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背叛
花年还是默不作声，但是也没有出言反驳，抬眼看了一眼罗簇，眼神复杂。有同情，愧疚，而更多的却是厌恶。
而罗簇那双漆黑的眼只是睁着，就那么呆呆的看着花年和我，一眨不眨，眼中原本在花年刚刚出现时的一点点亮光，就那么渐渐退去。
“你这次……不像你！”花年收回目光，不再看罗簇，而是看向我，眼中闪现了一丝狐疑。这自然说的是我没有杀罗簇，不像我以前的做事风格。他没有反驳也就是默认了。
花年是个骄傲的人，被揭穿谎言之后自然不屑狡辩，更何况撒谎的对象只是个任人宰割的孩子。
“当看透了对手的意图，只要反着做事，他就会很难受，很显然，你现在很难受！比起杀人，我更喜欢看戏！”我笑了笑,看着故作镇定的花年，他在罗簇的注视下有眼神有一丝游移和不自在。
“将军修为废了，脑子倒是长了。”花年嘲讽着说道。
“不敢，不敢，用命换来的一点小经验教训罢了！”我指了指还透着血的胸口。“我就是有点好奇，花大夫这么折腾是为什么呢？”
费劲周折把罗簇从毒牢中救出来，又要借我的手弄死他，能从罗簇那里得到的自然就只有他的尸体，不难猜，所以我也并没有之王他回答我。
花年看了看我身上的伤口，再看向罗簇的眼神稍愧疚多了一点点，却并不回答我的问题。
“解了他的毒，人我带走！”花年开口。
我扬起下巴，用鼻孔看着花年，他算那根葱，还命令我。
“他要走便走，我不拦着，花大夫不是也会解毒吗？求我做什么！”我看着花年那完好如初的手，昨天还中毒不浅呢。看着他苍白的脸，恐怕解毒耗费了他不少魔气，这也是今天我这么嚣张的另外一个原因。
花年咬了咬牙，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转身对罗簇，努力温和的说道：“跟我走！”
罗簇眼神凝滞了一下，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隔开了花年的注视，枯枝一样的小手紧紧的握着，有些颤抖，牙也紧紧的咬着。
我知道他内心的挣扎与痛苦，我把他在这世上最后一点希望和对爱的憧憬打碎了。
我是他不共戴天且对他有非分之想的仇人，而花年则是居心叵测的亲人。但是他不得不选择一边，因为他没有独立活下去的能力。
如果是我，应该会选花年，我和花年的话说的隐晦，花年也没有承认他想杀罗簇的事实。完全可以自欺欺人，活在一个爱的谎言里。
“花大夫，你看他这样子能走吗？当然得您过去背他走啦！”我不忘在后面说风凉话。罗簇虽然不似昨日那边满身毒草，但是表面皮肤零星还有一些。我是算定了花年不敢去背罗簇的。
花年转身狠狠的盯着我，咬了咬牙，又转身走向罗簇，抬手准备将罗簇抱起来。这倒是出乎了我的预料。
不成想罗簇躲开了花年伸出的手，仍然低垂着眼，沙哑虚弱的声音响起：“我不走！”
花年也是愣了一下，定定的看着罗簇道：“不要闹！”
罗簇此时抬眼，漆黑的眼已经没有一点点光亮了，直视这花年又说了一遍道：“我不走！你从来都看不起我，是不是？”
这两人的反应都超出了我的预料，我看了看罗簇，我怎么都没想到这孩子会做这样的选择。莫非还是贼心不死想弄死我？
花年也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没有答话。
“你既然讨厌我，为什么每次都要装作对我很好的样子？是因为我母亲吗？”罗簇瞪着的眼，的眼睛浮现了丝丝血丝，呼吸也急促起来。
质问声中，花年低下了头，叹了口气，不再看孩子，转身向屋外走去，竟然丝毫没有跟我这个主人打个招呼再离去的打算。
“喂，他还断了两根肋骨，花大夫医医治一下再走啊！”我在花年背后大声喊道，但是却没有让花年的脚步有丝毫停滞，我甚至觉得他的脚步有一些慌乱。什么神仙关系！
一转身，胖子正在给罗簇竖大拇指“你这孩子终于聪明了，跟着我们将军那是吃香的喝辣的。也不枉费我们将军对你如此用心。”没错，差点用心把他弄死。
只是一边的罗簇低垂着脑袋，似乎跟周遭一切隔离开来了。
“为什么这么选？你觉得我不会杀你？”我转身问孩子，这块狗皮膏药竟然没有扔出去。问题好像出在了我多事这个环节上了。
我记得以前师傅总嘱咐我出门在外尽量少说话，千万不要败坏了他千辛万苦给我立下的人设。让万千修士幻想破灭。原来多话真的能让计划好的事情泡汤，我又看了看罗簇这个麻烦。
罗簇低着头，紧紧的咬着牙却不说话，眼神呆滞，应该丝毫没有听进去我的话。
我也并不介意，闭目思索该如何去寻找魔君的下落。
胖子也给孩子布置好了一个小蹋，离我不远，这次胖子倒是细心，不单搜了孩子的身，还把他身边一切可能当成武器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我抬了抬眼皮，看看孩子那身黑色露脐露胸装，眼皮跳了跳，给这么一个小萝卜头换上这么一身衣服着实有点辣眼睛。
