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匈奴使被诛

　　陈牧猜想乌桓人耍一阵脾气，等气儿消的差不多了也就主动靠过来了。

　　但是他一连等了好几天，连菜都开始重样儿了，乌丸柘还是不见踪影。陈牧渐渐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让陈牧感到不对劲的是前几天还来的颇为勤快的辗迟赤兀一连两天都不见了踪影，而且连负责侍奉的女奴也是见了他们一幅低头耷眼的神情，好像害怕有什么不吉之物会传染给他们似的。

　　一股巨大的不安笼罩在了大家的心头，公孙傲、黄鼠、李安几人不停的从帐外进进出出，脸上写满了担忧。

　　陈牧把赵啟、公孙傲、黄鼠、李安等十二个少年人一起叫到了帐内，并在门口安排了值守的哨岗。

　　陈牧开门见山道：“我怀疑匈奴使者现在到了乌桓，而且很可能已经与乌桓国的大人达成了某项协定。”

　　赵啟闻言大吃一惊道：“不太可能吧，乌桓与我大汉结盟已百年之久，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叛变了呢？而且是侯爷您这次持天子节钺而来的时候。”

　　陈牧冷笑了一声，道：“没什么不可能的，护乌桓校尉部连人家老大人都保护不了，失去信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国与国之间，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

　　赵啟摸了一把额头道：“那侯爷您看怎么办？”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情势恐不是一般的糟糕。”陈牧啧了一下舌道，“我们还是来得晚了些，搞不好我们这群人要成了乌桓人送给匈奴的‘投名状’了。”

　　赵啟闻言，瘫坐在地，嘴里苦的厉害。此次出门前，他曾找人卜了一卦，卦象大凶。原想着到了乌桓就可以躲过这无妄之灾，谁知卦象却在这里应验了。

　　陈牧见赵啟这幅模样，心里非常失望。但也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这些世家子弟中，像中行现、徐琅这样的坚毅果敢之辈基本上算是异类。

　　大多数都是像王福那样的凶顽之徒、甄衍那样的酒色之徒和赵啟这样的孱孬之徒。

　　然而现在不是陈牧搞内部排斥的时候，他得想办法自救，否则自己这一百多人恐成了乌桓人向匈奴人投诚时的祭祀品。

　　在陈牧的鼓舞下，赵啟脸色渐渐好转，终于没有刚才那般胆怯。

　　其实类似的境况陈牧在史书上也读到过，而且那个主人公也是陈牧颇为敬服的人。不过那人现在恐怕尚未出生，他就是投笔从戎的班超。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班超这句振聋发聩的话好像越过了两个千年，灌进了陈牧的耳朵里。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陈牧现在必须要做出反应，否则真的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陈牧给大家如此这般的叮嘱了一番，大家便都领命而去了。

　　夜幕降临，黄鼠最先来到了帐内，详细的向陈牧报告了匈奴人的具体居住地方。这个瘦小的汉子是个天生的夜行者，他不但将匈奴人的住址和人数打听清楚了，还把埋伏在己方穹庐周围负责盯梢的乌桓兵丁摸了一个一清二楚。

　　陈牧立即召集其余人进帐，依据黄鼠的侦察结果商定应对之策。但在己方的穹庐里找遍了，也找不见赵啟的影子。陈牧、黄鼠和公孙傲对视了一眼，知道大事不妙，必须立即行动。

　　赵啟莫名其妙失踪，最大的可能就是去做了可耻的告密者。虎贲军这一百名军士都是他的部下，肯定也是指望不上了。现在陈牧能用的就只有公孙傲、黄鼠、李安、公孙兄弟和黄萱这十二个少年人，连同陈牧加在一起也无非是十五个人。

　　事不宜迟，陈牧将短刃随身藏好，也要跟着他们前去。公孙傲和黄鼠自是不愿陈牧也跟着前去冒险，但陈牧严词拒绝了。现在不是他一人独活的时候，要战斗也是大家一起向死而生。

　　陈牧的无畏感染了大家，尤其那十二个少年人。他们视陈牧如师如父，见先生如此义勇，他们胸中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夏夜的草原辽阔而寂静，只有草间的鸣虫偶尔发出一两声脆鸣。

　　突然，距离陈牧居所不远的一顶穹庐走水了。火势很大，很快就将周边的几顶穹庐都引燃了。一时间，人喊狗吠，安静的夜色被各种叫喊声撕了个粉碎。

　　陈牧双手背在身后，站在自己居住的穹庐门口，看着埋伏在自己穹庐周围的乌桓士兵纷纷前去救火了。

　　他一挥手，身后的人弯着腰鱼贯而出，很快这十五人就消失在了夜幕里。

　　估计是担心匈奴人与大新人碰面的缘故，乌桓人将匈奴使者安排住在了穹庐群的最西面。

　　黄鼠在前面带路，陈牧他们蹑手蹑脚跟在后面，穿过大半个营地，他们摸到了匈奴人的宿营地。

　　另一侧鼎沸的人声传到这里虽然依旧清晰可闻，但是已经是数里开外了。

　　这几个穹庐看情形是专门为匈奴使者搭建的，四个较小的穹庐围着中间一顶大帐，成半圆形分布。中间的大帐内燃着牛油灯，喝酒嬉闹的声音不断从里面传了出来。

　　黄鼠侧耳辩听了一会儿道：“大帐内有十三个人，其余十七人分布在四个小帐之中，小帐内具体有多少人听不出来。”

