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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知了,风的金伞


龙川睡帝城风景区,作为鳌山著名旅游地点,每年都要接待大量的游客,尤其是夏秋两季。

        高峻连绵的山陇在日光下显出澄金明亮的颜色,仿佛一条从九天玄池落入凡间的仙蓬金鲤,山脉极轻微的跃动是它腹腔隐隐的呼吸,金光熠熠的山色皆因它五彩流光的鳞片浸润惯了瑶池的仙意。

        为了拍出小说中那种“非天非地非人间,七生九死十三栈”的奇谲诡异而又仙影缥缈的风景与意境,《知了》剧组特意来了睡帝城。他们避开游人,在得到部门批准后,进入了更深一点的山林。

        刘柳导演七年前曾经跟陈忽而合作过,教导了陈忽而很多,目前的《知了》是他和陈忽而的第二次合作。就在刚刚,他找陈忽而聊了一会儿。

        叶形似蕊绽玉粒,玉粒无尘,一树鎏金。睡帝城山之所以呈现出一片泛□□色,自然不是因为传说中的瑶池金鲤下凡,而是因为这种长满了金色叶子的金陈树。

        金陈树下,陈忽而单腿屈膝,倚树而坐,她身上还套着戏中角色所穿的百草五重绿衫,现代人冷郁镇定的气质与古韵温润的服装搭配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刘柳导演说她变了。他说现在的她是一个很合格的明星,他说这很好,但其实他更想念当初那个,从古南城出来的姑娘。

        陈忽而瞬间就明白了刘柳导演的意思。

        刘柳导演在圈子里是有名的性子耿直有话直说,虽然不至于得罪人,但很多人都觉得和他相处不太舒服。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听真话的。就算是真话,也不代表随时都可以说。有的时候,真话最好的存在方式,是永远也不要出现。

        但是陈忽而却理解并且感恩着这样的刘柳导演。刘柳导演完全可以不跟她说这些话,他并不会从中获得任何好处。而他会跟她说他的心里话,是因为他愿意待她真诚,为了这个戏好,也为了她好。

        她变了吗?她一直以为自己……挺纯粹的一个人呢。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完全变成了大家口中的那种明星了吗?

        这样的心态,有影响到自己演戏吗?陈忽而试图细细地去回忆,却回忆不出什么。她始终在意的还是演戏这件事。嗯,是演戏这件事,而不是戏本身。她在意的是自己在戏中的感受,她在戏中生活,也在戏中成长。她是个极自私的人。

        她会与对手演员产生情愫。剧组隔绝外界,它是一个真空地带,感情和道德在这里毫无重量。别人都说她是天生的演员,她的天赋是许多演员可望不可即的。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她多出来的这份能够体验灵魂创造灵魂的天赋,也恰恰意味着她的灵魂没有禁区。

        对平常人来说,杀人是罪恶的,对不该爱的人产生情愫是悖德的,控制身边的人的行为是恐怖的,暴力是血腥的。

        但对她来说,罪恶里也会有玫瑰盛开;悖德是一些人追求灵魂真正的渴望时会路过的途经,行为或有对错,但途经最终会在到达灵魂的目的后自然消亡;伤害他人的恐怖行为是不可原谅的,无论是控制、强迫还是暴力,但艺术应该有把它们表现出来的权利,因为它们是人性,而人性就是艺术的全部。

        陈忽而的上升星座是处女座。在生活中,她严苛挑剔而缺乏仁慈,她追求完美且毫无悲悯之心,她有无数个不可以不能做的清规戒律,有数不清的情感洁癖。不过在戏中,戏中角色的任何行为她都可以理解,她的灵魂会追随角色突破她本人的底线,法律道德的底线甚至是世界的底线。

        而这些,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因为普通人的精神阈值并不高,他们怕痛和伤害。同时,他们对自我的存在也很执着。对于自我,人们希望它存在,甚至是扩张直至扩张成世界唯一,世界第一,因此他们需要无限的名气,光环,口碑,金钱,奢侈的物品,满足自恋的恋爱……

