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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九十五欲书花叶寄朝云


哦……灵薛这时才晓得他口中呼喊的“婉婉”原来是叫做江宛陵。这完全陌生的名字,闻所未闻,那么与自己更加不可能有关联了。笃定了这一点后,她很难对解锋镝的一番话有所触动。相反,更提醒她该冷静的看待解锋镝将自己错认为江宛陵这件事情。

        她面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仿佛是随口相问,她道,“我与江……宛陵姑娘生的如此相像吗?”

        “一模一样。”解锋镝看着她的脸庞认真的说道。

        灵薛不信的一笑,天下间哪里有一模一样的人。可她知道如果自己这样说,解锋镝必然有一番道理。她慧心一想,也看着他说道,“譬如,你与素还真么,有的人难免要说你们生的一模一样。”

        这话说的很有趣味。倒是让解锋镝不好回答了,如果要回答那必然要将解锋镝、素还真这两重身份说的透彻。不然就会显得之前与她说的话是砌词狡辩。

        “婉婉认为我不是素还真?”解锋镝反问道。

        “解先生不也如此说么?”灵薛淡淡的问道。

        犹记得初次与她相见,自己确实说过非是素还真的话。但自己假若不是素还真,就没道理一直称呼她“婉婉”。真是执迷!解锋镝心内不由一笑,面上却是诚恳,“薛姑娘的意思是你是灵薛非是江宛陵,就如同吾当初说自己是解锋镝非是素还真……”

        “当初?那么现在你的说辞又变了么?”灵薛说着故意看向他,这显然是很难回答的一问。可解锋镝却有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决心。不回答她的问题肯定是不行,不过心事却不能说穿。初相识,他未识得她,鬼使神差只想以解锋镝的身份相交。谁料到被素还真耍了,可这曲折的心迹怎么坦白?他是怕她笑。

        “婉婉,这件事说来是我……”解锋镝在思考着措辞。

        “什么呢?”她口气平常,却是逼问的态势。

        解锋镝心内幽幽一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在她直视的双眸下他不得不据实相告,怏怏不乐的说道,“我失忆了,就如现在的你……我们是同病相怜啊。”

        这个人好不老实!灵薛瞥了他一眼,转过身朝湖边的凉亭走去。夏风炽热,令人不耐。解锋镝握着折扇替她遮着热阳,她不说话,只是点头表示谢意。解锋镝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无法如现在这样走进她的心里。

        实在令人苦闷,他忍不住追问她的心思,直言道,“婉婉在想什么……不妨与吾一谈,兴许思路豁然开朗了。”

        他是一番好意。

        “你的记忆恢复了么?”灵薛走进凉亭时状似无意的问了他一句。

        她在关心我?也许她也关心她自己恢复的机会。

        灵薛请解锋镝坐下……凉亭的桌上正好摆着一张棋盘。

        “也不尽然。”解锋镝坐下后说道,“有些记忆兴许素还真都不记得了。”

        灵薛想了想说道,“照此说来,此刻你的记忆未必准确。不够准确的记忆就会导致一些误会。”

        解锋镝忽然一笑,“哈……婉婉的想法我明了了。其实一个人会忘记很多,与他是否失忆,关系并不大。”

        灵薛点了点头,“下棋吗?”

        她邀请他对弈,那么两个人就不用再谈论这个话题了。

        “婉婉的棋艺一定很好。”

        灵薛摇摇头,“总是输,偶尔……起死回生。”她拈着黑子说得很认真,不仅如此,她还道,“解先生落子吧。”

        “按规则是黑子先落。”

        “是,不过我反正会输,就由解先生先落子。等到局终时,我就不给解先生贴子了。”

        “好……”解锋镝答应的爽快。他先落子是抢得先机,于是他在灵薛的右上角的座子右边小飞一子,接着又在左边小飞一子,这原是开局时常用的定式。可他却故意说道,“劣者一上手,就两面飞攻,婉婉可认得这个势子叫什么?”

        “解先生高手,莫测高深。”

        这显然又是一句敷衍,解锋镝本就在今日的谈话里失利,此时灵薛又故意不理会他的情意,令他心内不满了,“婉婉……这烂熟的‘双飞燕’,初学棋的小儿都认得,婉婉如何就不认得了?”

        “解先生既然以为我该认得,又何必多此一问呢?”她连头都不抬,只是专心落子,到仿佛下棋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

        解锋镝极不服气的看着她说道,“燕燕尚且知道双飞。婉婉呢?难道不懂这个天然的道理吗?”

        灵薛听得这话,顿时被气笑了,这家伙真是强词夺理第一人。凭什么他的道理就是天然的道理呢?

