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朋友
纪小侯爷突然噎了一下，抬眼瞧了面前悠哉悠哉地两位女子，咽了口唾沫继续用委屈的音色开始说道：“柔儿你想想看，从小我便任何事都听你的，丝毫不敢忤逆。小时候你要吃桂花糕我便逃学去西巷口买最新鲜的，你要话本子上的琉璃球我就跑遍全京城给你寻，就连你说要整蛊段大哥，我也是去挖了一大盆泥巴……”
“噗”谢沅沅不禁笑出了声，就连口中的玉镜糕也忘了往口中送，“我去外间歇会儿，你们先聊。”
这茶楼的二层视野是极好的，回廊尽头的木窗外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水草甚是丰茂翠绿，夹杂着水鸭行驶过的碧色水痕。
谢沅沅坐在窗下的小桌边独自小酌，入口的果子酒似是酝酿足矣，酸酸甜甜地口感恰到好处，令人口舌生津。
“谢女医，为何在此独饮？”
沉稳有力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谢沅沅转头一瞧，见是一身镶金暗纹便服的太子，眉目温柔，周身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谢沅沅正欲起身行礼，太子抬手叫停，低声道：“人多眼杂，不必多礼。”
“是。”谢沅沅依言坐下，为太子斟上一杯果子酒，淡然笑道：“公子请用。”
“方才见郡主的马车在外，谢女医可是陪郡主同游？”太子手中把玩着杯盏，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正是。郡主不慎打湿了裙摆，便寻了茶馆来歇息。”
太子点点头道：“正巧来这边办事，如此来说倒是不便叨扰郡主了。今日与谢女医同享这梅子果酒，赏无边水景，倒也是一大人生幸事，实属缘分。”
不知今日为何这一个两个男的都如此文邹邹酸溜溜的，谢沅沅只好起身行礼，回道：“是民女之幸。”
太子将手中梅子果酒一口饮尽，直视着谢沅沅的眼睛轻声道：“谢女医与这梅子果酒倒是十分相像，果香甜柔略有生涩，那分酸甜却是极难得的诱人。”
“过几日便是八月的簪花会了，后宫嫔妃及京中贵女齐聚一堂，极尽风雅。若是有谢女医到访，必定会使簪花会更添几分颜色。”
谢沅沅的牙都要被酸倒了，心中盼着安宁郡主快点出来解救自己，回道：“已经收到了太后派人送来的名帖，到时民女定会不负太医院的职责所托，和同僚竭尽所能保障参会贵人的安全。”
“甚好。”
“大哥哥今日怎有雅兴来这茶馆饮茶？”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安宁郡主换了一袭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袅袅婷婷地移步过来。
“安宁妹妹，方才巧遇谢女医，便随意攀谈几句。倒是今日发现这茶楼的梅子果酒清香怡人，很是不同凡响。”
安宁郡主笑道：“大哥哥事务繁忙，自是少有体会这民间的各类茶点酒水。要说此间茶楼，最妙的还不算是那梅子果酒，雕花蜜煎及鹿梨浆更是一绝。大哥哥可要尝尝看？”
不等太子回答，安宁郡主身侧的侍女已轻声吩咐下去。
“妹妹不由得想起，嫂嫂可是极爱雪梨膏的口味，想必鹿梨浆也能讨嫂嫂的欢心了。”
太子点点头笑道：“还是妹妹细心。婉儿她时常有胸闷之症，小厨房便日日煨着雪梨膏，倒是能舒缓不少。”
“谢女医倒是对女子之症颇有研究，不若帮嫂嫂瞧瞧。”
谢沅沅本在一旁安静听着，回道：“公子及夫人鹣鲽情深，天作之合。若是平日里胸脘痞闷，雪梨膏便是极好的食补之物。若是能配上洞庭汤，更能理气健脾，温中和胃。这洞庭汤取橘子三钱，甘草、生姜、盐各半钱，一处捣烂，作饼子，火上焙干，为细末。每次6克，白汤调服，与雪梨膏同服，可疏散郁气，通络活血。”
太子拱手道谢：“有劳谢女医了。”
“民女的本职工作而已。明日便差人送去太子府上，祈望太子妃早日康复。”
告别了太子，安宁郡主拉着谢沅沅坐上马车，朝着南边的巷子去了。
“姐姐，这似乎不是去霓裳阁的路，咱们是要去哪儿？”
安宁郡主笑着点了点谢沅沅的额头，笑道：“坐了一个多时辰，你还不饿呀？带你去京城最负盛名的悠然居尝尝鲜。”
谢沅沅眨眨眼，调皮道：“早就饿了，只是被人酸得没了胃口。”
“你呀，就是胆子大的很，也不知怎么的竟会在茶楼遇到那位？”
