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行踪
如今家中有了足够的银钱，弟妹尚且年幼，母亲体弱多病，似乎更加适合镇中这等稍微优厚些的生活条件。
谢沅沅有些心动于那低价的宅院，毕竟所谓的鬼宅并无真正的可怖之事，不过是一场强取豪夺种下的因果罢了。就连那家传说中被刺死的婆母，也不过是受了惊吓才倒地不起。
“陈掌柜，可否带我们去宅院中相看一番？”谢沅沅思忖片刻，朝陈掌柜道。
陈掌柜闻言放下茶杯，兴致勃勃问道：“小娘子听闻血光之事竟心无恐惧，还要实地探访？”
谢沅沅也不隐瞒，笑道：“医者仁心，不惧鬼怪之说。只是这宅院地理位置尚佳，处于闹市之侧后方，地方清净且极其方便出行。”
“是是是，谢小娘子女中豪杰！若是说定了下来，由我做主，必将成交价格压下一番，权当是陈某的成人之美了。”陈掌柜抚掌而笑，乐呵呵地唤来小伙计备车。
马蹄声哒哒作响，谢沅沅坐于马车内软垫之上，手旁摆着腌渍好的蜜饯罐子。
她掀起窗边布帘，透过一角看窗外景色。
马车驶入一条铺满青砖的小巷，袅袅炊烟从紧挨的瓦房间烟囱升起，飘入半空中。
再一转向，来到了镇上最热闹的集市。集市上人来人往，阵阵吆喝声混杂成交响曲，分外热闹。
到了斜巷，陈掌柜已在门前等候。
推开两扇吱吱呀呀的木门，一进院落，目光开阔不少。
陈掌柜一声粗布长袍，一手摇着把蒲扇，“我那兄弟巡街攒了好几年银钱，才买了个像样的宅院供养老娘。谁知道，终究是红颜祸水啊！谢小娘子可知，这宅子当年是一位老爷调了任，才能八十两银钱松了地契。如今镇上谁不知出了命案，五十两怕是也够呛喽！”
谢沅沅瞧着白墙黛瓦的内部结构，想是入住不到几年光景，完全不像外部看起来那般落败，“主人何处去了？”
“无颜见列祖列宗，卷着包袱外地去了。”他叹息一声。
步入庭院，约莫有五十平的空闲地界，水井、石桌凳、小花园一应俱全，东厢为厨，西厢为卧，正中为内堂厅房，环绕内室。
一条连廊贯通各室，顺着屋檐之下便可通往各处。
陈掌柜带着谢沅沅步入内庭当中，指着归置整齐的八仙椅道：“当初便是在这位置，新妇与她家婆母咽了气。不过谢小娘子莫要担心，旧时桌椅早被官府拿了查案去，早就扔了河里头。前几日，我也请了山上道观的道士来做了几场法事，早已祛了甚不祥之兆！”
“无妨。”谢沅沅清抚过梨花木制的八仙椅背，看内庭坐北朝南，阳光充沛流水潺潺，并无任何不适之感。
骨子里购置房产的基因蠢蠢欲动，谢沅沅盘算一番系统中的银钱，已是绰绰有余。
“小金，你觉得如何？”
小金正亦步亦趋跟在后面，闻言立即回答道：“很好。”
这院落足有六室两厅，且内置庭院花园，若是谢家人来镇上采买赶集，也有个落脚之处，不必来去匆匆，想来时再合适不过了。
“陈掌柜，这宅院甚合我心意。劳烦您帮忙知会主人一句，早作商定。”不过是五六十两银钱，谢沅沅咬咬牙体会了一把挥土如金的感觉。
“我这就派人加急传信儿去，明日便有回音。谢小娘子开了口，必定以你为先。”陈掌柜满脸堆着笑，“若是小娘子来这镇上做个营生，不如来我德仁堂中，虽是屈才，但必定能够一展拳脚！”
谢沅沅施施然行过一礼，脆声道：“多谢陈掌柜抬举厚爱，只是这迁居之事，还需同家中娘亲弟妹有商有量。”
“等小娘子好消息。”
出了院门，陈掌柜再三相邀用顿便饭，谢沅沅皆以谢二叔等待推辞了。
谢沅沅同小金穿过集市，只见谢二叔的摊子前无人驻足，只余下两小捆鲜笋。
“二叔，已过了晌午，大家都未曾用饭，不若先去那头的酒肆点些吃食。”
谢二叔看着未出完的货物有些犹豫：“稍等罢，这笋子带回去便不新鲜浪费了。”
一旁卖流沙包的商户探头过来，调笑道：“若是便宜几个子，我便要了！”
谢二叔闻言一喜，豪爽道：“余下约莫有三两之多，只收你九文钱哩！带回去给家里的姐儿尝尝鲜，油炒清炖都入味儿。”
存货售光，谢二叔乐呵呵地收了地上摊子，朝着谢沅沅二人招手道：“走喽，今日去醉仙楼吃点好的！”
将牛车停于巷角，三人朝着镇子东头的醉仙楼去。
醉仙楼名字听着威风，其实是个两层的小酒楼，因着东巷儿的名厨几道菜色而闻名全镇。
