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花间主人
八年后，南国帝都，连珠城，暖春时节。
“帝都果然是个好地方，吃的，看的，乐的，应有尽有……”柳仙儿买了许多糖酥，快要将画廊变成点心铺子了，她欢喜转了一大圈，对着花间主人嘟嘟嘴，“姑姑，要不我们再多待几日吧？”
花间主人是个陌生的名号，麒国境内无人听过。
她在六日前给了师心药铺的老板一大笔银子，说要租借门店七日，将原来药铺的东西都移到库房，如今成了雅致的画廊。最初那几日，来看画的人熙熙攘攘，只是花间主人不卖一幅，后来索性让柳仙儿挂出“停售”的字样。
“姑姑，”柳仙儿环着花间主人的脖子，不断撒娇，“你要等的客人什么时候才会到呀，每次上街都是我一个人，要多无趣就有多无趣，要是她今日不来，明日，明日你一定陪我，好吗？”
花间主人放下手上的狼毫笔，微微一笑：“来了。”
门外站着一位极为朴素的女子，面色红润，眉眼好看极了。她是特地循着写着“落花流水间”字样的店铺而来的，她在门口停驻了片刻，犹豫着该不该进去。踌躇间，不知不觉已经踏进了屋子。
这铺子古雅得很，处处都挂着字画，有宫廷的，有山水的，有先秦古诗亦有两汉佳赋，女子倒也十分喜欢。
花间主人走上前：“姑娘可要字画？”
访客看了看眼前一身淡紫色纱裙的女子，有礼地问道：“本也不卖，我也不买，不知可否见一见这落花流水间的主人。”
“我便是。”
没想到这落花流水间的主人竟然是如此年轻稚嫩的女子，有些不敢相信。倒是椅上那个海吞糕点的胖婶婶更像是主人，就是……气质太不符了些……
花间主人看出来客的半信半疑之心，佯装拂袖生气，转身摆出了架势：“既然不曾想好，又何须走我这一趟忘生门，夫人请回。”
从“姑娘”的称呼转换到了“夫人”，来客的心里好是一番吃惊，可看看那位胖婶婶根本不看自己一眼，只顾嗑瓜子，才越发信了眼前年轻姑娘的话，心中想着：古来道行高深之人，必超乎想象。
“我想好了。”来客说。
落花流水间的主人走到一副宫廷画前，背对着来客，说“按照我的意愿本该不应帮你，可我也不能坏了我落花流水间的规矩，只要来者寻到了此处，就是缘分，我也就来者不拒。既然你想好了，是真的想好了，那就遵循你心中所想，记住：要适可而止。”
“我知道，我已经想好了。”虽然来客不懂为何主人口口声声说不应帮自己，但是如果不让自己变得更强一点，又怎么继续生存下去，自己还年轻，不能就那么白白地死了。
花间主人给来客到了一杯茶，她便沉沉的睡去了。
“这是哪里？”等那位女来客醒来的时候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那女主人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嘴里念着：“罪过，罪过，”看着那位女子醒来，便提醒说，“你忘了？你是来买画的，这画我已经包好了，时辰已晚，我这便要打烊了，你且走吧。”
女子走出落花流水间，日头当空，有飕飕冷风吹来，骨子里透着寒气，于是吩咐海棠将披肩搭在自己身上。
海棠问：“怎么娘娘买画买得如此快，刚一进去便又出来了。”
正好奇这会儿店主怎么就打烊了，一回头，门却已经关上了。
女子抬头便看见了“忘生门”三个大字，才说：“这店名未免也太不吉利了些，这画你拿着，今日也没看着好的，你回去了便随便找一处挂起来吧。”
等女子上了马车，落花流水间的女主人又把门打开了，自己也走了出来，抬头看了看“忘生门”三个字，拂袖一挥，又成了“落花流水间”。
女子在马车里换了一身华服，名为海棠的丫头正给她重新挽发。
海棠觉得怪异，明明来的时候是“落花流水间”，怎么刚刚见着就变成“忘生门”？一边梳头一边偷偷透过车帘瞄了好几眼：对呀，就是落花流水间，没错呀，刚刚娘娘和我眼花了？
落花流水间内，花间主人又回到书桌面前，拿起那支笔，继续写字。
柳仙儿嘴里塞满了吃的，说话不清不楚：“我说姑姑，下次你能不能不要装神仙，那块招牌板子怪重的，我都快拉不动了。对了，你给那位客人到底吃了什么？”
“她相信我会抹除人的记忆，改变人的命运，我又不是真神仙，当然不会，她刚喝下的不过是使人身形会变胖、性情会暴躁、脑子会多疑的药汤罢了。”
柳仙儿倒也不傻，马上就明白了，随后气冲冲一把将花间主人从椅子上提起来：“我说崔筠公主那么乖巧的人，怎么会惹怒了女皇被关了整整八年禁闭，是不是你害的！”
“小侄，那时我才十岁，根本近不了公主的身，就连面都是远远看着，怎么害公主？那是她自己自作主张，割裂了青城，惹来了百姓共怒。还有，放开你年幼的小姑姑，等回了麟国，我不会向姐姐告状的。”
“八年了。八年没见公主了。”柳仙儿放开花间主人，往嘴里塞进一块花生芝麻饼干，又一口吐出来，在花间主人的帛纸上吐满了残渣。
花间主人脸上满是嫌弃，却又理解，眼看着当初貌美如花的小侄一年比一年肥胖，都是放不下崔筠公主的安全，担心她这些年高了没，睡好没，吃的怎么样。
“小侄，明日我陪你逛逛连珠城。”
柳仙儿任凭眼泪鼻涕往下掉，说：“明日起身，虽是逆水而上，我想两个月必能回到北国。”
“本来是带你散心来了，如今又胖了一圈，姐姐就算是药神下凡，也夺不走你身上的赘肉了。加上你今日这么一哭，我这做姑姑的，心里也不好受。”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柳仙儿才不吃姑姑那一套。
“嘿，我不懂？那我给你讲讲刚刚那位客人的来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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