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病岩松梦母
陈牧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里，他终于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梦寐思念的妈妈。
梦境中的妈妈和年幼时候的记忆里的妈妈一模一样，说话都是柔柔的。妈妈的手掌很细很滑，抚摸在自己的脸上就像拿天鹅绒擦拭脸颊一样绵软，这是一种被溺爱的错觉，如同襁褓里的婴儿在吸吮**的同时感受那带着体温的血脉牵扯。
“...妈妈...妈妈...”浑身烧成热炭一样的陈牧在王皇后的怀里不停的呓语道，“...不要离开...我和爸爸...小牧会...会...很听话...”
“妈妈...妈妈...“
......
有位哲人说过，人类与自然界其他动物之所以有区别，是因为人类有同情人。
看着怀里已经奄奄一息的陈牧，用尽最后的力气紧抓着自己的衣袖，不停的喊着全人类口中那个最神圣的字眼“妈妈”，王皇后的眼泪就没有干过。
这哪里还是那个豪气干云、智计百出、救黎民于水火的陈岩松？！
这分明是一个被遗落在无人角落的野草，在寒风中殊死挣扎！
王皇后就像抱着婴儿一样紧紧的抱着比自己高出不少的陈牧，那一幕虽滑稽但却是人类最伟大的情感。
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弥足珍贵的东西。陈牧从6岁的时候就永远的失去了，但是阴差阳错的是，时光到了两个千年以前，他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有一个叫王静初的女人却又一次给了他。
当王皇后的目光如刀子一样刺向鲍荣的时候，身形已经有些佝偻的鲍荣恨不能蜷缩成一只深秋的刺猬。
那是一个男人在自己深爱的女人面前做错事时的卑微，虽然他早已失去了男人引以为傲的裤裆里的那三两肉。
在试图第三次躲开王皇后的目光而失败后，鲍荣伸展开了身形，一股凌冽的杀气又一次弥散在这个狭促的空间里。一身黑衣的鲍荣就像一只黑豹一样，目光如炬，杀人无形。
王皇后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此刻的她就像是那只浑身羽毛都张开的老母鸡，明知不敌却依然向比自己大了好几倍的雄鹰冲去的老母鸡。
那是带着光和热的、燃尽世界息息不灭的生命之光。
鲍荣颓然的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你确定这个世界还要再多一头异兽？”
“他不是。”
“二十年前你说过同样的话。”
“他和他不一样。”
“自欺欺人。”
“你今天非杀他不可？”
“二十年前我已经犯了一次不可饶恕的错误。”
“我求你都没有用吗？”
“...我欠你的已经都还清了。”
“我必须救这个孩子！”说这话时王皇后将深陷昏迷的陈牧抱的更紧了，就像一个妈妈抱着刚出身的婴儿一样。
“理由！”
“...制衡...”王皇后嗫嚅了几次，终于说出了这两个字。
这虽然只是两个字，但是却像射向他身体的两颗炮弹，一瞬间就将他的全部执念击成了粉戢。
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根长约数寸的银针，扎在了陈牧的百汇穴上。
王皇后发现怀里的陈牧的脸色明显的发生了变化，从潮红中带着青灰变成了粉红，体温也渐渐变得正常，不再是一颗就要燃烧殆尽的火球。
“谢谢你！”王皇后眼中噙着泪水向鲍荣诚挚道谢道。
“唉！”鲍荣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但愿你这次的选择不会再错了，另外告诉这孩子，让他一定保护好刘婴。”说完他脑袋一垂，心灯熄灭。
熟睡中的陈牧当然不知道，那个叫鲍荣的老妖人通过一根细细的银针将一种在后世人来看不可能存在的叫“气”的东西传入了他的体内，让他已经多半个进入鬼门关的身子又一次被拉了回来。
“我会告诉他的，他也一定会做到的。”王皇后啜泣道。
甘泉宫里，王嬿开心的就像一只终于偷吃到心心念念的葡萄的小狐狸。
昔日里那个高贵雍容、霸气侧漏的长公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低眉顺眼、娇羞可爱的小女人。
这个变化虽然让侍奉她的内官和宫女们紧绷多年的神经松弛了下来，但是一时间却难以适应了。高墙让他们从正常人变成了行走的器械，但是要从行走的器械再变回正常人就颇具难度了，尤其是内官们，即使变回来也是少了三两肉。
