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二天中午，花荼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场景沉默了。
逍遥看着她沉默也沉默了。
“……”
“走啊”等了半晌，看她不动，逍遥催促了一句。
“我不敢”花荼怯怯的说道。
“不是，这是你家。你不敢？”逍遥哭笑不得
“嗯”花荼低下头手指卷着下摆。
“怕什么？自己的家都不敢回了？”低沉的声线有些生气。
“……我怕看到他们发现他们已经老了，可是我却不在他们身边。我怕看到他们，因为我没有照顾好自己，也没有照顾过他们。”花荼低着头诺诺的道。
“你觉得叔叔阿姨会怪你？”逍遥不解的看着她。
“不，我会责怪自己”花荼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逍遥。
“既然你现在就责怪自己，那你还要继续下去吗？错了就错了，我们要认，要改”逍遥有些生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也许想起了他成仙前的父母。
“咱们回去吧？”花荼祈求的看着逍遥。
“为什么？”声音大了一分。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回家还需要做好准备？”逍遥气笑了
“拜托了，我们回去吧”花荼可怜惜惜的道。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花荼一时语塞，沉默不语。
看着她这份模样，逍遥气冲丹田，一把拉着她的手拖了起来。越是靠近家门花荼挣扎的力度越大，到了门前，反而安静了下来。
逍遥诧异地看她一眼，不理会她眼中的无措，径直敲了敲门
咚咚
“谁呀？来了，来了”门内传来熟悉的嗓音，还是原来的味道，却比以前苍凉许多，花荼强笑着刹住眼泪。门开的一刹那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涌上心头
“妈”
“……闺女，老头子，你快来，闺女回来了”花荼妈妈不知所措，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闺女回来了？”花荼爸爸闪电一般的速度冲了出来，快到的时候缓缓减速。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如果不是那双颤抖的手，不会想到现在的他多么激动。
“还不快接下闺女的行李，坐这么久的车一定很累了”花荼父亲绷着脸冲着花荼妈妈说道。
“妈”花荼上前两步抱住了妈妈，花荼妈妈开心地要炸开一般，脸上向花朵一般绽放，用围裙搽搽手，用力的回抱女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逍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鼻子有些发酸，悄悄的隐退身形。
“走吧，回家。别在门口站着了”花荼爸爸接过女儿手中的行李提了进去。
母女两个不舍的分开拥抱，并肩跟了进去。花荼妈妈一边走着一边看着女儿的侧脸，喜悦的表情怎么也收不住。
“老头子，去把冰箱里的肉馅剁一剁”进了屋子也就进了母亲的主场，妈妈强势的吩咐爸爸。
“哎，等会再剁”花荼爸爸也看着女儿，不情不愿的说道。
“你去不去？”花荼妈妈生气的瞟他一眼
“去，”花荼爸爸点点头，不舍得转身剁馅去了
“闺女，让妈看看，你瘦了”花荼妈妈拉着花荼的手坐在椅子上，认真的看着她的脸。觉得有些看不清楚进屋找到一个老花镜戴上。
“妈，你什么时候戴眼镜了？你的视力不是一直很好吗？”花荼有些心酸的看着妈妈。
“这两年眼神不太好了，有些模糊，不过不影响生活”妈妈拉着她的手安慰。
“妈”花荼悲伤的喊了一声，她知道，妈妈戴上眼镜只是想看她看的清楚一些。看看这些年她有些什么变化。
“闺女，累不累？要不要先歇一会，妈妈做好饭再喊你起来”花荼妈妈笑着问道。
“不累，妈，爸还生气吗？”花荼忐忑不安的看着妈妈。
“他呀，不要管他，死老头子心软嘴硬，他早就原谅你了，死要面子不肯说，害你吃了这么多苦”花荼妈妈埋怨的说道。
花荼妈妈拉着她聊一些她离开家发生的事情。大伯家堂哥生了几个孩子，二姨家表姐又和表姐夫吵架了。村里的添了哪些孩子，那些年老的邻居又有谁去世了。却没有提及那个让他们恨得男孩。花荼知道她不想提及让她伤心的事情，虽然爸爸说过她要是跟那个男孩走了，就再也不要回家，再也不管她这个女儿。可是他们却一直求着亲戚打听自己的生活。他们一定知道自己发生的事情才会在那几天一直打电话。这些都是表哥悄悄告诉花荼的。
“老婆子，来搭把手，皮擀好了，一起包快一点”花荼爸爸从厨房走了过来招呼道。
“来了，闺女，你歇会，做好了叫你”花荼妈妈答应一声起身走向厨房。
“妈，我也会包，咱们一起包吧。”花荼跟着起身走进厨房。
花荼妈妈略显讶异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好，咱们一起包”
