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新愁旧爱（1）

　　“香水还没用完呢，这个可不能浪费了。”顾鸢说着，从梳妆台上取出一瓶像彩虹一样的玻璃瓶，对着空气喷了喷。

　　叶晗捧着玫瑰礼盒，笑问道：“这个放哪里呢？”“放写字台上。”顾鸢挥手道。两只薰衣草小熊，放在地毯上，升腾的热气熏得肚子里的干花香喷喷的。

　　叶晗看着满屋子的布娃娃，心想光是这些毛绒玩具，清洁收纳就要费好多功夫吧。顾鸢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拆开发型，用一把象牙梳仔细梳理着如云的秀发。

　　叶晗走到她的身后，拿过她手中的梳子，默默梳理她的鬈发。顾鸢一动不动，任着他的手，执着发梳，在她的头发和头皮间穿梭。这一刻，两人似乎都有些动容。顾鸢在想：要是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叶晗在想：要是可以早一点娶到鸢鸢就好了。

　　过了许久，叶晗打破了沉默：“鸢鸢，今天去我那里好不好？”“嗯？”顾鸢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叶筱很想你，阿姨也很想你。”对着她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叶晗忽然发现自己竟有些心虚。顾鸢甜甜一笑，嘴角现出两只圆圆的小酒窝。她转过身来，面对着叶晗，修长的指尖划过他的胸膛，隔着衬衫都能感受到一阵阵酥麻。“那，你，想不想我？”顾美人稍稍仰起下巴，目光灼灼地看着叶晗，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叶晗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顿时大脑里一片空白。“呵呵！”顾鸢轻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苍凉和落寞。叶晗不由自主地环抱住顾鸢，他的怀抱那么紧，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失望，又似乎是给予他的热烈。“叶晗，”顾鸢的声音冷静得近乎结冰，冰冷得如同冰山下滚滚岩浆，“我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爱和很多很多很多的安全感，如果你给不了，我会随时离开。”

　　“你要的我都会给，我只求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叶晗抚慰着她颤抖的肩膀，试图用柔软的姿态的来融化她内心的坚冰。“我的话说完了，你走吧。”顾鸢冷冷地下了逐客令。“鸢鸢，别这么对我，”叶晗轻轻拍了拍顾鸢的后背，陪笑道，“你这样时好时坏、忽冷忽热的，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你走开！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顾鸢被戳中痛楚，脸色当即无比难看。“好孩子，别闹了，”叶晗苦笑，胸口却挨了一拳，立刻改口道，“是我引喻失义，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好不好？”顾鸢被他的一番话逗笑了。危机解除，叶晗在她粉嫩的脸蛋上啄了一口。

　　“顾筠那个老不死的今天晚上回来，说实话他的那些事我一概不想管。”顾鸢伸出手臂，搭在叶晗的两肩上，一脸无奈。叶晗不知道这对父女之间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怨，毕竟顾筠和顾鸢是直系血亲，他们父女之间的事他实在是不好开口。顾鸢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发言。叶晗大脑高速运转，思忖着能够让顾鸢满意同时又避免被顾筠秋后算账的语言。想他一世英明，竟然也逃不了做夹心饼干的痛楚。

　　“鸢鸢，你从小受了太多的苦。有时候想起这一切，我恨不得能够替你去受那些苦，让你有一个幸福美好的童年。”叶晗直视着顾鸢的眼睛，真诚地说道。顾鸢的心理防线几乎崩溃，泪水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往下掉：“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真的。鸢鸢，我永远不骗你。”叶晗内心也无比动容，他说的都是心底话，只是省略了一句：“除非万不得已。”

　　他虽然深爱着顾鸢，但是两人相处日短、离别日长，虽说她答应了他的求婚，毕竟还没有法律的约束，是以叶晗对顾鸢也不敢毫无保留。更何况，她已经悔过一次婚约了，带给他的伤痛还没有完全愈合。虽然他一直没有提及，却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她再一次毁约。

