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释然
如梦咖啡馆。
这是况野工作室附近的地方，亦是一切事件的起点。
下午两点五十分，这个时间正是喝下午茶的好时候，咖啡馆内热闹非凡。
喧嚣的人们，却过着最是平凡不过的生活。
江雯提前到了。走到前台，点了两杯卡布奇诺：“你好，麻烦一杯加糖加奶，另一杯照常。”
加糖加奶那杯是给尚千遇点的，谁曾想，那个清冷孤僻的男人竟然嗜甜。
三点整，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准时出现。
江雯立刻站起身来，举起右手朝着他挥了挥，唇角微微勾起，礼貌又客套：“尚老师，好久不见。”
一如往常。
却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左手紧紧揪着裙摆，裙角处微微泛起褶皱。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约她。
她花了两个小时收拾打扮，最终还是选了一件白色连衣裙，一如她初见他时的样子。
“请坐。”言简意赅。
尚千遇说完便径直坐下，抬眸看向对面的人——
江雯此刻正微微垂头，饶是表面平静如水，飘忽不定的视线却极易被人捕捉。
他双手交握着放在咖啡桌上，左手大拇指时不时来回地摩挲着，不一会儿，淡淡开口：“江雯，我都想起来了。”
江雯抬眸。
看向尚千遇——平静的脸上找不出一丁点开玩笑的意思。
“那你记起我来了。”江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脸上神情难测，一时间竟不知是喜是忧。
“嗯，高中同学。”尚千遇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冷峻的眼底泛起一丝温柔的涟漪：“也是况野她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
况野，他记起她了。
那眼底的一抹温柔霎时化作把把冰刀，将女人冷静自持的面具割得粉碎。
末秋的室内暖气十足，此时的江雯却如同置身于冰窖一般，凉意从心底向全身散开。
这时，桌上的取餐提示机开始嗡嗡地震动。她脑子也跟着嗡嗡地响，大拇指紧紧插住自己的虎口，微微动了动嘴唇：“尚老师，您等一下，我去拿。”
江雯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餐盘，两杯卡布奇诺上面映着爱心的拉花，杯身紧紧贴着，亲密万分。
她放慢脚步，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不过十来步的距离，走得却是异常地小心、艰难。如同她靠近他一般。
“尚老师，不。千遇，我其实很感激你。”面对面落了座，盯着那张俊俏瘦削的脸，江雯缓缓开口。
不过咫尺之间的距离，竟也花了五年。
“因为什么？”
“高一那会儿，我被同学们欺负，你帮了我，后来，他们再也没有打扰过我。”那时，少女悸动的原因无非就是这么简单。
“是况野。”对面的人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江雯正想喝口咖啡冷静下来，握着咖啡杯把手的手一顿，险些洒了出来。
尚千遇也注意到了，继续解释着：
“你也知道的，那些个人，怕她，也只听她的。”
短暂的沉默。
尚千遇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不早了。我去她工作室看看。”正要拿起包起身时，便听到对面的人说：“晚上叫上卢舟客，我们四个人吃个火锅吧。”话毕又加上一句：
“我请。”
“好。”
对面的人起身离开，咖啡杯里的热气散开，形成寥寥烟雾朝着江雯这面飘过来。
苦的。连空气都是苦的。
她吸了吸鼻子，眼底也随着烟雾泛起了雾气，尚千遇的背影变得模糊起来。
终于，眼泪如决堤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
傍晚时分，末秋的风丝毫不逊色于冬天。
凉风阵阵吹得人瑟缩拳脚，催促着行人的归程。
尚千遇此刻却脚步轻快，像一个终于卸下行囊的旅者，时不时地为靓丽的街景而驻足。
这种体验，从未有过。
而另一边，大发慈悲地让助手提前下班的况野此时正一个人收拾着三脚架，相机和打光板这些杂七杂八的设备，一个下午的工作让她有点头昏脑涨，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好像要发生点什么。
一个不留神，右脚绊着地上交错的电线，重心倏地向前倒去。眼看四下无人，她索性双眼紧闭，准备迎接地面，却仍不忘紧紧地揣着自己吃饭的家伙什。
“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家伙，大白天幻听了，怎么是尚千遇的声音。况野先睁了右眼，一张熟悉的俊脸在眼前慢慢放大。回过神来，她慌忙起身，推开尚千遇：“对不起。”
大脑暂时宕机，系统还没来得及处理突发信息，她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去哪？”手腕被尚千遇一把钳住，“有事说。”说完便拉着况野到休息室的沙发上坐下。
“你怎么在这？”况野这时才回过神来，把怀里的相机放到一边。
“不对，你认识我？”又想起卢舟客早上说的话慌忙改口。
这人，不像是失忆的样子。
“失忆了，但前不久刚想起来。”尚千遇看着对面的人紧皱的眉头，耐心地解释着，又侧身取出包里的笔记本，递给她：“先看看这个。”
况野撇了撇嘴，不解地看向尚千遇。
“看了这个你会知道的。”他轻声说道。
“相信我，小野。”
这个称呼加上温柔又熟悉的声线足以让人丧失理智。况野微微回神，翻开了笔记本。
四下无人，有的只是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一呼一吸之间，尚千遇默默地注视着况野的表情。
良久。
她握着笔记本的指尖微微颤抖，缓缓放到一边，一言不发，侧过身抬眸对上尚千遇的视线，缓缓抬手抚上他的眉毛，食指的指尖从眉头到眉尾细细地描绘着。
许是许久没修整过了，指尖的触感酥酥麻麻——是他。
近在咫尺，活生生的。
“别担心，小野。”尚千遇上身微微前倾，抱住她，一下一下地拍着况野的背，“我都解决了。”
不消一会儿，黑色大衣肩头那块便湿漉漉的。
“你去见她了。”怀中人抬头问，混着浓重的鼻音。
“对。”
——
四喜老火锅店内。
“等久了，老同学们——”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是卢舟客那个冒失鬼。
“你们绝对不知道我刚刚经历了什么？”他把大衣脱下来往椅子上一挂，落了座，一边急急忙忙地拆解包装碗筷的塑料膜，一边心魂未定地说。
等了三秒，没人搭理。
他环顾一周，视线最后落在了对面的况野身上，眨巴眨巴眼睛：“野子，你就不好奇？”
“什么？”况野一边将香油倒入调料碗里一边细细地搅拌，敷衍地回应：“你就说呗，兜什么弯子。”
“我遇到鬼打墙了——我刚刚不是来晚了吗？诺，就在前面那个十字路口绕了好几圈才绕出来，好不容易找到这家店。”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窗外，示意大家抬头看看，一副恰有其事的姿态。
对面的两人相视一笑。
况野手上动作一顿，放下筷子：“这有啥的，你们也绝对不知道我俩经历了什么？可比你这厉害多了。”
“啥，说来听听。”
“时空循环。”她说完冲着卢舟客神秘地挑了个眉：“而且还差点没命。”
“切——鬼都不信。”
“我信。”一旁从未开口的江雯接了话。
“看看，你不信拉倒，比你那个强吧。”
“老尚！你可得管管她。”
“我听她的。”
一时间，店里充斥着欢笑声，吵闹声，碰杯声，火锅咕噜咕噜的沸腾声。声声交错，映出最是平凡不过的生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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