　　“好！”陈牧立即命令道，“李安和公孙柳守住门口，不许放任何一个人进来，其余人随我一起冲进大帐，一人对付一个，速战速决！然后再诛杀小帐中人，听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一起低声答道。

　　“拔刀、上弩箭！”

　　“跟我冲！”

　　一行人迅速向中间大帐冲了过去，李安和公孙柳拔刀站在门口，防止外面的人冲入大帐和里面的敌人对陈牧他们十三个来个前后夹击。

　　在冲入大帐的一瞬间，公孙傲一个闪身，冲到了陈牧的前面。只见公孙傲一个箭步，就向最中间的一个正举着酒囊豪饮的壮汉冲了过去。其他人迅速各自盯住一个敌人，展开了攻势。

　　陈牧盯上的是一个瘦小的干巴老头，准确的说是别的更为健壮的人已经被其他人一对一的“抢走”了，剩下这个看起来最弱的人就成了陈牧的菜。

　　不过令陈牧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看起来弱小的老者其实一点都不弱，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老者其实是隐藏在这支队伍里的一只大鳄。当然，这是陈牧快离开乌桓国的时候才知道的。

　　陈牧猫腰冲了几步，扣动了扳机，只听得“嗖嗖”两声，弩箭就脱膛而出。第一箭射偏了，第二箭发出了“噗”的一声，这是射入肉中的声音。

　　陈心中一喜，看来自己这弩箭水平有所提高了。再定睛一看，射是射到肉里了，射到羊肉里了。

　　原来那个干巴老头虽然看起来羸弱，实际身手却很矫健。他侧身躲过了第一箭，顺手操起桌上的羊腿挡住了扑面而来第二箭。

　　现在弩机上只有一只弩箭了，陈牧不禁手心开始冒汗。那个干巴老头却像个马猴一样来回窜动，引诱陈牧射出最后一根弩箭。

　　陈牧拿目光略一扫视，其余人一对一战斗的正酣。这些草原上的大汉，自幼舞刀弄枪，身手甚为敏捷。虽然陈牧他们突然闯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很快他们就回过神来与之对站起来。

