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海上的残酷

　　送走了叶白雪，穆水生的心情变化从尴尬转为卑弱，他刚对叶白雪说了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将那许多钱都交给了这个自己所爱的女人，现在，自己却是为了那简陋的房子对钱产生了需求。

　　想起还在车上的那块金条，以及自己银行卡中还仅剩的几万块钱，对于买房子似乎还有些欠缺。

　　“怎么说自己有了这么强大的能力，怎么还过着这种为钱发愁的日子。”穆水生低声抱怨了自己一句，脚步已经朝着被他舍弃在小区停车场角落里的车走去。

　　只是等他来到自己的车子前时，他几乎傻了眼，他已经快要认不出那是自己的车了。

　　他的车早就因为四个轮子没有气而被他放在这里，哪想等他再次见到自己的车时，看到的却是满是涂鸦的车，以及被敲碎了的车窗。

　　穆水生有些气愤，无论怎么说这都是靠着他自己的努力买下的第一辆车，却没想到被人折磨成这样，他几乎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邓翔指使人做的，至于他想要来拿被他放在车里的那块金条，恐怕也没有了踪迹。

　　果不其然，原本放着金条的储物格里已经空空如也，他气愤的关上车门，低声骂了一句：“中午的时候怎么就那样轻易的放过了那恶人，不如被从天而降的冰球砸死更让人解气。”

　　但这想法也只在脑中一闪即逝，不过这倒是提醒了他，换房子的时候得找个停车场有监控，外来人员不易进出的小区，不然，他可能真得送邓翔去一个只在人们想象中的地方才能让他的生活安宁下来。

　　缓缓走在回房间的路上，穆水生想着将大海这个偌大宝库中的财宝换成金钱的办法，他已然有些后悔就那样把那笔钱留给了叶白雪，弄得他现在都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让叶白雪帮自己出售金条了，毕竟到时候自己是把钱拿回来还是不拿回来呢？

　　暗骂自己为女人迷了眼太过阔气，但想想海洋里那成吨数的金条，他似乎又觉得自己太过小气，反正是自己未来的另一半，给她花上一些也不妨碍。

　　左右安慰，心思纠结，穆水生似乎已经从原本的目的上偏离，知道重新回到他那狭小的出租房，他才又想起了叶白雪看到这个房间时的厌恶眼神。

　　“对了，陆欣婷曾打电话说他父亲好像很喜欢古董，或许不妨试试。”突然之间的醒悟似乎让穆水生找到了另外来钱的途径，若是真的能够成功，那自己大可以悄悄的买下一栋房子，甚至是别墅，然后在新家里送给叶白雪最漂亮的项链，她一定会非常高兴。

　　这个想法刚刚一冒出来，就得到了穆水生本人的肯定，他的兴奋几乎不亚于当初叶白雪在他脸上的轻轻一吻，他几乎屁股都还没有在屋中坐下，就又匆匆出了房门。

　　悄然的进入海里，穆水生来到了他拿取金条的地方，这里他早已经查看过，除了金条，还有着几箱子瓶瓶罐罐，虽然穆水生并不懂得古董，也不知道这些瓶子到底属于过去的哪一个朝代，但看那木制的船，已经船身的腐烂程度，想必也是过去很久沉到水底的了。

　　挑挑拣拣，穆水生也分不出个好坏，出了美丽漂亮的花纹，以及造型的优美怪异，穆水生实在看不出这东西到底好在哪里，挑到最后，他也只随便取了一件，等到陆凡匀看过之后，便知道了这东西的价值。

　　古董就这样随便被穆水生拿了主意，但送给叶白雪的项链可不能马虎，选去选来，穆水生已经被琳琅满目的珍宝晃花了眼，让他产生一种全部带走让叶白雪自己挑选的冲动。可这么多珠宝被自己带回家里，若是被人瞧见，还不以为自己是抢了哪家珠宝店，因此，这想法也只在脑中盘旋一阵就被穆水生自己挥散了。

　　最后，穆水生为叶白雪挑选了一条紫色宝石项链，样式精美，宝石耀眼，更重要的是，穆水生自己挺喜欢紫色的。

　　诸事办妥，穆水生也算是心满意足，为防古董陶瓶不值钱，穆水生又带上了几块金条，备了万一。

　　“救命！救命啊！”

　　微弱的呼救响起在穆水生的灵魂深处，穆水生脑中画面闪过，一道道无助的人影在水面上浮浮沉沉，有些已经在洒下极多鲜血后，沉向海底，在一艘货轮上，一群手拿武器的人正张牙舞爪兴高采烈地朝着水中呼救游动的人乱枪扫射，他们兴奋的吼叫着，说着一些穆水生听不懂的语言。