　　“其实我并不是很看重男人的忠诚，毕竟有顾筠那个渣男珠玉在前，有些事我也不会太计较。”顾鸢环着叶晗的脖颈，巧笑嫣然。眼角和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宛如带着朝露的玫瑰，在阳光下怒放。

　　叶晗虽然从小在国外长大，但是对语言的理解力非同一般。他多年混迹商场，波澜不惊的外表下早已修炼出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并不是很看重”，说明“并不是不看重”，换言之，还是“看重”。之所以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是由于顾筠带来的伤害。这种不忠诚的男人，在她的心目中是“渣男”。此外，“不会太计较”并不是“完全不计较”。叶晗大脑高速运转，和情绪不稳定的顾鸢聊天的难度完全不易于处理竞争对手的信息。

　　在脑海里逐个击破这些关键词，叶晗迅速反应：“你放心，我只爱你一个，别的女人我看都不会再看一眼。不管发生了什么，我永远都只爱你。”顾鸢笑了：“这种话你说了多少遍了，嗯？”她是在模仿叶晗的语气。“不管多少遍，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叶晗笑盈盈地看着顾鸢，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比起忠诚，我更看重的是坦诚。不管发生什么，你要诚实。如果我发现你欺骗了我，我一定会永远地离开你的。”顾鸢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道。叶晗噤若寒蝉，顾鸢又笑了，她把侧脸贴在叶晗的胸膛上，听了听他的心跳。“红颜祸水，罪过，罪过！”叶晗心里哀恸不已，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顾鸢见他似乎是被自己制服了，便说道：“其实你也不用那么紧张啦，我讨厌别人欺骗我，你要记住咯。”说着，隔着衬衫拧了一下叶晗。叶晗目光幽暗，低下头，对着顾鸢的额头覆上了滚烫的双唇。“鸢鸢呐，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叶晗语焉不详。“什么故事？”顾鸢问道。“小红帽的故事。”叶晗嗓音低沉。

　　“哦？你说说看。”顾鸢不动声色。“从前，有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大家叫她小红帽。”叶晗的嘴巴缓缓移向顾鸢的耳朵，呵出的热气喷在顾鸢脸上，酥酥麻麻的痒。“后来呢？”顾鸢懒得纠正逻辑和情节上的疏漏，继续问道。“有一天，小红帽穿过森林，遇见了一只大灰狼。”叶晗继续说道。“然后呢？”顾鸢挑眉。“然后被大灰狼给吃掉了。”叶晗粗声粗气地说道。

　　“啊？！”顾鸢惊恐万分，叫得百转千回。“走开，你个色狼！”顾鸢用力推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某只大灰狼。叶晗纹丝不动，只是幽暗的眼神在顾鸢的脸庞和脖颈上来回逡巡。“走开啦，这样不好。再说了，椅子不结实的。”顾鸢见实在推不动叶晗，便摆事实、讲道理。“哦？椅子不结实，难道你知道别的比椅子还结实的地方？”叶晗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餐厅的桌子就很结实，你敢不敢？”顾鸢换了一副面孔，迎合道。她五官明艳，看在叶晗眼里真是勾魂摄魄，调皮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蛊惑。叶晗一时看得痴了，顾鸢主动勾住他的脖子，诱惑道：“你放心好了，今天家里没有旁人。”佳人难得如此主动，叶晗怎么能不识抬举呢，立刻伏在顾鸢耳边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顾鸢脸上一片冷艳之色，内心早已狂笑不止。叶晗着实是可怜，他一推开门就会后悔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哪根弦搭错了，居然就入了她的套。顾鸢原本也是玩心大起，只是在叶晗开门的那刻起，才发现玩脱了。

　　“啊！！！非礼呀！非礼呀！快来人呐！”叶晗刚推开门，顾鸢在他怀里突然四脚乱蹬，同时发出尖锐的叫声。一屋子的女佣立刻手忙脚乱地把她解救下来。顾鸢身上裹着不知何处的外套，袖扣遮着脸，一边啜泣，一边挡住偷笑的表情。一切都在向着她的预期发展，直到听见叶晗说的一声：“顾叔叔”，顾鸢大脑几乎死机。

