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他已经不爱你了！

　　严忠回到书房的时候，王爷正在捧着本书，看着烛火发呆，容貌已如当初一般丰神俊朗，脸皮泛着健康的光泽。

　　“我有些事，要问你！”司玉衍怎么也想不明白，以素衣之能，如何能看得上那样的郎君？

　　他认为，这样高傲的娘子，喜欢的、爱慕的，怎么也得是个光明磊落的郎君……

　　“王爷，请问！”严忠插手回礼，坐到了一侧。

　　“素衣……就是’疯娘子’？”若不是那日地牢中，她表现的过于’优秀’，他现在也不相信，她是可以那样狠绝的人！

　　“是！”

　　“你觉得，她挚爱的郎君……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呃？”严忠一愣，怎么也没想到，王爷会一脸严肃的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不知？”

　　“王爷，见谅！”他的年纪都可以当素衣的爹了。

　　那个时候，疲于奔命都来不及，如何会关注一个娘子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嗯！回去休息吧！”司玉衍挥挥手，又沉浸在自己的迷思中，觉得哪里都不对，却看不清，不对在哪里？

　　这种人在浓雾之中，看不清前后，也看不见手的感觉，非常糟糕！

　　“王爷……”严忠走到门口，回身说道：“我虽然不知‘疯娘子’会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但我知，带大‘疯娘子’的沈之恒，是楼里了不得的人物。”

　　“哦？”司玉衍来了兴致，“他如何了不得？”

　　或许，他可以从此人身上下手……

　　“沈之恒原是举人身，因被当地县丞的女儿看中，想要招他入赘。

　　读圣贤书，有功名的七尺男儿，如何能受此屈辱？

　　沈之恒便当众义愤填膺的驳了县丞，弄的满城风雨。那家娘子也是个死心眼儿，转天便悬梁自尽。

　　县丞记恨在心，寻了个由头，栽赃给沈之恒一个杀人之罪，做秋后问斩。

　　沈之恒在狱中不知如何操作？

　　他活着逃了出来，秋后依旧有‘沈之恒’问了斩。

　　入楼之后，他开始是教小娃娃读书，与我算是同期。

　　后来，不过五年，他便开始接任务。

　　当时所有人都不信，他能行……即便他入楼就开始习武，短短五年时间，能学成什么样子？

　　可结果，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每次任务，他都可以做到不留痕迹的完成。

　　比一个经验老道的杀手，更加老道……

　　原本，他也是楼主的候选人。不知何事，让他躲过了。

　　老楼主对他的评价是：’多智近妖’！”

　　司玉衍一下下的敲击着书案，速度越来越快，严忠知道，这是他在思考问题，便退在一旁，不言不语。

　　一个如此聪慧之人，怎么可能会有眼光差的徒弟？

　　“去查！”司玉衍沉声说道：“我要‘疯娘子’所有的资料！

　　她身边发生的事情，无惧大小，我都要知道。她遇见什么人，无论男女，我都要他们的详细生平。”

　　他一定要挖出来，素衣爱慕的郎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若真是古佛描述的一般……那这个娘子，他便不会放开了！

　　素衣在做梦！

　　梦中的她，站在泥潭边儿，似有些犹豫的抬脚，想要踏入其中……

　　不要！

　　一旦踏进去，两脚沾满泥，走哪儿都是印儿。

　　杀手，最忌讳留下痕迹！

　　可她不知是着了什么迷，抬脚便进去了。任由自己一点点下沉，厚重、阴湿的泥水一点点的淹没她的膝盖，她的大腿，她的胸口……

　　她长大了嘴，却无论如何也呼吸不了。

　　“痴儿，醒来！”

　　一声叫唤，好似还在年幼，教官拿着柳条，在她身边低喝……

　　素衣猛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白蒙，缓了一会儿，白雾渐渐散开，才看清头顶青色承尘，身边坐着教官，站着邢宝，古佛坐的老远。

　　邢宝刚要开口，却见素衣猛的闭上双眼，眉头紧皱，却一声不吭。

　　他有些无助的看着古佛和身边的男人，不知她究竟如何了？

　　“无事！”沈之恒在邢宝戒备的视线中，将手放到了素衣太阳穴处，轻重合宜的按揉。

　　见她眉头微微松开，便起身坐到素衣头边，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身上，拿着药往她嘴边送。

