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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勘破诡庙秘


  神庙建筑在绕着景阋城的大山景阋山脉半山腰上,景阋山脉是一座傍着景阋河的绵长山峰群,壮观秀丽,巉峻的山之上郁郁苍苍,风光正好。

  自山脚往上仰,可以望见神庙影影绰绰,金光闪烁,还真有普渡众生之感。

  可是不管风景好不好,姜晓都看不见,不仅看不见,还要饱受登山的煎熬。

  寻着石阶,拾级而上,姜晓走出百步已感吃力,一开始孩子气般的兴奋情绪早已荡然无存,一心只想办完事就赶紧回去。

  谢时钰看着姜晓落在队尾,心里塞塞的,可理智再一次战胜了情感,他收回了本已伸出了一半的手,轻咳一声:“停,休息下吧。”

  一听说休息,阿慕就使劲凑了过来,一张稚嫩却耐看的少年脸庞不停往姜晓面前晃悠,阿慕问道:“姜小姐呀,刚才在城门口我不是故意的,都是主,主让我这么做的!”

  “哦,是吗?我怎记得是你说要去看看姜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么?”谢时钰装作漫不经心地提及。

  阿慕当即炸毛,可是又不敢对主发火,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姜晓:“晓姐姐……”

  “你离人家姑娘远点,小心我抽你,”谢时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山水竹骨扇,并拢了朝阿慕面前虚晃挥击。

  姜晓根本看不清楚两人的互动,只是靠色彩和话语声音来想象出二人的战况。

  “行了别拖了,赶紧些起身吧,”翟游辞突然冒出来,看着几人相处融洽的样子,不免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提醒,“再晚些时候,天就得黑了。”

  “嗯,跟上吧,我没事。”姜晓面对谢时钰微不可见地一笑,疏离浅淡,就好像陌生人一般的存在。

  谢时钰没有跟上队伍,他被姜晓那个浅淡到看不见的笑容而震住。

  原来他已经走到这样的地步了吗?可是计划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就这么中断?不可能。

  他用力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抛却开去,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追上了队伍。

  大门门上题名“景阋神庙”四个赤金大字,赫然醒目,历史气息扑面而来。

  “这就是景阋城的神庙吗?看起来造价很高啊,看看这金色瓦片和红木柱……”阿慕上前摸了一把木柱,仰头感叹道。

  “现在还没有到深夜,我们不要发出声音了,赶紧躲起来等吧。”翟游辞建议道。

  姜晓了然:“不必了,我已知道这里是做些什么了。”

  “做什么的?”

  姜晓迈开步子往神庙大门走去,月白色长袍逶迤一地,随步伐而动,傍晚阳光普照,透过细密的树缝中俏皮地钻了进来,尽数落在了姜晓长袍的衣摆尾上,枫叶的样式被印照得清清楚楚。

  谢时钰原来就静候在姜晓身后,姜晓这一走动,他一眼就瞥见了那件衣袍袍尾上重重叠叠的枫叶,身躯一震,就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在原地动弹不得,又哭又笑的样子躲在了一棵杉树的阴影下。

  “把门推开。”姜晓吩咐道。

  伴随着吱呀一声,厚重的红木大门被缓缓推开,震撼的场面呈现在众人面前。

  整个佛寺是以古老的四合院形式建造,庙廓绿树环抱,花草簇拥,正对红木大门门口的是拜佛之地,其间分成了多间佛殿,每间佛殿门楣正中高悬金匾,门上雕刻着精美的神仙、花卉图案,富丽堂皇。

  “这庙,”阿慕打量四周,更加感叹,“半个仙境也不为过。”

  这厮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把手臂搁在身旁的白玉浮雕上,一点也不懂什么叫作收敛。

  当众人都在环顾神庙时,姜晓却感知到了什么,陡然转身看向红木门口,伸手就是一支袖箭,“噔”地定在了红木大门上,竹箭的右边不足一寸,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伛偻的老头子,本是端着一脸凶险阴测无比的模样,却在姜晓转身时赶紧换上了慈祥的笑面。

  “施主这是做什么,老僧是这景阋神庙的守庙人,老僧又不会害了众位。”老头子头是光的,身上穿着陈旧洗得发白的袈裟,手里捏着一串念珠,双手合十鞠躬解释道。

  姜晓一直注意着守庙人说话时的声音变动,她将另几支袖箭收回,配合地挑眉:“此话怎讲?”

  “阿弥陀佛,施主,神庙已经太久没有人来了,老僧方才在庙门前,就是为了确定一下来者是否是善人。”

  姜晓垂了首,看着脚下精致的木地板,似问非问:“仅此而已?”

  守庙人再次微鞠躬:“施主,仅此而已,莫要咄咄逼人。”

  “呵,”姜晓抚弄着衣袍上悬挂的红色玉佩,顿了顿,蓦地开口:“看你后面。”

  守庙人立刻转身,对上的是谢时钰举起的尖锐的剑刃,因为年老皮肤皱巴巴的脖颈感受到来自剑刃的杀人冷意,颤了一下,很快又镇定下来:“施主这是做什么?”

