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隔夜香茗（1）

　　“哎，我好想天天都吃上这么丰盛的早餐。”顾鸢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一脸满足地感慨。叶晗用餐巾为她拭去嘴角的食物碎屑，说道：“天天吃也不难，就怕你没几天就吃腻了。”

　　“不会不会，我胃口好得很。”顾鸢头摇得像拨浪鼓。叶晗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样子，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只是又想到她说过的那些冷酷无情的话语，一颗心不由往下沉。

　　“还是你对我最好。”顾鸢抓住叶晗的双手，激动地说道。“你这么说，我真是太开心了。”叶晗把两人握在一起的双手，放在自己胸前。隔着月白色的丝绸睡袍，顾鸢能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

　　她的心里也是有自己的吧，她会一大早起床不吃饭给自己挑选礼物，还会给自己包扎伤口。她对自己有很深的眷恋，会扑进自己的怀里撒娇，也会为了自己而伤心落泪。她长得那么美，却从不以此作为愚弄戏耍旁人的资本。她虽然自称心里有着另一个人，对他的好却远胜过无数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人。

　　如果可以，他想把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她愿意，他可以带她游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送她无数昂贵的珠宝，至于她最爱的美食，更是一顿都不会含糊。她什么都不用为他刻意改变，他爱的是她的全部。

　　顾鸢看着叶晗专注的目光，脸上浮起两朵红晕。她把手从叶晗手中抽出，说道：“拉拉扯扯的，影响不好。”叶晗的眼神立刻黯淡了下来，脑海中不停回响着顾鸢的话：“我以后再也不让你难过了。除非你做了特别过分的事，我是不会爽约的。”

　　承诺不能保证什么，时过境迁，只会徒增伤感。她可以给他满心的期待和欢喜，自然也可以随时收回。如果强行让人解释，只会使岌岌可危的关系更加恶化。

　　窗下，正对着庭院，开满了深深浅浅的粉色牡丹。江城地处江南，12月依然会有晴朗暖和的日子。顾鸢出神地看着满园雍容妩媚的鲜花，把所有的哀伤都装进内心最深的地方。

　　平心而论，叶晗这个人她并不反感，却也达不到爱之若狂的地步。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对她也很好，他的温柔和热情让她深深迷恋，但是他的痴情她无以为报。他适合一个和他旗鼓相当的女子，就像阿波罗和雅典娜，所向披靡、无坚不摧。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禁不得大风大浪，也适应不了官场商场的勾心斗角，只是在家里写写画画，挣个够自己吃饭穿衣的闲钱。燕雀之志，鸿鹄安知？

　　“筠哥哥，人家也是一片好心。”章瑶芝委屈地说道。“鳄鱼的眼泪。”顾鸢说道，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房间。为了吸取教训，这次她把门给反锁了。顾筠对章瑶芝说道：“不要再给我惹麻烦了，我头有些痛。”说着便往走廊尽头走去，章瑶芝亦步亦趋地跟上，顾筠摆了摆手，说道：“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你别跟上来。”

　　叶晗假装赏花，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顾鸢。

　　章瑶芝摇了摇头，鸢鸢这样的性格，若是不加以约束，以后指不定会闯出什么祸来。叶晗虽然金玉其外，可是眼高于顶，她真的不觉得这个人值得她的女儿托付终身。顾鸢这个性格的形成，和顾筠的放纵也脱不了关系。孩子成长过程中缺乏母爱，同时又摊上了顾筠这个强势而冷漠的父亲，自然会变成她现在看到了的这个样子。这么想着，章瑶芝又摇了摇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此话当真不假。顾筠昨天晚上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协助她做好鸢鸢的教育工作，24小时不到就故技重施。看来有关孩子教育的事只能靠自己了，这么想着，章瑶芝仿佛重新寻找到了生活的目标。