        如果刘柳导演认为这样的她变了,那么应该是没错的。只是她并没有屈服于明星的身份,并没有被世俗霸道的规则征服,她并没有变成一个“合格”的明星。刘柳导演察觉到她的变化,却错以为她的变化是来自于明星的身份,因为刘柳导演并不知道陈忽而的觉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确实变了。如今的她不再是那个刚从古南小城中走出的小姑娘,她还融合了所有角色的生命故事,她的灵魂因为其他灵魂涌入的强大力量支撑不住而不断破碎,重组,恢复得更强大之后再破碎,重组……

        若是不以自己的灵魂作祭奠,如果没有这份觉悟,她凭什么可以第一次演戏就演好晚儿这个角色?难道就凭她台词背得比别人快吗?

        很少有人能看出陈忽而骨子里近乎毁灭的傲慢,因为陈忽而待人是那样的谦卑和真诚。

        她用自己的一生,活了平常人百世。而她的内耗,她心里受的伤,她对自己的灵魂所造的孽,也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为之精神癫狂的角色,不是只有成温一个。十四年来,无数个拍戏的夜晚,她都必须要服用安定药物才能够平静下来,才能够恢复到足以入睡的体温。

        陈忽而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一个灵魂的称呼。

        手机响了一声。陈忽而拿起手机,荣颜颜发给了她一条短信。

        别忘记给你爸打电话,这星期最后一天了。

        哦,对啊,陈忽而抿了抿唇角,觉得自己情绪的转换无奈中又带着点搞笑。再怎么嚣张,也得给老爸打一个星期两回的视频电话。都说好了的。妈妈每回都抱怨他耽误女儿工作,但一旦拨过去电话她总是挤走爸爸抢个好位置。

        黑色帆布山地书包斜塌在可折叠小矮凳上,被风扬起的沙染得黄扑扑的,倒是与混乱而又忙碌的剧组很和谐,还有一丝“大肚能装”的从容的可爱。

        陈忽而从书包里掏出一瓶气泡水和一袋两只红豆小面包。她有低血糖,红豆小软包是荣颜颜手作,送给她防身,免得她来不及吃饭又在片场晕倒。还有初相见品牌的气泡水,自从在之前剧组凉冰砚给她买过后,她就对这个饮料有点上瘾,一直喝到现在。

        陈忽而打算去帐篷里,吃东西的时候顺便和刘柳导演再聊一聊。她在拍戏的时候,喜欢经常和导演待在一起。导演和演员应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要理解和信任对方,有默契地相互配合,这样才能让故事呈现出更和谐的画面,而不是大家各有风格,各有想法。这是陈忽而把戏拍好的一个小技巧。

        这个习惯曾经也给她带来过一个小问题。有个导演夫人误以为她勾引自己的丈夫,跑到剧组闹事,还因为荣颜颜挡在前面打了荣颜颜一巴掌。陈忽而那时候和导演单独在剧组临时搭建的小房间里,听到动静后跑出来正好看到荣颜颜被扇巴掌。于是她上去也给了导演夫人一巴掌。开玩笑,虽然现在文静圆滑了许多,可当年她在幼儿园的时候也是当地一霸好吧。

        现在想想,那时候她一个愣头青,还没什么名气,不像现在。当然现在碰到这事她也照打不误。那件事最后没闹开,她后来模模糊糊地听说,是楚步庵导演在背后帮她把事情压了下去。

        “忽而姐好。”一个正在帮搭景师傅埋花根的小伙子看见陈忽而,连忙跟她打招呼,拘谨又憨厚。一看就是新来的。

        唉,这称呼好难听啊,不过现在大家都这么喊她了。嘴里咬着红豆小软包,陈忽而朝他友好地招招手,笑了一下。她其实没那么想笑,可这小愣头青都已经这么拘束了,她要是不笑一下怕更吓着他。