        “再说玉人岂可单栖?婉婉说是不是?”解锋镝也不管不顾了,心里想什么这时候便直接说出口了。可正因为灵薛早已看出他的势子,并且已想到他会借端发问的用意,所以她只好佯装不知了。

        解锋镝下棋完全是心不在焉,没半点心思放在棋路上,只顾着追问灵薛回答自己的问题。倒是让灵薛在棋路上占尽了便宜。抓住他的破绽,利用他的一步错棋,扩大战果,把左边的一块白子全部吃掉了。顿时令解锋镝失去了半壁江山。

        “鸿雁翱翔天际,何等自由自在呢。何必一定要它们双飞,一旦折翼,好心反成了坏事。”灵薛赢了棋,心情不坏,于是也要一逞词锋了。她继续说道,“再说燕雀岂知鸿鹄之志。以解先生的抱负,又怎会拘泥于双飞的燕子呢?”

        这句名为赞赏实乃讽喻,解锋镝岂能听不懂!他皱了皱鼻子,十分不痛快的哼了一声。虽然顿失半边江山,谁说不能东山再起呢?一会儿她输了棋,若不服输,未必不会使出方法扰乱吾之军心。到时,我再兵来将挡,教她入我彀中。愈想难免有一番得意,容色也透出几分神采来。

        果然几步之后,灵薛面上透出了沉思。解锋镝默然观察着她的面色,虽然不免被她的容光吸引,可心内想的却是如何瓦解她的意志。几次三番的交道下,解锋镝已经完全见识到了她的矢志不移。

        “婉婉方才提到鸿雁翱翔,可知它是向暖处飞的随阳之鸟,而且秉性坚贞,从一不二,取妻必从夫之义……”解锋镝面对她时少了顾虑多了直爽,今日的话题试探太多,还不如直抒胸臆。

        灵薛抬眸扫了他一眼,嫌他聒噪……解锋镝在棋路上做了个“金柜”,意图引诱灵薛进来点一子,只要灵薛中计,他就抢得了先手,可以展开大规模的对杀了。

        灵薛以手指点了点那个位置,落子却是在别处,原来她早识破了他的计划。解锋镝见她不上钩,只好望棋兴叹了。灵薛补好了自己的棋路,才道了一句,“解先生棋路果然迥于棋谱……师心独见。”

        “婉婉赞谬了。”解锋镝神色平常,他已见识了她的厉害之处,自然要收敛。可是有一点令他始终无法明白,为何灵薛能够忘的如此彻底。心思到此,犹如夜雨芭蕉,哪还有下棋的乐趣呢。一件事少了乐趣,做起来就是应付差事,只有方寸不失,少了圆融周到。

        灵薛也察觉到解锋镝棋路的变化,她看了他一眼,忽然将手里的黑子丢入奁内。

        “这一局我输了。”灵薛说道。

        解锋镝哪里想到她如此之快的投子认输,他可不想这么快结束与她的会面。

        “日已近午,我该回去了。”灵薛的作息很规律,她需要休憩。

        他这样一说,他才知晓时间蹉跎,不由也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我送婉婉……”

        “不用相送。”灵薛看他一副黯然失色的模样,不由叹了一口气,“你下棋下得很好,下次再向你请教……”

        “婉婉是诚心一言吗?”解锋镝正色问道。

        灵薛点头。

        解锋镝实在不信,她的托词太多,他忽然道,“婉婉这样冷冰冰地拒吾于千里之外,使吾于天地两间之内,无一寸立足之地。”话一出口,他立刻后悔了,这是赌气之言。他不该此时与她说,可不知为何,这话冲口而出。

        “我自忖待解先生一直是以礼相待。”

        “婉婉又言吾非是素还真……”解锋镝以退为进的缠问,“素还真身死,解锋镝失忆,这是事实,我何曾有半句假话。此心煎熬,婉婉怎么不信?”

        “托庇婉婉,吾才能以返生香清醒。失忆之事,人力不能测度,吾早知心中有所思。为着婉婉这个人,吾日夕思念,魂牵梦萦,方寸之内,千回百转,哪有一刻宁静之时?”

        “婉婉何意冷淡至此,于我的心事不闻不问……”

        “解先生……”灵薛秀眉一蹙,他赢了棋竟还与我吵架,她拈起棋盘上的一粒白子,叠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反复放到桌边去敲,“啪”的一声,把它砸碎了。

        解锋镝见状,只好赶紧吞回要说的话,换了一句,“婉婉的劲儿使得真大,可惜了这颗晶莹洁白的棋子了。”

        “似你所言,解锋镝是素还真,只是想不到短短时间内……解先生已经厘清了自己与素还真之间的关系了。”

        “解锋镝是素还真,素还真未必只是解锋镝。”

        “原来如此。”灵薛看了他一眼,眼色很冷,令人望之却步。

        “在婉婉而言是天方夜谭了……”解锋镝不无自嘲的说道,“可在吾看来这是契机。”

        “什么契机呢?”

        “一个素还真为吾创造的契机,与婉婉重逢的契机,所以解某才甘为素某……”这实在是言出肺腑。

        灵薛捡起碎掉的棋子,慢慢说道,“解先生本来是素还真,我却并不是江宛陵。既然不是同病,如何相怜呢?”