　　如果可行的话，她想带着鸢鸢回自己米国的住处。毕竟她有个艺术沙龙在那边，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孩子的言语粗俗应该很容易改过来，她这样说话口无遮拦的，迟早要吃大亏。可是顾筠那边不同意她离开，这二十多年来，顾筠一直是她心里的痛。她原以为他再也不会原谅和接纳自己了，不曾想他竟然能够主动接纳自己。这一次，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失去他了。

　　叶晗给远在米国的妈妈发了一封情真意切的电邮，里面恬不知耻地表达了他和鸢鸢是多么的相爱，而芝芝阿姨又是如何横加阻拦，棒打鸳鸯。他和鸢鸢的分别是多么心碎，没有了鸢鸢，他就没了活下去的动力。希望亲爱的妈妈能够打入“敌人”内部，为他创造机会。这样肉麻的话，叶晗一口气写了一大堆，顾不得换算时差，直接点击了发送。

　　没过一分钟，章琬芝的视频通话打了进来。“喂，晗儿，近来可好？”“不好，我受了很重的情伤，要是娶不到鸢鸢，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叶晗一脸严肃地说道。章琬芝啐道：“认真说话，你是二十七岁，不是七岁。连个正形都没有，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人家怎么放心把女儿嫁给你？”叶晗见她这么说，慌忙戴上了耳机。自己人还在别人家里呢，妈妈声音那么大被人家听见了该怎么想自己。

　　“你这小子，看起来成熟稳重得不得了，私底下幼稚得要死，阿瑶怎么会放心把宝贝女儿嫁给你。”章琬芝对着自己的儿子一阵数落。见叶晗不再说话，又说道：“你也是的，明明还有着一层关系呢，都能把人得罪成那样子，真是的。”叶晗可怜巴巴地说道：“亲爱的妈妈，求您了。我明儿个就送你一整套的LA  MER和爱马仕的birkin包。”

　　“哎，你可别在江城或者帝都买哦，价格贵得要命，还不如打钱给我在PARIS买。”章琬芝打趣道。“成交！只要能娶到鸢鸢，这点小钱算什么！”叶晗干脆地说道。章琬芝佯装生气道：“好呀，媳妇儿还没娶上就忘了娘了，你给我等着。”叶晗自觉失言，连忙补救道：“好妈妈，我想娶鸢鸢可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您和爸爸呀。”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为了我法。”章琬芝好整以暇地问道。叶晗说道：“鸢鸢是个特别聪明漂亮有礼貌的女孩子，我们结婚之后一定能给你生出聪明可爱的孙子孙女的。为了叶家的列祖列宗，您也要帮我一把。”章琬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这个儿子，从小就是这样，在外人面前高冷得不得了，在熟人面前就是个十三点。

　　也不知那个顾小姐是不是因为自己儿子的高冷假象而芳心暗许的，这万一真熟悉了发现他是个逗比，人家可是要退货的。章琬芝这么想着，便收起了笑容，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她压根儿没考虑到顾鸢不待见自己的宝贝儿子的情况，可不是她自带母爱滤镜，而是叶晗着实优秀。从小到大，体育、数学、音乐都得了一大堆的奖，考试门门次次都是A＋，再不济的也是A。工作更是出色，相貌家境方面也丝毫不比旁人逊色。

　　这么好的男人，她实在想不出来顾小姐有什么拒绝他的理由。毕竟叶晗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挣钱多，长得帅，家境好，这样的男人是多少怀春少女的理想型呀。可惜她忽略了顾筠也是同一个路数出来的，是以在顾鸢眼中，并不觉得叶晗有多么特殊的。

　　“这件事我尽量去做吧，不过成不成，还是要靠你自己努力。”章琬芝说道。毕竟儿子从小到大没有让自己操过一分闲心，就这么一个小小要求，她无论怎么都得让他心满意足。再加上晗儿娶了顾筠和章瑶芝的女儿，那可是相当于娶了两个家族，这门亲事她可是相当满意。