　　“苦~~~”素衣微微向后躲，闻着就极苦，喝下去更苦。

　　“乖！”沈之恒拍了拍她的手臂，“给你买了蜜饯，一会儿可以吃两颗……”

　　“三颗！”素衣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儿，跟教官讨价还价。

　　头重若千金，无力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十分抗拒面前这碗黑乎乎的解酒药。

　　这药方，还是她和古佛一起研究出来的。

　　当时，那个乡绅态度恶劣，言语粗鄙，惹的他们不快，所以就研究出这样的解酒方子给他……

　　药效嘛~~

　　是真的好！

　　味道嘛~~

　　是真的苦！

　　“好！”沈之恒好脾气的答应，却发现素衣正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不由失笑，“你又不是当初的小娃娃，怕你生了虫牙，才不敢让你多吃蜜饯。”

　　这段时间他都在想，是不是他教养的不好？

　　明明是个聪明伶俐的素衣，为何会干出这么蠢的事儿？

　　后来想想，当初先生教他读书时，一共有十几个学生，也只有他中了举，有个官身……

　　可见，即便是一样的教养，也会出不同的人！

　　“那……这个，可不可以不喝？”素衣缩手缩脚的往后退，奈何教官身子太硬朗，她退不到哪里去……

　　“不行！”

　　“不行！”

　　“不行！”

　　男声三重奏，死死的把素衣拍在底下，他们反而相视而笑，颇为默契。

　　敢情这药不是他们喝！

　　素衣恨恨的想，却也不敢让教官继续捧着药碗，只得接过，深吸好几口气……

　　太苦了！

　　满胸腔都是苦的。

　　“痛快儿，喝了！”古佛将邢宝拉开，一屁股坐到了床边，瞪着眼睛让她快喝。

　　要不是打不过她，早就捏着鼻子往下灌了。

　　“哼！”素衣重重哼了一声，“我一定把这药方，抄给天相住持一份儿！”

　　她头一扬，豪迈的将药灌了下去，随即脸皱成了苦瓜皮。

　　明明都吃不出别的味道，为什么对苦味还这么敏感？

　　“因为，你现在就剩下苦了。”古佛粗暴的将蜜饯塞到素衣嘴里，从身上拿出一个瓷瓶，“这是我给你做的药丸，一天一粒，温水送服，一月后，五感消失的情况，会有好转。”

　　他原本想过些日子再给她，让她多吃些苦头，也好长长记性。

　　可昨日司玉衍的试探，让他觉得，她的苦，或许多了些……他还是帮着减些的好……

　　素衣拿着手里的药瓶，揉搓了两下，然后，傻兮兮的对着古佛笑，牙齿上沾了蜜饯也不知……

　　真丑！

　　邢宝，拿了杯茶，给她漱口。转身拿痰盂的功夫，见她将茶都喝了个干净。

　　他愣了一瞬，放下痰盂，将茶杯接过，重新满上，递过去，拿着痰盂，让她漱口。

　　素衣知道自己迷迷糊糊闹了个笑话，于是，笑的更傻。

　　沈之恒无奈闭眼，他现在确定，不是自己教养有问题，绝对是她自己长歪了！

　　“素衣，你身后的这位是？”古佛看着素衣，等着她为她们介绍。

　　这人进门便自我介绍过了。

　　翩翩气质、儒雅相貌，看着倒不像是说谎……能穿过阅江楼层层守卫，不是身手了得，就是阅江楼的人……

　　只是，这些都不是素衣说的，他们便不会轻易的信。

　　“哦……哦……”素衣急忙从教官身上起来，坐到了床榻中间，“这位是我的教官，沈之恒……这位是古佛，那位是邢宝……”

　　“有礼了！”沈之恒正了正前襟儿，徒弟虽然长傻了，但交往的人，还是不错的。

　　“刚才失礼之处，还望见谅！”古佛拱手行礼，邢宝也跟着行礼。

　　“失礼？”素衣一愣，“你们刚才做了什么？”