        从袋子里掏出剩下的小软包,陈忽而正打算递给这个愣头青,无意间望见前头地上蹲着一个小青年,另一个愣头青,蹲在地上在哭。

        “他怎么了?”陈忽而咬了一口小软包,问道。

        搭景小王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经过告诉陈忽而了。

        嗯,说得不是很清楚,不过陈忽而听明白了。就是新人演员一到现场开拍就萎了,路人甲的角色两句话的台词硬是挤不出来,浪费了半小时,最后被拍戏的副组导演给轰出剧组了。

        这种情况确实存在。在陈忽而的标准里,其实这样的人并不适合演戏。当然,陈忽而对演戏的标准,一向都是对标天才处女座的最高程度。

        粉丝嘴里那一套“哥哥姐姐会进步,哥哥姐姐未来可期”在她这里全是废话。努力也许会进步,但本身没有天赋的人再进步又能进步到哪儿去?三岁看到老,进步是相对于他们自己来说的,再进步也不过尔尔,演戏这个行业并不需要平庸的人。

        陈忽而把本来打算给小王的红豆小软包转头又给了蹲在地上的哭泣小青年,顺便把气泡水也给了他。小青年用哭红的双眼瞪着她。真的是瞪,也许是他没有控制好表情,毕竟他见到的可是陈忽而本人啊。明星啊。

        “别哭了。”陈忽而其实并没打算劝人家别哭,反正哭一哭又没什么,还能发泄情绪,多好。可是她既然看见了总得过来安慰一下,陈忽而安慰的方式就是给他面包,释放善意和鼓励,她认为这样就好了。可是光这样不行也总得说点啥,于是她就说了这三个根本没有意义的字。

        小青年接过了陈忽而的食物,不哭了,并含羞带怯地问陈忽而可不可以要一张合影。

        陈忽而答应了。她好像也只能答应来着。当然这不是说她不愿意跟小青年合影,反正照个照片而已,当明星的还怕拍照片吗?

        “你是我粉丝吗?”拍照的时候陈忽而随口问了一句。

        “……不是。”痛快地十连拍之后,小青年娇声细气地回答道。

        哦,陈忽而腹诽,原来是集邮式合影。

        离开剧组的时候,小青年还是很开心的。被自己只在手机里见过的美女姐姐这样温柔又友好地善待,一般人都会有一种遇到奇迹的幸福感。

        这个小青年的名字叫谢悯。陈忽而现在还不认识他,不过没关系,以后会认识的。两年后从表演班毕业的谢悯转行当了导演,因为他发现导演才是他真正的天赋和热爱所在。

        九年后,导演谢悯邀请彼时二胎怀着龙凤小兄妹的陈忽而主演女性电影《地母》,这部电影不仅为陈忽而赢来了一座王杖奖杯,同时它还推动了性别平权运动的进展,为女性在政商两届争取到了更多的话语权。

        当然中间过程是非常之复杂,不说电影拍摄和制作本身,上映方面遇到的问题,光是等陈忽而养完胎做完月子养好身体就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不过谢悯一定要等陈忽而,反正那时候剧本也才刚写完,那就边改剧本边组织电影讨论会边等人。谢悯认为只有陈忽而能演好这个角色,而且与陈忽而合作,与陈忽而的生命有所交集,是他在这将近十年的时间里一直以来的愿望。

        不过最麻烦的要属陈忽而的丈夫和爸爸,他们非常反对陈忽而这么早复出。特别是陈爸爸,老是把陈忽而“大龄产妇”四个字挂在嘴边,把坐月子坐得脾气暴躁的陈忽而给气得不行。最后是陈忽而自己一定要演这部电影,谁说都不管用,这才管用了。

        知了的生命只剩最后一个月,过完这个夏季,便过完了她短短的人生。可以死在她最爱的季节里,知了觉得很幸福。最后的这三十天,风会陪她一起度过,就像过去的所有时间里那样,兄妹两个相依为命,在这个空灵而多情的小小山庄里。