自然，黄皇室主王嬿是关注不到这些的，因为她终于能够大大方方的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耳鬓厮磨无人打扰了。看着自己的夫君日渐健康，恢复到了昔日龙精虎猛的状态，盘绕在她头顶的阴霾一扫而去，焉有不开心的道理。
尤其是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并排睡在一起，她好几次都幸福的从床榻上掉了下去。
那个时代的塌铺，挤三个人的确有点难为人，可她还非要睡在最外侧。
一个半月后，南征的细柳营胜利凯旋，陛下亲自出城五里相迎，接连三日大排筵宴，犒劳三军。足见陛下对此次出征凯旋是多么珍视。
然而奇怪的是，身为主将的上雒侯陈岩松却不见抛头露面，取而代之的是副将徐琅。
当年徐琅不管不顾死心塌地的跟着陈牧，不惜以身犯险差点给徐家带来灭顶之灾。现在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时风光无上，徐琅的老爹徐毝高兴的从梦里笑醒了好几回，以至于让侍寝的小妾还以为自己家老爷得了失心疯。
当然，那些知晓内情的人自是知道，徐琅再风光，那也只是陛下为了给自己扯来的遮羞布。
徐琅自然更是明白不过，他虽不是贪功，但是关于上雒侯陈牧，大家都是不约而同地只字不提。
妈妈的，有什么好提的，整日里有风华绝代的长公主作陪，还有什么比这更高的奖励吗？
那几十颗滚落的人头血迹才干，谁也不敢再触那个霉头去。
最高兴的自然是赵猛、马悝等十个部率，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可以凭借军功升到校尉了，那以后的前途可真是用肉眼都能看得到了。
要说自己的主将上雒侯，还真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这打仗的能力已经在战场上见识过了，可让前朝皇后、今朝的长公主黄皇室主居然给自己生了个麒麟子，就更是让人敬服的无话可说了。这以后，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上雒侯混就对了。
等陈牧完全养好伤之后，时间也过去了两个月了。偌大的常安除了欢迎凯旋的细柳营热闹了几天之外，一切又都回到了往日的平静。
但是陈牧知道，这种平静只是表面，很多东西因为他的到来，已经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夏侯徵的天赋超出了陈牧的想象，在他的打理之下，全国稍大一点的城市都有了福乐家货行的买卖。那些原本属于少府管辖的山川林泽，现在统统都由福乐家接管了，少府每月只管准备人手数钱就行了。
远在东北的阿古鲁更是把生意做到了整个东北全境，他原本只是扶余国的右丞相，虽说以前多少还是有一些地位的。但是和现在相比，以前那地位简直就狗屁不如了。别说肃慎、沃沮这些小国了，就连自己之前的主上扶余国的国君高欢，见了他都恨不得纳首就拜。
当然，凭阿古鲁这个老实人自然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可是有了李龄校尉和薛子仲的协助情况自然就不一样了。
李龄原本还以为陈牧借少府之名开通的互市是陈牧在边疆之地给自己谋划的私人领地，可是当他发现源源不断的利润在这里产生之后，他才明白陈牧的做法有多么的远见卓识。所以当陈牧要求他将结余的钱全部用来招兵买马、训练骑兵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执行去了下去。
经过一年的时间，他亲手训练的这支骑兵队伍逐渐成型。这些人基本都是草原上最雄伟的男子组成的，骑术自不必说，李龄训练的只是他们对军令的执行能力。
这支队伍一共有两万人，人手三匹马，马槊和马刀是他们的常规武器。光他们的装备都够李龄正经所辖护乌桓校尉部一年的军费了，但是陈牧来信还责怪李龄做得不够。搞得李龄和薛子仲都不知道如何打造这支队伍了，只能死命的加紧训练。
陈牧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因为他太清楚了，属于他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始建国五年（公元18年），樊崇必反，称赤眉军。
地皇元年（公元20年），南郡张箱、江夏羊牧等人，起兵云杜绿林，史称绿林军。
陈牧让李龄准备的这支军队，主要就是为了对付赤眉和绿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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