　　“顾叔叔？”这个地方的顾叔叔，顾鸢一脸震惊地转过头，和面色铁青的顾筠来了个电光火石的对视。“我不活了！”顾鸢迅速转过身，向离自己最远的一面墙狠狠冲上去。“鸢鸢！”叶晗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吼，一只手早已抓住了顾鸢的手腕。

　　“谁也不要拦着我！我死了干净，反正爸爸也不想要我，”顾鸢泪汪汪，“我就是一个拖油瓶，我就不该出生。”“不准胡闹！”顾筠冷冷说道，这个臭丫头从来不会好好说话，不管遇到了什么事，只要他一出现，立刻就竖起全身的刺，真是上辈子的冤孽。

　　“何妈、容妈，带鸢鸢回她自己房间。叶晗，我们好好谈一谈！”顾筠一拳捶在多宝格红木柜子上，新奇的装饰簌簌乱响。“叶先生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顾筠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爸爸，都是我的错，求放过！”叶晗态度无比诚恳，双手抱拳作揖。顾筠一肚子的脏话没有地方骂，于是冷哼一声，傲娇地问道：“你知道错哪里了？”

　　叶晗神情一滞，说道：“我不该不尊重鸢鸢。”“顾筠，算了。”屏风后面闪过一个白衣美妇，向顾筠说道。“算了？”顾筠提高了尾音，见对方眉宇间笼上一抹寒色，于是对叶晗说道：“臭小子，你给我安分一点！没我的允许，不准联系我们家鸢鸢，给我出去！”“告辞，”叶晗抱拳作揖，顿了顿说道，“您多多保重，小婿择日再来拜访！”

　　“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伤风败俗，不知廉耻。”顾筠对着叶晗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释放着怨念。“你吖，还是那么冲动！”章瑶芝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顾筠冷笑：“你明明上午还说我冷漠，冷漠和冲动是矛盾的，你个大学渣。”“难为你能在这世上活到这么大，”章瑶芝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动动脑子想想，晗儿就算要对鸢鸢做什么，也不会挑在你家里。”

　　“这种事还要挑地方的吗？”顾筠反驳。“OK，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没脑子，OK？”章瑶芝以OK开头，OK结尾。“Get  off  my  back.  Do  you  know  what  time  is  it?”顾筠反唇相讥。（文明用语，此处作者不做翻译，请读者自行百度。）

　　“你还是不想理我，算了，我走吧。”章瑶芝说不过顾筠，整理了一下衣袖，拔腿便走。“芝芝，别这样。”顾筠的脸色突然软化下来，耐心地哄道。“你就是这样，阴晴不定的。”章瑶芝叹息。顾筠刚要发火，忍了下来，说道：“多年不见，鸢鸢和我都很挂念你。再加上婚期将近，我只有鸢鸢一个孩子，我不愿也不能给她留下遗憾。”

　　“是呀，毕竟作为新娘的母亲，我还是有那么点存在的意义和价值。”章瑶芝温婉地笑道，忍住内心的疼痛，又默默走开了。顾筠气到爆炸，对着多宝格柜子又是一拳。“董事长，您千万保重身体。我给您泡一杯花茶润润嗓子，您别那么大动肝火。”张妈迎了上来，小心翼翼地劝道。章瑶芝隔着屏风，听见这样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长长的指甲嵌入手心，似乎手上的痛苦能够减轻心里的痛苦。

　　沉默，令人尴尬、窒息的沉默。章瑶芝摇头苦笑，这是顾筠一直以来的风格。这么多年来，沧海桑田，世事变化如白衣苍狗，他的处事风格却是一直都没有变过呢。真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忍受他的！不过他那样粗的神经，人家怎么带他他也感受不出来。

　　下一秒，顾筠的声音响起，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柔，他说：“好。”章瑶芝闭上了眼睛，泪水立刻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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