　　水中人或许就来自那艘船上，但那原本属于他们的避风港湾，现在却成了他们的绝命之地，他们必须要奋力远离，去与更加凶险的海洋斗争。

　　痛苦与兴奋的鲜明对比，更加预示着穆水生所看见的这一切的残酷，那些死去人的眼睛使得往复出现在他噩梦中的脸再次显现，他想过远离，但那声声哀求，声声呼唤，却在无时无刻刺激着他灵魂深处，告诉他他现在就是大海，是这片大海的主人，只有他才能救下这群被海盗逼入绝境的人。

　　海盗们的兴奋不仅仅来自杀戮所带来的快感，更因这无数值钱的物件，他们努力的发泄着日常积累的苦闷，向着那些无辜的人倾泻。

　　死亡似乎已经成为跳入水中人唯一的结局，因为鲜血的刺激，引来了海洋里的凶手，黑色的鱼鳍在水面快速的划过，分开水浪逼近那些还在挣扎的人类。

　　突然，鲨鱼似乎受到了恐吓，慌张的丢下即将入口的美味，仓皇的向着远处逃去。

　　鲨鱼的突然变故，让海中的人稍稍松了口气，似乎没有鲨鱼他们就能活得更久一些，而这却不是站在货轮上的海盗希望看到的结局，他们不懂得鲨鱼的惧怕，他们只是不愿一场好戏就此散场。既然凶恶的猛兽已经退场，那么他们也只得自己来扮演那凶恶的猛兽，因此，原本因为鲨鱼到来而停下的枪声，又再一次响起，同时还有着数条快艇向着已经逃远一些的人追去。

　　“吼！~”海洋的怒吼让这群兴奋的猛兽不禁回头，回头之下，所见的是比猛兽更加凶猛的自然力量。

　　十数丈高的海啸仿佛平地而起，就像一睹幕墙，带着凶猛的力量向着货轮，以及货轮四周游荡的海盗快艇扑来。

　　这时的海盗比在海里的人更加绝望，他们仓皇的逃离刚刚得到的战利品，学着那些被他们逼迫进入水中人，张开四肢，带着对生的渴望，竭力的向着远处游动。

　　这时候他们真想有一群像他们一样的猛兽，在身后对他们开枪，对他们嘲笑，逼迫他们快些游动，好逃开那像即将倒下的山。

　　快艇呼啸着，在船上人声嘶力竭的催促中，发了疯一般从游动的人身上驶过，从自己同伴的身旁驶过，在同伴的呼喊求救声中渐渐远去，然后又在同伴们惊恐的目光中，撞入一道刚刚升起的幕墙，消失没了踪迹。

　　人类的力量如此的渺小，这是每一个处于十数丈高的水浪中央还活着的人所体会到的绝望。这时的他们，已经忘记自己是被抢夺的船员，是凶狠的海盗，他们现在都只是同样一类人，在自然力量面前恐惧的人类。

　　他们已经忘记了游动，只愣愣的傻傻的看着头顶上仅剩的一道小口，或许这是自然在告诫他们，让他们知道他们在自然面前就如同井底之蛙，一样的狭隘，一样的无助。

　　猛然间，一道道水柱从那些活着的船员身下冲天而起，带着他们在尖叫声中飞上天空，然后又在惊恐的呼喊中骤然下落。

　　刺耳的风声在耳旁呼啸，绝望的起伏一波三折，眼看他们就要落在钢铁的甲板上化成一滩肉泥，那些水又似乎化成了温软的床，卸去他们下落的力道，使他们问问的落到冰凉的甲板上。

　　水在完成了它的使命之后，顺着甲板悄悄的流下船，混入无边的海水中。

　　四周的水幕缓缓落下，海面恢复了平静，但命运却发生了转变，原本凶猛的野兽现在成了落水的鸟儿，原本无助的人现在却成了掌握人命运的天使。

　　活在水中的海盗随着轻微的波浪起起伏伏，他们凶残的内心已经被彻底洗涤，余生即使活下，也已经对自然产生了敬畏，这样的他们，已经成为同类中的疯子。

　　活在甲板上，侥幸逃脱死神镰刃的船员没有凶狠的心，即使在海中的是臭名昭著的海盗，他们在争执一番，让海盗们卸下身上的武装后，就用救生艇将他们带回到船上，用原本准备束缚货物的绳索将他们一一捆好，等到上了岸，就送他们去蹲小黑屋了。

　　货轮重新开动，船员们在活着的兴奋与好友死亡的悲痛中，忙碌着，他们只想着快些远离海上，回到坚实的地上，将这段离奇的经历讲述给那些会骂他们是疯子的人听。

　　穆水生沉在海中，死去的人就躺在他的面前，被带着利齿的鱼一点点撕咬，他强忍住恶心，将思绪远离，逃也似的回到了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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