        风给了知了一个任务。每天夜里都要想好一个愿望,到了第二天,风就会陪知了一起完成这个愿望。

        知了的第一个愿望是想要放一千只河灯,每只河灯都是知了的形状。风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编织河灯,在这日的最后一个时辰,他做好了所有的知了河灯。

        月夜如梦,风点燃了这一千只河灯,知了将它们顺着河流一一送走。满目皆是莹白玉润的知了灯。夜风嚣嚣,知了体弱,风替知了披上了短袍。两人坐在下船舷的台阶上赏灯。

        “哥,这些知了在我们眼里的最后一幕是亮着的,那它就算亮着的,好不好?”知了对风说。

        风说,好。但他明白,这些知了灯是会熄灭,会被淹没的。

        知了的第二个愿望是吃一碗人间的芝麻汤圆。知了和风平日里吃的是果肉,饮的是花露,不食人间烟火。她曾看过山下小铺子里的人吃过芝麻汤圆,圆圆糯糯晶莹玉润的一颗颗大丸子,咬破之后里面会流出香甜浓郁的黑亮浆液。不知道和琼浆花露有什么区别呢?

        风替知了做了一碗芝麻汤圆。风不会做。但是风很聪明。但是也做得不太好。不过芝麻和糯米这两种东西,只要放在一起煮熟了,怎么弄都不会难吃的。于是知了吃了一碗很好吃但顶多就算个糯米芝麻羹的东西。

        “哥,芝麻汤圆比花蜜还要甜。你以后就吃这个,吃这个就不苦了。”知了对风说。

        风点点头,身体微倾,额头轻轻顶住了知了的额头,合上双眸。他从知了身上闻到了甜甜的香味。他记住了知了的味道。

        知了的第三个愿望是在两人的手腕上各纹一片小小的叶子。叶子要是金色的,因为金色好看。风和知了就是金色的,山林和树也是金色的,整个世界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金色的。

        “哥,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纹叶子啊?”知了歪着脑袋问风道。

        纹身很痛,若是平日知了是不肯痛的,但现在她愿意承受这份痛。风有能力平复疼痛,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有了这份痛的纹身才是完整的。

        叶子里有知了,叶子里有风。

        风都懂的。

        三十天后,知了死了,她的身体和灵魂随着山间金色的风飘入云海。

        风循着那三十天的踪迹,每日走一个地方,又用三十天走完了所有记忆中的地方。在每一个地方,风都找到了一枚蝉翼。一共三十枚蝉翼。那是知了留给他的。

        三十枚蝉翼被风织成了一把薄如蝉翼的伞。从此风无论去哪儿,处处都带着伞。红尘中的人们若是从风中感受到了轻柔的抚摸,香甜的味道,那就是知了了。

        知了很难演。在整整三十天里,知了没有流过一滴泪。对于陈忽而来说,这恰恰是知了最难演的地方。总有演员觉得哭戏难。其实哭并不难,难的是想哭而不能哭。

        风的扮演者是陆守安,一个素日里最爱在莫失莫忘上发健身撸铁照的三十岁男演员。当然他是实力派,一名优秀的演员,虽然他长着一张小鲜肉白净的脸,穿上古韵戏服整个人也纤瘦无比。

        那样一个铮铮男子汉,在拍完送走知了的那场戏后,哭得吸上了急救氧气瓶,搂着陈忽而的头不肯松手。陈忽而安慰他,用知了的方式安慰他。因为现在的陆守安还是风,所以她也必须是知了。

        戏杀青后的一个月,恢复过来的陆守安又开始往莫失莫忘上猛男健身照了。

        陈忽而很难得地在别的演员的照片下评论:猛男小娇娇。

        陆守安回了她一个娇羞的表情。

        这是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秘密。

        底下陆守安的粉丝炸开了锅,陈忽而的粉丝也闻讯赶来。双方粉丝很友好,因为陆守安的热度不及陈忽而的一半,所以不太能打得起来。但是阵仗还是很热闹的,急着问的夸的骂的都有,搞得路人都以为这两位是不是官宣了。两个人的cp群也有粉丝火急火燎地建起来了,戏才杀青不久,倒是被动获得了一批热度。

