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似近还远
虽然许亦楠没有回来，但今年的年还是按照两位妈妈的计划，两家一起过了。
吃年夜饭的时候，雯阿姨叹着气说，“亦楠这孩子也真是不像话，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得现在处理，回家过个年的时间都没有。”
许叔叔说，“这孩子是不像话，事业心太重了！”
“还不是随你？”雯阿姨白了许叔叔一眼，惹得许叔叔大笑了一声，“随我随我，让夫人受委屈了，来，敬夫人一杯。”
和雯阿姨碰了一杯酒后，许叔叔又转头对我说，“也让亭亭受委屈了，我替亦楠敬你一杯。”
我赶紧拿起酒杯和许叔叔碰了一下，他喝完酒接着说，“你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明年叔叔也帮你薅住他，他连续晾了咱四年了，明年的年怎么着都得一起过。”
我弯着嘴角，乖乖说了些体谅话，心里却因为“明年”两个字而发凉。
零点的时候，窗外响起了一波强过一波的炮竹声，我抱着一杯热水站在窗户前，抬头看着一朵朵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上绽放。
“亭亭快过来！”雯阿姨从书房中快步走出来，站在客厅朝我招手，“亦楠发视频邀请过来了，来一起视频！”
雯阿姨说完就快步回了书房。
我愣在原地捏了捏冰凉的手指头，望着书房的门，心里竟然生出些怯懦。
自从那通机器人般的电话之后，他就一次也没接过我的电话，中间他主动打过三次电话过来，因为用的都不是他自己的手机，我还险些漏接了。
电话内容同样无关痛痒，不管我想什么办法去问他，得到的回答几乎全是见面再说，以及让我相信他，不要胡思乱想。
他在电话里也一直心不在焉，常常刚说一两句话就开始走神。
就好像他慢慢地在我们之间堆起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把我一点一点从他的世界中剥离出去。
一开始我很抓狂，急迫地想知道原因，这样被他一点点冷耗下来，心里又奇怪地平静了。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分开，我对自己说，安亭，这个结果你承受得了。
在最近一次的电话里，我甚至还能说出句玩笑话，我问他，“许亦楠，是你去做卧底了，还是我变成小三了？”
他那头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和我料想的一样。
甘琪说得没错，苦起来果真很苦，在漫长的沉默中，我苦涩地想。
“你不是……”
“如果太忙，就不用给我电话了，”我和他同时开口，把他的话打断了，“我也很忙，不想在一些没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而后我就挂了电话，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对话。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我被吓得一抖，转身看到一大朵亮黄色的烟花几乎就在窗边绽开。
“亭亭怎么还没过来？”书房里传来许爸爸的声音。
我迟疑了下，慢慢朝书房挪过去。
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了他的声音，正在和大家一一拜年。
从书房门口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屏幕上他的脸，很熟悉又有些陌生。
他穿着一件黑色毛衣，头发很整齐，看起来还是一贯的精英模样，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他眼底似乎有浓浓的黑眼圈，脸色也有些发白，看起来并不精神。
“你傻站在门口干嘛呀，赶紧过来！”妈妈转头看到我，就狠狠地白了我一眼，猛朝我招手。
“亭亭是‘近乡情怯’了！”许爸爸一句打趣的话，把几个爸爸妈妈都逗笑了。
我也努力挤出个笑，慢慢挪到电脑前。
“亭亭，新年快乐！”许亦楠微垂着眼睛，看着电脑屏幕，嘴角有淡淡的笑。
“新年快乐！”
我也很想能像他一样在爸爸妈妈们面前表现得毫无异样，但还是功力不够，对着电脑屏幕上的他，这四个字说得嘴角都在轻轻颤抖。
两家家长又和许亦楠聊了几句，许爸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行了，咱们接着去看春晚吧，让他们两个年轻人聊着。”
“来吧，亭亭，你坐这儿。”许爸爸把椅子让了出来。
我看了眼屏幕，感觉到许亦楠也和大家一起在屏幕上看着我，突然就有些紧张。
“不，不用了，我们平时都在电话里聊过了。”
说完了我就有些懊恼，这句话说得这么磕绊，很怕家长们看出异样。
果然，家长们都瞪着我看，好像都有些愣。
“亭亭脸皮薄，爸爸你别逗她了。”许亦楠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许爸爸顿了下，笑出了声，“咱们亭亭这是害羞了？”
妈妈也跟着笑，“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也会害羞！”
大家笑得一片祥和，只有我一个人尴尬地红着脸。
我和许亦楠都心知肚明，我哪里是在害羞。
“我还有个急事，等下马上要出去。”许亦楠说。
屏幕上他的眼睛几乎没有转动，一直在盯着某个地方，在我抬眼看屏幕的时候，他的唇角也跟着微微扬起，眼中涌出一股淡淡的温柔神色。
我的心跳突然就快了起来，这个表情我太熟悉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会露出这种神色，温柔得要把人融化掉。
他现在是在用这种表情看我吗？他，还会对我露出这种表情？
“对啊，德国可没有春节假期，”雯阿姨叹了口气，“去吧乖儿子，早点忙完早点回来……”
说到后面两个字，雯阿姨的声音有压抑的哽咽。
许亦楠顿了下，屏幕上的眼神轻轻一转，眼角的神色变得沉静而又动容，“嗯，我会尽快回去。”
在许爸爸关掉视频通话之前，我看到许亦楠的手轻轻抚上屏幕，而后视频就彻底断掉了。
爸爸妈妈们回到了客厅，我一个人留在书房里，整个人就像窗外不断被烟花攻击的夜空，混乱不堪，又在混乱中间夹杂了忽隐忽现的灿烂。
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许亦楠在视频里的感觉和电话里完全不一样，电话里的他声音机械，听不出感情，视频中的他声音也许并没有多大不同，但脸上的神色却全然不同。
是声音在欺骗，还是神色在欺骗？亦或者只是他为了应付家长故意装成的样子？
我趴在电脑桌上，这段时间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思，又开始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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