反遭贼人怀疑。”

  嘱咐完一切事宜,正巧槠柏携着定淞走近,自定淞真实面目被槠柏知晓后,槠柏怕自己恐不能很完美地掩盖好情绪,只好轻易不见他。如今同时出现,已十分难得。

  若是寻常,定淞恐早有怀疑,安祁旭便在私下安排槠柏,故意装醉在桌上放出几语:“他定淞算什么东西,我和神君从小到大的交情,凭什么把亲兵分走一半。”同他喝酒的人中不乏有嘴碎爱看热闹的,偷偷与定淞说了。故而如今亲兵一众,大有对半投主,而定淞也认为此举是同他作对,正喜于可以搅乱亲兵,便没再多想。

  至于安祁旭,定淞只以为自己瞒得天衣无缝,仍旧一副表忠心的样子,道:“出行车马都已备好,神君何时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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