进了酒楼，一声响亮的小厮招呼声响起：“贵客，里边请！”
一楼是分布开来的散桌儿，二层是临街邻园的厢房雅间。
谢沅沅牵头上了二楼，娇声道：“二叔，楼上视野开阔，风景必定大好。”
三人落了座，不多时便有店小二前来点菜端茶。
谢沅沅照着方才客人的桌上，点了四菜一汤，伏龙卧淡粉、春雪如意卷、山海八仙汤各一品，外加店中的招牌名菜鸡丝醒菜苏炙。
“小二，店中茶汤有何推荐？”谢沅沅撑着头问道。
“客人要说茶汤，那便多了！莫要说玉叶勾青，雪芽牡丹，不知春，雾里青，京城里的茶汤都有存货哩！”小二一手将巾帕甩在肩上，眉飞色舞道。
“那便来一壶碧螺春罢！”谢沅沅懒得细细解谜，随口道。
“好咧！”店小二扑通扑通跑下了楼。
“沅姐儿，方才小二说得那些是何种茶？”谢二叔小声问道。
“投其所好，附庸风雅。不过是些红茶、绿茶、白茶、花茶、乌龙茶，二叔听听便罢。”谢沅沅帮着斟了三杯茶水，细细品尝起来。
“读书好哇，二叔多少年没进过这醉仙楼了。幼时偷喝了一口女儿红，竟生生睡了两日呢！”谢二叔叹息一声，“当年还是同爹去山上采药，才在这镇上落脚。”
“二叔不妨走时带上一坛女儿红家去，端午重阳都能小酌几杯，岂不美哉？”
谢二叔眼睛一亮，瞬时没了方才的伤感。
不多时各样菜色便送上来了，那道店中的招牌名菜---鸡丝醒菜苏炙，果真不同凡响。
麻油浸润的鲜嫩鸡丝十分入味，醒菜生脆可口，佐以蒜泥、青葱、辣椒粉，再泼上烧热清油，甚是清爽开胃，既可下酒又可配饭。
谢沅沅就着一碗阳春面大快朵颐，要说这阳春面更是令人回味无穷。
起初刚端上来时，并不十分起眼，只是一碗清汤寡水的白面配着几颗大头青菜罢了。
谁知谢沅沅方一尝试，顿觉舒爽无比。手工的细面圆润劲道，浸满了鲜香可口的大骨汤料，几颗青菜更好解了腻，就连汤上那几朵小小油花也是恰到好处。
“二叔，醉仙楼菜色果真不错，下次带小正双双再来。”
“行，我一会打包几个菜色，让你二婶也尝尝。”谢二叔连连点头。
谢沅沅见小金慢吞吞饮茶，一副悠然自得的优雅姿态，正要出声，忽闻背后一墙之隔的厢房中传来男人厉色低语。
“那位行踪还未查到？”音色低沉，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净泉寺及周围庄子，还有这镇上皆派了人手，尚未寻到线索。”另一人恭敬答道。
“蠢货！贵人若是召唤，你有几颗人头可砍？”那人威压更甚，连带着空气凝了一瞬。
“小人该死！只是这一月来，主子行踪全无，小人已调派了人手”
窗外喧嚣乍起，盖过厢内低语，谢沅沅将将要靠近几分细听，里面似是已经察觉一二，只余推杯换盏之音，再无半分言语。
事关寻人，谢沅沅心中不免起疑。只是若是与小金相关，当日重伤尚未知是敌是友，还是小心为上。
她神色未变，指使着小金先行下楼去车旁等待，转头朝二叔道：“方才我已结了银钱，二叔一会子带上打包菜肴及女儿红便可。”
谢二叔掏出袖中银钱，正想推辞，便见谢沅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也反应极快地应了声：“好嘞，你去买了胭脂便快些回来，你娘还在家中盼着呢！”
谢沅沅娇声应好，随即面不改色地施施然走过方才包厢。
直至下了一楼大堂，她悄悄环顾四周，便见方才随意吃喝的几桌顾客并非常人。虽是一身粗布衣裳，但坐姿有度，自带几分气势出来，大多许是习武之人。
谢沅沅快步走入巷中，只见小金长身玉立，鼻正唇薄，一双黑眸亮若星辰，正直直的注视于她。
她靠近，轻声问道：“你能想起家吗？”
小金不若之前那般摇头，稍稍蹙眉后答：“房子、很大。”
谢沅沅不由有些失落，但又庆幸他能够寻到记忆，找到家人。
她极力藏起心底微小的情绪，开口道：“那你回去吧。”
谁知他目似寒星，语如寒冰：“血、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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