　　那个干巴老头见陈牧目光游移开来，摸到桌后，正欲操起放在后面的弓箭。

　　陈牧当然不能让他拿到弓箭，否则凭借他们从小练就的射术，自己立刻就会变成个刺猬。

　　然而仅剩这一只弩箭，如果还射不中，那一样还是会变成刺猬。

　　想到这里，陈牧猛的扣动了扳机，最后一只弩箭如同毒蛇口中的信子，闪着寒光向那个干巴老头胸前射去。

　　那老头似乎早有预料一样，下身不动，老腰一拧，上身来了个四十五度的扭转。那只弩箭堪堪从胸前划过，“啪”一声钉在了老头身后的柱子上，箭杆一阵震颤。

　　陈牧大叫不好，但自己手艺就是这样，这能怪得了谁。他丢了弩弓，拔出插在腰间的短刀，不要命似的向这个干巴老头冲去。

　　那个老头等的就是这个结果，他嘴角带出一丝狞笑，缓缓地拉动手里的弓箭，对准了陈牧的胸口。只等陈牧冲到跟前，好一箭将陈牧射个透心凉。

　　陈牧见状，只能做拼死挣扎，他将手里的短刀当作飞镖投了出去。弩弓射出的箭头这个老头都能轻松的躲过了，更何况是陈牧扔出来的这把刀呢。

　　干巴老头甚至连看都不看，挥起手里的长弓，“啪”一声就陈牧丢过来的短刀拨到了一侧。“沧啷”一声，短刀就掉在了地上。

　　干巴老头志得意满的再看向陈牧时，他的眼神突然像见鬼了一样，充满了疑惑与恐惧。

　　陈牧自然不给他更多缓神的时间，“嗖嗖嗖”三箭齐发，一个“品”字形的箭簇便印在了干巴老头本就不宽阔的胸膛。

　　“奸诈的汉人...”干巴老头挤出一句生涩的汉语，直挺挺倒了下去。

　　原来，陈牧自知自己手艺不精，便不能像其他人一样硬拼硬的和敌人拼刀。

　　武艺不精，智力来补。陈牧之前射出的弩箭，扔出的短刀都是在演戏，目的只有一个，麻痹敌人，然后靠近到敌人五步之距。因为在他的背后，他还带了一只上满三只箭的弩弓。

　　五步之内，陈牧自信可以射到敌人的任何部位。所以，干巴老头就这样死不瞑目的挂了。

　　很快，其余十二个人也顺利的完成了击杀。大帐里的十三个人，全部向他们的“昆仑神”报到去了。

　　陈牧一声令下，十三个人立即冲出大帐。守在门口的李安和公孙柳已经和前来救援的匈奴人交上了手。陈牧十三个一加入，双方很快就战成了一团。

　　陈牧这次手里没了弩箭，他提的是匈奴人的一把斩马刀。这刀势大力沉，砍出去虎虎生风。这时候可不是惜力的时候，陈牧一刀又一刀的向敌人砍去。

　　很快，陈牧的双臂就像惯了铅一样，越来越沉重。饶是如此，陈牧依旧是迎敌而上。

　　公孙傲、黄鼠及十二个少年人，是陈牧来到这个世界收纳的第一批属从和弟子。他们见陈牧如此不要命，自然是不肯让陈牧以身犯险。

　　霎时间，这十五人的小团队迸发出了一股骇人的杀气。这是一股不畏生死、勇于担当、同仇敌忾、视死如归的杀气，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在这股砍杀声中，剩余的匈奴人无一生还。

　　陈牧自忖不是一个勇武的人，更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他之所以如此玩儿命，是因为他发现在这个匈奴人的营地外围，悄然的围了一群人。

　　这不用说，包围他们的人，定是乌桓人。

　　陈牧一声令下，十五个人一齐砍下了匈奴人的头颅，恰好每个人一手拎一个。

　　他们对包围他们的乌桓人视而不见，拎着血淋林的首级大踏步的向乌桓大人的居住的那座最雄伟的穹庐走去。

　　那些乌桓人见陈牧这十五个人浑身鲜血，活脱脱一群来地狱的恶鬼，赶紧就让开了路，任凭他们离开凶杀现场。

　　当陈牧到达乌桓大人的大帐时，早有人提前禀报了乌丸柘。

　　此时的乌丸柘，一脸堆笑的站在大帐前面，躬身施礼对陈牧做出了迎接的姿态。

　　陈牧目不斜视，径直走入大帐，将手里的两颗人头扔在了乌丸柘的宝座上。公孙傲等人依葫芦画瓢，三十颗血淋林的人头将乌丸柘的王座砌成了一个小小的京观。

　　乌丸柘谄笑着跟随了进来，站在大帐内不敢吭声。赵啟和乌桓国的一群小帅们也如同受惊的鹌鹑，一个个低头耷脑、畏畏缩缩的站在大帐门口。

　　陈牧盘腿坐在乌丸柘的案几上，拿过案几上的一柄切肉的斩骨刀，一下一下敲击着案上摆放着的青铜酒樽。

　　陈牧每敲一下，这些人就抖一下，好像陈牧的每一次敲击都正好打在了他们的天灵盖上一般。

　　陈牧敲击的速度越来越快，这些人齐刷刷跪在了地上，绷紧了身子，一动不敢动。

　　陈牧使出全身力气敲了出去，那个遭受了无数次击打的酒樽终于被击碎了，碎片四处飞溅，如同陈牧此时无法压抑的怒火一样。

　　映着大帐内熊熊燃烧的牛油灯，陈牧清楚的看到一支利箭正插在公孙水的胸口。陈牧知道，那里正是心脏部位。这就是陈牧为什么如此暴怒的原因。

　　很明显，很多人也都看到了，所以他们害怕了，跪在地上期望得到陈牧的赦免。

　　只有一个人是笑着的，那就是公孙水本人。这只是一个还不到十七岁的少年，如花的少年，尚未绽放就要陨落在这茫茫的草原上。

　　他努力的向前跨出了一步，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对陈牧笑道：“先生勿动怒，公孙水死得其所，先生切不可坏了此行大任。”说着他拔出了胸口的箭矢，一股鲜血如开闸的龙头喷射了出来。

　　公孙水的身躯仰面向下跌倒，嘴里涌出一团殷红的血。

　　公孙傲一个箭步，接住了公孙水倒下的身体。嘴里发出了野兽般的吼叫：“我的儿！”一团从胸口涌上来的闷气却让他无法再多说出一个字来。

　　陈牧从已经气绝身亡的公孙水手里抽出那根沾满了公孙水血液的箭羽，交到了黄鼠的手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拿这个箭给我抽赵啟那张脸，直到箭杆折了为止。”言毕，陈牧就迈步出了大帐，回到了自己居住的穹庐里。

　　夜，依旧那么寂静；风，依旧那么呜咽。

　　人心，却已碎成了一片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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