　　别看教官平时笑容不断，那也是个记仇的人，小仇，小惩，大仇，命还……干净清楚的很啊！

　　“我们能做什么？不过，是有些戒备他，不与他说话罢了。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古佛有些不高兴，她还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他呢？

　　“不要紧张！”沈之恒顺着她松散的黑发，“他们也都是为了你……我不会对他们如何的！”

　　这话一出，古佛与邢宝相互看了一眼，似才反应过来，阅江楼是做什么起家的，脸上都有些讪讪，自己几斤几两，心中还是有数的。

　　“蜜饯！”素衣手掌向上，笑嘻嘻跟他讨要。

　　“既吃不出味道，还是留到以后吧！”沈之恒笑眯眯的打掉她的手，拉她起来洗漱。

　　素衣无奈叹气，她怎么就忘了，教官也会记她的仇……

　　众人吃过早饭，坐在餐桌前饮茶，良久，无人说话。

　　“昨日……”古佛饮了口茶，“司玉衍有问我，你喜欢的郎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见素衣僵直了身体，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充斥着他全身上下。

　　“那你……怎么回？”素衣见古佛不出声，便小心翼翼的问。

　　“我说，那是个提起裤子便不认人的王八蛋！”

　　古佛的话一出，邢宝尴尬的转头，沈之恒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素衣的脸炸红瞬白……

　　“他……他……”素衣喏喏的开口，“他只是想探查一下我的底细……毕竟，陌生人……莫名其妙的对人好……普通人家尚且要戒备一些，更何况，他生在皇家……”

　　“啪！啪！啪！”古佛气的脸色铁青，伸手鼓掌，每一下，都清脆有力，“你怎么知道……他当初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为了探查你的底细？”

　　看到素衣脸上片片碎落的表情，露出里面呆滞、不信、强笑……绝望……

　　他成功的动摇了她对司玉衍的感情，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也亲手杀死了她！

　　既然已经开始，那便有始有终吧！

　　“他已经选择忘记，选择离开……他已经走远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清醒？

　　你等的原地，他早已经不在，也不会再回来！

　　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承认？

　　他已经不爱你了！”

　　“我……什么时候……都不愿意承认！”素衣恍恍惚惚吐出这一句，气的古佛几乎仰倒过去。

　　“行！行！你行！”古佛一手点着她，一手顺着自己的胸口，觉得里面憋了团火，碰上了素衣给的油，他现在都快炸起来了！

　　“古佛，你可知，如果我一旦承认，我便不再是我……”素衣脚踩着椅子边儿，双手环抱住自己，“我不能承认，不敢忘记……若承认……若忘记……我便不成活了！”

　　“你个没出息的！”古佛气的跳起来，“没他，你不会死！他死了，你却不能活！你……我懒的理你！”

　　他气哼哼的摔门而出，她身体已经衰败成这个样子，怎么就不愿意回头呢？

　　非死在一个男人身上……没出息！

　　这世上，三条腿儿的癞蛤蟆不好找，两条腿儿的男人遍地跑啊！

　　气死他了！

　　真是……珍爱生命，远离情种！

　　沈之恒看着来回颤动的门扉，见素衣依旧是那个姿势，轻轻叹息，人虽然长歪了，但有些固有的东西，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啊！

　　“我也走了，好好照顾自己！”他将蜜饯放在她面前，摸摸她的头，转身出了房门。

　　素衣抽了抽鼻子，将蜜饯放在口中，告诉自己：这是甜的！

　　邢宝从身后将她抱起，如同哄儿入睡一般的晃悠几下，将她放到软塌上，拿着蜜饯，放到她面前，“我也不愿意承认！”

　　“什么？”素衣没太懂他的意思。

　　“我也不愿意承认……你从没爱过我！”邢宝额头抵着她的，与她呼吸同一片空气。

　　他知道，她不爱他，是一回事儿；他承认，她不爱他，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他不想再体会了！

　　“嗯？”邢宝舔了舔嘴唇，发现素衣塞给他的是蜜饯……

　　“甜的！”素衣看着他，第一次亲了亲他的嘴唇，既触既离。

　　“嗯！”邢宝摸了摸嘴唇，“确实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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