        陈忽而的莫失莫忘账号是她自己管的,除了一些商业广告外荣颜颜从来不插手内容。荣颜颜说,只要陈忽而不发突破法律底线道德底线和政治底线的内容,其余的东西,陈忽而想发什么发什么,出事了有她罩着。当然,这也是因为她知道陈忽而是个很有分寸很有理智的人才这样说的。如果换成别的艺人,她不太可能会这么做。

        因此虽然陈忽而发出的一条评论在网上引起了一些风波,不过这点动静对荣颜颜来说根本就不够看。而且目前看来,这次互动的效果不错,甚至比专业策划的还好。所以荣颜颜就说,陈忽而是个很聪明的人,该懂的她都懂,她只是不会去做。

        陈忽而坐在一把柔软灵活的沙发椅上沉静地看书,阳光从旁边大大的落地窗照耀在她身上。这是陈忽而在鳌山自己的家。之前她都是住在荣颜颜家,不过四年前荣颜颜有了男朋友之后,陈忽而就自己一个人搬了出来。

        烤蛋糕的香味从开放厨房里传出来。等时间的荣颜颜等得无聊了,陈忽而又不陪她说话,她伸手从椅子背后□□陈忽而柔软的脸颊。

        “陈忽而,做你的经纪人怎么这么幸福啊。”荣颜颜发出由衷的感叹。荣颜颜有点胖,在阳光下看起来像一只伸懒腰的猫咪,还是北方味儿特浓的那种。

        陈忽而的粉丝量比零灵和鹿知暖少一些,没戏播的时候热度也更低,但只要和她们正主没有利益牵扯,零灵和鹿知暖的粉丝很少招惹陈忽而家。因为她们不敢。

        整个影娱圈里,和陈忽而粉丝闹得最凶的其实是凉冰砚的粉丝,其中还有大量cp粉参与战局,形势一向严峻。为了这个,当时官宣凉冰砚和零灵合作新戏的时候,凉粉们普天同庆了许久,因为似乎终于可以和陈忽而家解绑了。但其实一切只是暂时的,等到凉冰砚和零灵的电视剧播完以后,凉粉和小灵通之间的大战也一样少不了。纵观整个影娱圈,就没有凉粉们不敢撕的。

        但另一方面,凉粉们中一边憎恨陈忽而的同时,又很希望凉冰砚可以跟陈忽而演影视剧,因为那样对凉冰砚的加成会很大。陈忽而刚出道那会儿还跟凉冰砚拍过电影,但之后陈忽而步步高升,跟她合作的都是实力派男演员了。即使身为影娱最红两位男神之一,在影视剧方面,凉冰砚也无法得到与陈忽而合作的机会。也正是因为这样,凉粉和陈皮果子虽然天天有骂战,但她们并不敢真的跟陈皮果子撕破脸。

        在影娱粉丝圈,做陈忽而的粉丝会有一种无与伦比的荣耀感。陈忽而的粉丝量没零灵和鹿知暖多,是因为陈忽而的团队更少花精力在买粉、买热度和营销保持热度上,但其实陈忽而有非常优秀和强大的路人盘。

        在路人眼里,他们只看戏,对演员的话,他们对戏不对人。而陈忽而从来没有给别人吐槽她的作品和演技的机会。陈忽而也没有人品道德上的瑕疵,陈忽而也不谈恋爱。陈忽而是一个完美的偶像,是天生的明星。要知道,无论一个人的履历有多优秀,背后都有更优秀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步都不曾踏错,一步都不曾走空的人。

        而做陈忽而的经纪人,过得其实是包租婆的人生。荣颜颜几乎不用做什么,外面的资源就会自己涌过来,争着抢着要求她把钱收下,荣颜颜只需要挑三拣四一番再把收进来的钱分配好就可以。

        荣颜颜有时候也会四十五度角仰望苍天。天啊,她到底做对了什么,难道就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吗?难道开车迷糊撞上人也会有福报吗?天啊,这就是伯乐的幸福吗?这就是天使投资人的功德吗?