不过洗干净的罗簇的皮肤白皙，虽然仍然如同骷髅一般削瘦，但配上一双大眼，倒是有几分可爱。
“你就没点普通人的衣服吗？”
胖子眼睛咕噜噜的转了两圈道：“原来将军口味变了，属下明白，立刻去准备！”
明白个鬼，这货就是脑子有粪。
看着罗簇漏出的腰间凹陷下去的两块，总觉得很碍眼，没错，我就是有那么点强迫症。我皱了一下眉，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将手搭了上去。
在我手指挨到罗簇皮肤的那一刻，他原本闭上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仍然对我充满戒备厌恶和仇恨，但是更多了一些死灰，与昨日不同，他眼中已经失去了神采和希望。
他就这样盯着我，仿佛想用眼神将我烧出一个洞来。
“这么讨厌我，还要留在这里，你也是挺奇怪！”我边冷冷的说道，用手继续探查他肋骨的断处。
他应该是察觉我只是想探查他的伤，眼神略微松懈了一些，咬着牙将头扭到了一边。
随着我的动作，他呼吸开始粗重起来，我的医术我自己知道，基本受伤的师兄弟见我都会掉头就跑，以至于我这么一个站在修真界顶端的人，医术连入门道童都不如。治疗过程就一个字，疼。
摸着那断骨处，我一寸寸的将断掉的骨头拉正，归位，不时伴随罗簇的闷哼声。我也擦了擦汗，看看那几乎已经恢复正常的肋骨，我有些满意自己的医术，那种不适感也消失了。
看来这么多年师门都误会我了。
又抬眼看了罗簇一眼，这孩子眼睛已经翻白，指甲都在床棱子上抠出了血，嘴边也多了一些牙印子，却硬忍着没有喊一声。
“这几天别动，不然肋骨戳破内脏你就死定了！”我淡淡的抛下一句。
“被仇人杀总比被亲人杀好受一点！”罗簇的沙哑的声音响起，稚嫩但是却充满了对生无望的衰败。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回答我为何要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求死吗，因为信任的人要他去死吗。
我嗤笑了一下，眼神暗了几分，这算什么？真正的亲近之人又怎么会让自己爱护的人死，人是有多蠢才会顺了那些人的意。他们以为死了就皆大欢喜了，就两全其美了？所有事情都能一了百了了？
心底似乎有些东西被挖了出来，血淋淋的，怒火不知不觉就冒了出来，声音打了起来也带了几分尖刻“别人希望你死，你便要死。倒也不错，你死了这世上就少了个杂种，死了多干净，我告诉你怎么死的更快，不用你在这里叽叽歪歪要死要活，只需要沾染一点见血封喉的毒药，就算你后悔也没机会了。”
我大步走到书柜前，将一瓶毒药拿起，放在罗簇枕边。
罗簇眼神收缩了一下，看了一眼瓶子，又看向我。
“别想了，我的毒药怎么可能毒的死我。”我冷笑了一下，“我这个人，就喜欢看那些巴着让我死的人一个个的比我早死！我的命可精贵着呢！你不是想杀我吗？很好，我今天就看看你怎么先死！”
他漆黑的眼眸闪烁了一下，没有再答话，而是垂下眼帘。
我的气却还没消，算我偶尔发的一点善心喂了狗。我知道自己是迁怒，但前世的那一幕又浮现在我眼前。我努力认真看着一本本魔族基础心法，将那些没用的回忆祛除脑海。
这时呼吸逐渐不均匀起来，粗重还带着杂音，偶尔夹杂着微弱的哼唧声，
罗簇隐忍而克制，包括他的呼吸都似乎有意调整的均匀。所以这次是他真的睡着了。
我被打扰了看书，心情很不好，抬眼一看，便看到他面如金纸，刚换好的衣服也被汗水浸透了。
我皱了一下眉，探了一下他的脉息，遭受了毒狱一个月的摧残，身体亏损的厉害，又被我一脚踹断了两根肋骨，全靠一股劲撑着，但刚刚松懈，反而让他之前所有的伤一股脑的反噬。
只剩一口气了，我叹了口气，现在不是我踌躇救与不救的问题，而是我的医术不太够看。这不是方才度点魔气，接个骨能解决的，这是病疾，而不是外伤！
于是我撤开了手。刚离开他的手腕，那枯枝一般的爪子就抓住了我的手，罗簇的手冰凉，汗涔涔的，触摸着如蛇一般，我觉得很不舒服。
但孩子的手软绵无力，我很容易就挣脱了开来，他的呼吸更加粗重起来，神色哀伤，夹杂着一些恐惧和愤怒，却一字未吐。
我摇了摇头，这是个可怜的孩子，但是天下可怜人多得去了，我同情不过来，也救不了他。
正当我站起身来时，他忽然睁开眼，眼中映出的烛火有些刺眼。他的眼直勾勾的看着我，吐了几个字“救我！我不想死！”一字一字，虚弱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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