        这是灵薛的回答,解锋镝一怔,自他恢复记忆开始,若她永远只是灵薛,这对自己来说又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

        “婉婉要的是证据,吾自然会绸缪。”

        “缘木求鱼。”灵薛劝他放弃。

        “有生之年只为婉婉。”他清清朗朗的回应了她一句,由此心中的怨气不甘消失殆尽,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属于素还真的意识与记忆已经太多。有一天,她醒过来,会不会想起我?

        灵薛竟而一笑,笑这个人真是痴……她忽然真的生出了同情的心思,“你是素还真,你晓得云影天光皆足以乱人心志,你要做伟世功业,可你又知道,做此等功业,须得一隙不露。你呀你……还要说你是素还真吗?”

        这一番话似一钵醍醐直往解锋镝的头顶上灌去。灌得他如痴如醉,自己也不清楚是辛是酸,是甘还是苦,虽然有种说不出的惘惘之情,滋味也并不美妙,却偏偏值得反复咀嚼体会。他曾经以为自己失去了她,可她却更加的接近自己了。

        这让他心甘情愿掉入她设好的陷阱里,我不是素还真,灵薛自然也不是江宛陵了。可惜,解锋镝的命数有限,灵薛亦将形体散离。

        “我当然还是素还真。”解锋镝朝着她衷心一笑。

        “真正的执迷不悟了……”灵薛叹息着起身预备离开。

        “执迷也罢。总好过孤身一人,夜夜凝伫,一灯煎虑,万感交集。”解锋镝就差怨叹一句,吾之煎熬苦楚,婉婉视而不见。

        “那么,解先生尽力去找证据吧……”她有些失望的摇头,冥顽不灵的解锋镝,始终不能理解我的苦心。

        “婉婉心中大不以为意……”解锋镝看穿了她的心思。

        灵薛却是平静道,“解先生会顾虑到我的心情了?”这一种平淡的反问,却将解锋镝逼得风旋云紧,没个从容转身的余地。

        紧接着她又发出一问,“解先生,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需要向你请教。”

        “婉婉请讲。”

        灵薛看着他,开口道,“恢复了记忆,有些事情自然可以做解答,是不是……”

        她还不急于抛出真正的问题。可解锋镝有种预感,这一问或许才是灵薛蓄势已久、盘马弯弓的一箭。

        “必然不辜负婉婉。”解锋镝想着,什么样的问题他都必然会给她一个交代。

        “前因是什么才会造成今日的后果……如果说我是江宛陵,那么江宛陵又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造就了今日的我。”

        她这样一问,瞬时令解锋镝脸色大变!灿然光彩骤然自他面上消逝,鼻尖沁出了细细密密汗。这一问猝不及防……犹如一支利箭直中他的心窝,他是怔然无话了,而往日的能言善辩都成了饰词。

        他幡然悔悟,等到她这样一问,自己早已失去了回答的时机。这才是真正的杀机!他实在想不到她这样的聪明!真正的诛心之论。

        他怎么向她开口?聚九州之铁不能铸此错!

        他又不禁想到,今日两人的情形调换,江宛陵是否会寻素还真相认呢?

        “婉婉……”解锋镝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到现在他更加的意识到一件事情,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在这个问题上退败,一旦退缩,后患无穷。

        他必须给予答复,他心中深深笃定她真就是江宛陵无疑了。惟有她,才知道如何伤他的心。回忆往事时,他难免的会想起江宛陵的冷……不了解她的人,会以为她是温柔和煦的女人。其实,她从不在面上透出拒人千里的冷淡,可素还真知道这是伪装。表面冷静的人心里往往最热。她却恰恰相反……

        当年的往事齐齐奔赴心头,令他忽然开口了,“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

        “你……”

        “婉婉,素还真以本真面目见你呀。”素还真自耀目的流光中出现,他看向灵薛,不由自主叹道,“婉婉呢……”

        “我……”灵薛怔怔的望着他。

        她为眼前突然出现的素还真而感到疑惑,他握住她的手,使她心间有奇异的波动,为了什么却不得而知。待要辨别心头的异样,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倒在了素还真怀中,这不得不令她感到惊异,她尚未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只是惊奇不解的看着他,素还真的眸中却是实实在在的隐含着哀求,“婉婉,原谅劣者吧……”

        错从何处来呢?这是需要思考的一问。可素还真不欲让她思考,他看着她说道,“婉婉顺郎意啊!”

        也许是哀词动人心弦,也许是他双眼迷乱了自己的心魂,她鬼使神差的点头了。其实她并不知道他要自己原谅他什么……

        素还真见她颔首,不由欣然一笑。没有麒麟对剑的情形下他不能太久的维持着这个形象,尽管如此,他已经吻住了她的唇。惊魂未定,自然需要心灵慰藉。

        “婉婉,解某方才险些死了。”素还真在她耳边说道,言罢,他已然恢复成了英俊倜傥的解锋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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