        而想得太多的代价就是,蛋糕烤糊了。栗子蒙布朗变成一块黑炭了。

        “你为什么要做栗子蒙特朗啊?”厨房里,陈忽而双手叉腰,质问荣颜颜。

        荣颜颜哭丧着一张脸,“人家想吃嘛。”

        “想吃就去外面买,”陈忽而怒其不争,“你又不是不知道,栗子蒙布朗你从来就没有做成功过。”

        荣颜颜继续哭丧着一张脸,心疼,且不服。但是不敢说话。

        这两天影娱圈很热闹,前有鹿知暖苏南歌官宣结婚,后有刘柳导演因出轨多个女演员而被老婆亲自上莫失莫忘曝光。

        于是荣颜颜忽然忙得不可开交,给《知了》制片人打电话,询问戏能不能正常开播。制片人那边也很忧愁,各种联系交涉,说是他也难说,要看之后舆论的走向和上面的决定。

        更要命的是,那个刘柳的老婆说刘柳跟和他合作的几位女演员有染,但是又不明说是哪几个,那陈忽而不也惹得一身腥了嘛。刘柳最近合作的就是陈忽而,陈忽而又树大招风,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呢。而且对家下黑手,趁这机会把十年前陈忽而打导演老婆的新闻又翻了出来。在多家粉丝和多个对家工作室的起势下,关于“陈忽而与导演关系不清潜规则”的言论瞬间冲上多个热搜。

        “所以说各家粉丝不要怪自家资源不好,还不是因为你们的正主太干净。”

        “终于能够出来为我们大灵子说句话了。我们大灵子就因为长得美被人酸妩媚暧昧爱勾搭,其实像那种长相清纯的,背地里婊起来才更厉害。”

        “抱走零灵。不约,谢谢。”

        “楼上那个一看就是零灵黑粉装粉丝在这里拉架,大家不要理她。”

        “真恶心,这样的人怎么红到现在的。怪不得戏里演得好,因为这就是人家的生活嘛。”

        “哇一定很爽吧。那可是陈忽而哎。羡慕{羞涩}”

        “人家都三十岁了,有些人不会还以为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做过吧?本来都正常,成年人嘛,但是做小三出轨人家老公就不对了。影娱圈是真得乱。”

        团队里做宣传的岚岚是今年刚招进来的小姑娘,没经历过事,看到网上这些评论一秒钟破防,直接就被气哭了,一边按照荣颜颜的吩咐写澄清信函一边骂骂咧咧,“她们凭什么这么说人,她们有证据吗?还有那群□□丝,恶心死了。”

        荣颜颜没时间安慰小妹妹,公关的黄金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做事向来雷厉风行的荣颜颜在给刘柳导演打电话打不通后,转头迅速联系律师发布法律声明,将牵头的几个营销大号告了上去,联系粉丝控制恶意评论,甚至直接打电话给了凉冰砚的经纪人,警告凉冰砚的经纪人管好手底下的大粉。

        凉冰砚的经纪人高丽丽气得不行。“哪有这样做事的?她怎么就认定了我们黑她们了?”

        荣颜颜不认为一定是凉冰砚工作室下的手,但她知道凉冰砚的大粉一定参与了这件事。在行业里混了这么多年,见了那么多风浪,这点直觉不仅荣颜颜有,连高丽丽自己都明白,自己手底下的粉丝一定又闹起来了。这群人一旦上头起来很难控制。

        “奇了怪了,她们家的事别人为什么要帮她们解决?难道她们的粉丝就没黑过我们家吗?每次就她们嘲得最欢。”高丽丽气到快要呼吸不畅,一把把脖子上的名牌丝巾扯了下来,“自己的事自己搞定吧。谁有这个外国时间帮她们。”

        翻到一半的剧本放在玻璃茶几上,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凉冰砚翻动着手机屏幕页面,一句句凶狠的评论映入他的眼睛。