　　“您亲自出马，还有什么做不成的？加油哦！”叶晗眨了眨眼，怂恿道。章琬芝捂嘴笑道：“就你贫嘴。”“晗儿就不打扰您办正事了，拜拜咯！”叶晗微笑着挥了挥手，挂掉了视频。“这孩子，真是不省心。”章琬芝笑着埋怨道。

　　章瑶芝回国后，她的艺术沙龙就暂时交给章琬芝好叶泠夫妇打理。再加上章琬芝和章瑶芝是同一个家族出来的姐妹，异国他乡，关系自然较旁人更为亲密。为了做好儿子的助攻，章琬芝换算好时差，天天给章瑶芝打电话。章瑶芝天天在家里本就无聊，难得有人和她煲电话粥，开心得不得了。顾筠心里有些不满，他和芝芝好不容易关系好转，居然冒出来一个姐姐。章瑶芝有时候一个电话能从早饭后打到晚饭前，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话，叽叽喳喳，像小麻雀一样招人烦。

　　叶晗将养了一两天就离开了，顾筠亲自送他去的机场。章瑶芝心里还觉得可惜，难得一个品貌端庄的有为青年，居然和她家的鸢鸢没缘。她指的是叶晗身边的小林，只是顾筠不准她说这样的话，故而只能暗自伤神。

　　顾筠见章瑶芝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于是开始了工作模式。虽然不再四处出差，却也成天在书房里忙得像一只陀螺。时不时在家里开个视频会议或者会见一下下属什么的，他只是在给自己找点事做，好让自己不那么难过罢了。

　　最开心的还是顾鸢，没有人约束的她仿佛成了大草原上自由撒欢的小马驹。每天起床后就出门，天黑才回家。起初穿着打扮还都是正常化的，半个月不到，就一身LOLITA装束，像一个移动蛋糕。

　　第一个注意到顾鸢变化的人是叶晗。春节将至，叶晗赶回郓城向顾筠拜年，其实还是为了争取和顾鸢的再次会面。在客厅坐下没多久，一个紫色的移动蛋糕映入眼帘。叶晗心下一惊，他的鸢鸢从来只穿红、白、粉三种颜色，怎么会突然之间变成了这副模样。

　　顾鸢踢掉鞋子，摘下带着长长面纱的夸张帽子，露出一张妆容无比夸张的瓜子脸。顾筠对女儿的奇装异服熟视无睹，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一声：“晚饭吃了吗？”“吃了。”顾鸢匆匆上楼，不愿意在楼下多呆一秒。叶晗陷入了沉思，她究竟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行动先大脑一刻作出反应，在旋转楼梯口，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叶晗，你干什么？”顾鸢不耐烦地问道。“你头发乱了。”叶晗随便找了个借口，伸手摸了摸顾鸢的发。“莫名其妙。”顾鸢说道。他受不了她如此的冷漠和陌生，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和她之间仿佛横亘着拔地而起的栅栏，明明十指相扣，却仿佛阻隔着千山万水。“你穿这身衣服很好看。”叶晗低声说道。“是吗？我也这么觉得。”顾鸢原地转了一个圈圈，笑嘻嘻地上了楼。她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叶晗心里百感交集。

　　“生女儿真是不省心哦。”顾筠傲娇地笑道。叶晗不再说话，默默坐回了沙发上。“小丫头最近恋爱了，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顾筠捂嘴笑道，提到女儿，他可是一脸的得意。顾鸢谈不上是什么别人家的孩子，胜在是他唯一的血脉，这一点就足够他骄傲了。

　　叶晗有些心不在焉，她有了别人了吗？这样也好，自己不用天天提心吊胆的，担心着她哪一天会离开。这个狠心的女人，离开自己居然笑得如此灿烂。叶晗心里哭得稀里哗啦，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他知道自己的心在滴血，只是拼命为自己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章瑶芝原本不喜欢叶晗是因为他和自己的女儿纠缠不清，现在既然两人分开了，她对叶晗的敌意也早已荡然无存。三个人其乐融融地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点心，顾筠喝咖啡，另外两人喝普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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