花荼熟练的包着饺子，她在家的时候是一个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离开家，才发现原来自己只是一个佣人。为了不让他离开自己，拼命的学习做饭，打扫卫生，做一些他喜欢的事情，放下所有的一切尊严去讨他的欢心，做一个为了所谓的爱情卑微到尘土里的女孩。呵，自己为什么那么傻，那么天真，为什么不相信父母的话。
“包了几十年了还是这么丑，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妈妈包着饺子数落着爸爸。
爸爸默默地笑着也不生气，他知道妈妈身体不好，从来不和她争执，生怕她因为自己气坏了身体。唯一的一次争执也是因为自己，妈妈那时候妥协了，可是爸爸却坚决不同意，那是爸爸唯一一次的执着。
看着熟悉的一幕，闻着熟悉的味道。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从前。那时候的爸爸妈妈还很年轻，他们两个互相拌着嘴包着饺子，花荼一会趴到爸爸身上，一会坐到妈妈怀里。手上抹了面粉涂到爸爸的脸上咯咯咯的跑一边笑着，爸爸生气的喊了一嗓子被妈妈呵斥一声憋了回去。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就在一家人的欢声笑语中流逝，可惜过去的时光再也无法回去，徒留下伤悲在这头笼罩自己。
三个人围坐在餐桌旁，坐的椅子依然是上学的时候父亲亲手做的。花荼惊讶的问道“爸爸，这把椅子不是早就坏了吗？我记得已经丢了啊？”
“哪舍得丢啊。你爸爸那天不知道抽的什么疯，翻遍堆杂物的地方，非要把它修好，拆了很多家具缝缝补补的又能用了”花荼妈妈在一旁笑着解释。
“咳，没有。我就想着这个好歹也是我亲手做的唯一一把椅子，就这么丢了怪可惜的”花荼爸爸强撑着解释道。
“爸，妈，对不起。”花荼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泪如泉涌。
“傻孩子，你这是干什么？一家人说什么对不起，爸妈从来没有怪过你。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花荼爸妈手忙脚乱的搀扶闺女。
“妈……”花荼哽咽着笑。
“好了，吃饭吃饭，多久没吃妈妈包的饺子了”花荼妈妈拉着花荼起来，拍拍她膝盖上的灰尘。
“这是你最爱吃的韭菜馅饺子，多吃点”花荼妈妈一个一个的往花荼碗里堆着饺子，又给她夹了半碗的菜。
花荼爸爸在一边看着，倒了二两小酒独斟独饮。
“又喝酒了？医生怎么说你的？脂肪高，血压高，不让你喝酒。戒了几年了怎么又喝上了？”花荼妈妈一边埋怨一边把酒瓶拿了过来给自己倒上一杯“闺女，你喝吗？”
“妈，你不是不喝酒吗？”花荼疑惑的看着妈妈。
“今天高兴，老头子，你别看我，你就这么多，不许多喝”花荼妈妈洋溢着笑容。
“那我也喝点吧”花荼从妈妈手里接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来，干杯”三只手举在一起碰出一个圆满的爱痕。
吃完饭，一家人满足的躺在三楼阳台上的沙发上，看着郁郁葱葱的蔬菜，金黄金黄的麦田，本就高涨的心情突破天际。聊着笑着，欢愉的笑声一直没有间断。
角落里的逍遥显现身形，花荼看着他刚要出声，看到他做的噤声的举动咽了回去，感激的朝他点点头。
虽然他们看不到自己，逍遥仍然不想破坏这个温馨的画面，默默的走到角落里发呆。人间致美的东西不多，遇到致美需要好好呵护它。正想着一些傻瓜式的东西，突然脸色一凝，过了片刻，自言自语道：这个城市也有两个，真巧，不知道她们过的好不好。脸色复杂的继续发着自己的呆。
花荼一家人尽情的享受着午后黄昏，太阳光照在身上暖暖洋洋的，心里也有一股暖流到处游走。
花荼站起身慵懒得舒展身体，转过头的瞬间僵住了。
看着那一片绿油油的韭菜田，角落里矗立着几张大棚，虽然看不到里面种的什么，但冬天的时候一定是种着韭菜。再想想冰箱里堆积的鲜肉，眼泪再一次的突破眼帘，滚滚而下。
“妈，我去下厕所”花荼知应一声妈妈，不敢回头，埋首向楼下走去。
花荼妈妈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回道
“去吧”心中嘀咕好像刚上过厕所吧？
花荼快步跑进卫生间，反锁房门，眼泪静静地流着。
“别哭了，这几天一直哭，别哭坏了眼睛”门外逍遥轻声嘱咐。
“嗯，知道了。谢谢你”花荼哭着笑了，自己有这么多值得爱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和他过不去？
“不客气，注意身体，我的血不是万能的，眼睛是你自己的，不要让它再伤心了”看着她们和好，逍遥真心的为她们高兴。
“嗯”花荼用清水洗把脸，推门而出。来到逍遥面前认真的鞠了一躬。“谢谢你”
“别”逍遥急忙搀扶。
花荼注视片刻，仿佛要把他刻进心里。
逍遥受不了她的眼神，落荒而逃，远远丢下一句“我，那个还有事就先走了”
花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逍遥回头一看不由得呆了，雨后的荼靡原来可以这么美丽。她的笑容迷醉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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