        “丽姐。”

        “干嘛?”高丽丽正骂得欢实。

        “联系一下,让她们删除之前发布的言论,并且不许她们再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手机滑进沙发角落里,凉冰砚向后靠上沙发背,紧阖双眸,侧脸的线条干净锋利,只是皮肤状态看上去有些疲惫。他今天刚参加完一个活动回来,就看到了刘柳这事。

        高丽丽顿时一头雾水。怎么,这是要参加影娱圈十大感动人物?他们工作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闲了?况且那些粉丝是说管就能管得了的吗?让她们删她们就删,让她们不说她们就不说?

        扯起嘴角勉强笑了一下,高丽丽以为凉冰砚是累糊涂了。“冰砚,你可能还不太清楚你的粉丝脑袋是什么构造。如果我就这么跟她们说,她们会以为你真的和陈忽而有什么。你知道你粉丝有多恐惧这个吗?”

        正当高丽丽打算给凉冰砚科普一下“梦女”的意思时,凉冰砚睁开了眼睛。他转头看向高丽丽,声音因为连日的工作而显得格外沙哑,“试试吧,丽姐。拜托了。”

        盯着凉冰砚足足两分钟,在确认凉冰砚没有在开玩笑之后,高丽丽认命地放下手中的活儿,开始苦思冥想。在联系粉头之前,她得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让她们停止行动,千万不能让她们误会凉冰砚和陈忽而有什么。

        而凉冰砚转回头去,又慢慢合上了眼睛。

        昏暗的房间很安静。陈忽而坐在床上大半天了,手机亮着屏幕放在一边。荣颜颜让她不要出门,也不要上网看任何消息。荣颜颜说一切她都会解决的。

        有电话打过来,是妈妈。陈忽而接起电话,妈妈在那一头火急火燎地安慰她,还说买了飞机票要赶过来陪她。陈忽而没让她来,说自己没事,让她好好照顾爸爸,爸爸最近生病,他一个人在家没人看着不行。

        挂掉妈妈的电话后,陈忽而犹豫一下打给了荣颜颜。

        荣颜颜那边接得很快。“怎么了忽而?”

        陈忽而问荣颜颜,有没有什么她可以帮忙的地方。

        荣颜颜本来以为陈忽而有什么要紧的事,才立马中断和律师的通话转接陈忽而的电话,没想到陈忽而无聊来了。荣颜颜连一句骂都没时间给陈忽而,挂掉她的电话后又回去跟律师讨论事情。

        唉,陈忽而叹了口气,她只是不想整个团队都在为她奔忙,而她却在床上躺尸。

        又来一通电话。是刘柳导演打来的。他说他刚刚在莫失莫忘上澄清两人的关系了。陈忽而点开屏幕,看到了刘柳导演的声明。

        “抱歉啊忽而,因为我的私事连累到你了。”刘柳导演的声音听起来老了好几岁,“我打算跟她离婚,她气不过,就爆料了,也是我咎由自取。只是早知道这样,我就晚点再提离婚,至少等剧播了再说。现在这样连累了整个剧组,我心里有愧啊。”

        空气很安静。过了一会儿,陈忽而小声地问了刘柳导演一句,“导演,你现在还好吗?”

        “没事儿,这些后果我都想到过。但是男人嘛,管不住自己,现在搞成这样,我都认了。就是害你受累……”刘柳导演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一直没看手机,不知道你现在这边已经这样了。要不是楚步庵导演让他助理来我家找我,让我和我老婆帮你解释一下,我现在还躲着呢。抱歉啊忽而,你说你本来就不容易……”

        陈忽而安慰了刘柳导演几句后,两人便结束了通话。说实在的,他们无论谁,现在能做的都不多。曲着两条腿靠墙又坐了一个小时,陈忽而眼神放空的模样好像在发呆。

        她突然拿起手机,给那个十年里很少联系的号码发去了一条信息。

        楚导,我能请你吃顿饭吗?

        始终没有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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