  “真是个蠢货。”

  回答守庙人的是谢时钰,而姜晓则保持沉默继续玩弄玉佩。

  “说吧,这里私藏了多少兵?”谢时钰弯起了嘴角,笑容迷惑,“让我好好猜猜,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敢在这里练兵,还顺带着杀人!”

  姜晓施施然抬头,朝谢时钰那个方向说道:“应该在神佛像后。”

  然后她指挥已经被震惊到呆滞住的众人,小心向佛像殿靠拢去:“分开几波,可能会有机关,小心点别踩着。”

  彼时谢时钰打昏了守庙人,走到姜晓旁边,他似乎是笑了:“你衣角上绣的……可是枫叶?”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姜晓这才发现自己差谢时钰一个头多,抬头努力分辨他的神情,“你喜欢枫叶?”

  谢时钰这才低低地笑起来,哪怕变了声音仍就低沉磁性,他故意凑到姜晓白中透粉的耳边:“有个故人很喜欢。”

  “是吗,我也很喜欢枫叶,”姜晓大方承认,“但是请你说话不要离我这么近,没有下次。”

  谢时钰愣了愣:“好。”

  他竭力按捺住胸腔里的喜悦。

  ……

  (接往事)

  谢时钰说的那条小路,夹杂在密密麻麻的树中,偏正值深秋之际,树叶纷纷落下,光秃秃的树枝交错相综,繁多也就罢了,偏生树枝生得尖锐,匆匆跑过极易被划伤,谢时钰左闪右躲都险些撞上。

  “公子!放下……”无琦在后面吃力地追逐着,还不忘喊。

  谢时钰倜然停了下来,他回身扬起一个微笑,话音却是让人如坠冰窟般寒凉:“再废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无琦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无奈恐惧占据了她的心,双腿竟开始打颤。

  红衣少年黑暗中扬着笑恐吓人的样子,可怖得心惊胆跳。

  离走出小路还有很短一段距离时,象征帝的明黄色,竟再一次出现在谢时钰眼前。

  “往左跑!”谢时钰喊了一声,跻身进了左边另一条细小的路。

  路径的左边分支,是通往枫林的小道,谢时钰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堆积厚实的落叶上,护住姜晓的头,小心快速前行。

  走出纷杂错乱的小道时,姜晓迷迷糊糊醒了,她揉了揉脑袋,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正扛着走,说:“咦?这梦好真实。”

  谢时钰已顾不得其他,先行一步躲到枫树下,这才道:“差点就被你爹抓了。”

  “哦……”姜晓反应迟钝,“等等!我爹?我们饮酒被告了?”

  谢时钰略略点头。

  “诶我去,哪个混蛋告我!看我不打死他!”

  说着挥舞起拳头,虎虎生风,有模有样,谢时钰看得好气又好笑。

  “你快点下来,你和你的丫鬟赶紧些走吧,我善后。”

  无琦正气喘吁吁跑来,一见姜晓醒了,喜上眉头:“公主你终于醒了,我们快些走吧,被皇上发现有公主的苦吃。”

  姜晓望了望谢时钰的轮廓,起身醉晕晕地接着无琦的搀扶,背着身挥了挥手走远:“谢谢了谢大公子,下次再打赏你!嗝。”

  徒留少年端立在一地红叶中,迟疑。

  “皇上驾到!”是帝王姜泽海身边最亲信的李大太监传唤的声音。但谢时钰定格在原地,仿佛没有听到大太监如鸭子般刺耳的叫唤。

  李大太监是个人精,他用他那双精气外露的嵌在眼眶里的眼,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姜泽海,就躬身问道:“皇上,这……”

  姜泽海的队仗里跟随了不少出来的达官贵族和世家夫人,公子小姐之类的,不少待字闺中的小姐眼瞅着谢时钰骄傲不凡的红衣背影,悄悄红起了脸。

  而那些夫人也看透了养了多年的女儿,一个个也都在关注谢时钰的样子,甚者还跟谢时钰的母亲谢夫人霍云菲小声攀谈了起来。

  霍云菲是霍族嫡系之女,霍族也是显赫世家,所以霍云菲什么场面没见识过,和这些一天天都想着嫁女儿的世家夫人交流,平日里都是游刃有余的,只是今日神情突然收敛变得凝重,旁的夫人发起问来她也支吾着没答,目光老是落在自家孩子身上。

  霍云菲总觉得谢时钰今日这么做是有原因的,难道儿子想要……

  此刻谢时钰已经回过身来,借着奴婢奴才们打的灯笼,他什么也没说,先行跪下叩首。

  瑟瑟秋风中,谢时钰的大红衣袍被吹起,清贵气息往外扩散,跪下的单薄身影反倒像傲骨寒梅,绽放在严冬,沉默不语。

  姜泽海眉间渐渐皱起,他好像知道谢时钰的目的了。

  如果真是这样子,那此子的心思,实在是太过深不可测,必成后患。

  ……

  那一年,是姜氏王朝承治帝十七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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