“许是要去拜拜神佛了。”谢沅沅细细观察了一番君主的神色，问道：“小侯爷如何了？那番诉衷肠可让姐姐回心转意？”
安宁郡主叹了口气，道：“从前因着另一个魔头浑天搅地，倒不觉得他纪渊是个酸腐文人。今日一见，却是处处都有瑕疵，果真是往日蒙了眼。”
“姐姐，这便是从前的情愫使然，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过，我倒觉得纪小侯爷虽是痴缠，也并未在外落下了姐姐的面子。”
安宁郡主闻言想起他在马车外并未冒冒失失地唤她名讳，惹来风雨，点头道：“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互相都留了薄面罢了。不瞒你说，父王并未真正退婚，一来是婚约乃太后赐婚，并非儿戏，侯府长辈仍在商议，再者父王也奉劝我思考清楚，再做打算。”
“姐姐，这事倒是不急于一时，只是女子不易，还是要多方考量才行。”谢沅沅出言安慰道。
“确是如此。纪渊或许真有他自己的苦衷，不可对人言。最近朝堂变幻莫测，世家权贵人人自危，我尚在深闺，并非全然不知。只是，若是以我自己及家族为代价，我是万万不可接受的。”
安宁郡主几欲落下泪来，道：“世人都道京城第一美人如何绝色，争相追捧。却不知父王时时刻刻力图自保，塞外和亲，权势话柄，后宫争斗，皆可成为我的命运。及笄之年，父王便征得我同意，求太后赐婚，与纪家定下了婚约，只为我求一个现世安稳。”
谢沅沅心下了然，环抱住安宁郡主轻声安慰：“姐姐是通透之人，是以如此一来，既可为缓兵之计再做考量，也能考验对方的真心及家族站位，确实为上策。”
“好在太后将我做嫡亲孙女看待，也算是一种慰藉。太后早已见惯世间万物各人秉性，事事心里都明镜似的。沅沅，你这般真诚之人，太后也一定会喜爱你的。”
“是因姐姐真心待人，这世间有因才有果，真心换真心罢了。”
“好一个真心换真心。你倒是同我一个朋友有些相似，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意味罢了，若是有缘定要设宴同请，定是趣味无穷。”
安宁郡主叹了口气，道：“罢了，多思无益，人生得意须尽欢，悠然居的美食才是今日的大事！”
“言之有理。”马车直直驶入了悠然居的后院，谢沅沅提着裙摆跳下马车，眼前映入一片苍翠。
绿草如茵绵延不绝，数只毛绒雪白的绵羊悠然迈着步子吃草。纵横阡陌的小径以低矮栅栏隔开，可供人观赏喂食。
不远处的湖面群鹅划动微波，郁郁葱葱的垂柳弯着腰拂过水面，平添几分野趣。
后方则是亭台水榭一字排开，环绕着诸多假山怪石流水潺潺，每个窗口都是一副大有不同的自然景物。
妥妥的一个现代高级农家乐。
安宁郡主选了个湖景亭台，落座笑道：“这便是我那个朋友一手布置的，从前便时常在此玩乐，倒是熟悉的很。如今嘛，他可忙得一丝一毫的空闲都没有，此地却成了京城口口相传的好去处。”
谢沅沅甚是喜爱此地，来了几分兴趣，随意道：“那倒是可惜了这大好风光，事业固然重要，也要学会放松心情啊！”
郡主神色一黯，低声道：“你说的没错，只是那人从小便倔强非常，只认定自己决定好的事情……又病了许久，却难违上命……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
“一定会的。”
谢沅沅安慰几句，转了个话题带着她喂湖里的锦鲤。
不多时，桌上的菜色便接连上来了。
“这道羊皮花丝可是此处的特色，定不可错过。”
谢沅沅点点头，见是切成一寸多长的羊肉丝炙烤而成入口鲜滑劲道，丝毫不见膻味。再想起方才进院时见到的走地羊，八成就是来源于此了。
“白龙曜、小天酥、翡翠碧玉，每道菜色名讳甚是风雅，郡主的朋友必定也是位文人雅士。”谢沅沅夸赞道，手中捧着一盏西湖银鱼羹，汤色香浓稠白，鲜美无比。
安宁郡主笑了笑说：“他以前是个忤逆之人，武将世家却偏偏要走科举，才华文气在京城世家中也是声名赫奕，后来又忽然去了边疆历练，总是让人琢磨不透呢。”
“那便是文武双全的奇才了，还未请教其人名讳。”谢沅沅终是有些好奇了。
狮峰龙井的茎叶在沸水中徐徐舒展开来，热气氤氲之中，安宁郡主轻声道出一个名字来——
“他叫段鹤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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