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繁南山的困兽之局

安全送陆晏安下山是有代价的，这个代价俞盛桓知道，樊景瑞更清楚。

        一开始俞盛桓就已经做好了对方说什么都行，只要能先送陆晏安下山就医的准备，但他没想到樊景瑞也看准了这一点，一开口就说要废除之前苏荃跟陆晏安签订的协议。

        “不作数，上头盖的虽然是国君的印鉴，可却是苏荃授命，此事不能作数。”彦国派来和谈的博士孙文臣言之凿凿，“如今苏荃已经被撤去丞相一职，所以他之前承诺的任何事情都不能作数。”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乐劣早就料到彦国的意图，之前他教给皇后娘娘说的那些话术，也不过就是为了逼苏荃就范罢了，至于真拿十六座城池，或者是繁南山的那些土地，乐劣可不认为樊景瑞会真愿意松手。

        “之前签订的协议全部作废，在彦国境内的繁南山，以及山脚下的村庄都归彦国所有，同时，苏荃应承的军队后退十里也作废。”

        乐劣瞧着孙文臣趾高气昂的模样，知道对方这是有备而来，不过也正常，冲着樊景瑞当时那一箭是射到皇后娘娘的胸口，而不是皇上的胸口，就知道樊景瑞比谁都清楚，皇上最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樊景瑞怕陆家鸠占鹊巢，可同时又担心俞盛桓会趁着这个时机大举进犯，所以他干脆将目标定为陆晏安，这样不仅一次解决了两个问题，甚至还能扳回一成，这个樊景瑞，也实在是不容小觑。

        “孙博士，之前这份协议虽然不是你家国君应承，可也是盖上了彦国国君的印鉴，你如今当面反悔，是不是也太过言而无信了？如果之前谈好的事情都不作数，那现在谈的事情，是不是回头也不作数了？”

        虽然皇上之前已经吩咐了，彦国想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可站在乐劣的角度上，有些东西就算要给，那也要给的有尊严，让对方不敢觊觎更多的东西。乐劣可以让那份协议作废，但作废的过程却显然不能那么简单。

        “乐先生，孙博士的意思您可能有些误解。我们这边的意思说，想重新拟定一份和平条约，包括繁南山的划分以及山上物资的分配。”

        严天瞥了一眼有些得意忘形的孙文臣，暗道这个人除了拖后腿，其他事情一件都办不好，要不是圣上这一次出行带的大多都是武将，苏荃又因为做错事情而被罢免，不然哪里会有他这个博士的出头之日？真当拿了一根鸡毛就当令箭了？

        “那请问严将军，您这边的意思是如何？”乐劣倒是想继续跟孙文臣磨着，最好能磨到对方不耐烦了，严天也受不了了，到时候他就好浑水摸鱼，没想到严天虽然是个武将，这事情却比孙文臣一个文人看得明白。

        “两国的驻军都退出繁南山的范围，只将边境划分到繁南山山脚的村落，之前订下的秋狝猎鹿之争也不再进行。”

        繁南山虽然物产丰富，横跨两个国家，但实际上如果真的认真算起来，实在是算不上一个兵家必争的要地，如果不是彦国、乾国两个皇族的发源地都在这里，靠近繁南山生活的村落和百姓又十分富足安逸，所以严天认为，这个地方是不会引起彦国、乾国，两个国家的争夺之战的。

        “严将军，您这话虽然说得好，但是万一我们这边退兵了，彦国那边不退，那我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个事情乐劣不是没想过，但皇上这边显然并不愿意放弃繁南山。

        繁南山在乾国、彦国两国的情况并不相同，彦国那边虽然也占有一半的繁南山，但繁南山脚下的却大多都是小村落，更别说西南方向还有一座鸣淮山在那里挡着，哪怕想从西面山路一路往下直冲彦国腹地，可彦国中间还跨着一条大河，想借着繁南山进军彦国，实在是有些困难，所以之前苏荃才敢如此轻巧地放弃繁南山、还有繁南山脚下的村落，并且开出军营退后十里的条件，。

        但在乾国这边，繁南山的地理位置则险要许多。首先，繁南山往下，就是一大片平原，虽然适宜百姓居住，但一旦发生战争，就有可能迅速被敌军占领。那么大的一片平原地区，哪怕在附近驻守的是大名鼎鼎的昌北郡虎泽军营，可再骁勇善战的虎泽军也挡不住千军万马，一旦昌北郡失守，那么乾国国都广靖就可以算是凶多吉少，国都要是没了，那军心就散了，整个乾国也就散了，所以在乐劣这边，繁南山是万万不能让。

        “乐先生尽管放心，我们彦国一向是说话算话的，不过如果您实在不相信，倒也可以继续维持目前的驻军，只是不知道乾国的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还能支撑多久？”严天比孙文臣更知道乐劣的考量，而且他们打的主意跟乐劣想的分毫不差，俞盛桓既然有胆子敢动手刺杀他们的国君，那么相对应的，必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严将军，您看着铁骨铮铮，我乐劣倒是没想到，您竟然还是一个会拿女人的性命做要挟的人呢。”乐劣不知道对方是在试探，还是真的清楚皇后娘娘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只是在这个时候，他是一点怯都不能露，万万不能让对方知晓这边的真实情况。

        “乐先生，兵不厌诈，您这边不是最清楚的吗？”当初听说陆家趁机篡位的事情，严天就觉得有些不对，要不是苏荃火急火燎地要找人谈判，这个事情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苏荃那个书呆子好歹试出来一点东西，不然他现在估计别说彦国的丞相之位，估计连项上人头都不保。

        “只要乾国愿意撤军十里，我严天可以在这里保证，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下山的时候，绝对是一路平安。”

        严天没有食言，陆芷和苏沛若下山的路上，的确是一路平安，可等那些人踏出繁南山再回头一望，炮火连天。

        彦国假意退兵，趁着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送人下山的事情上，直接杀了一个回马枪。留守在繁南山上的少量乾国驻军被杀了个猝不及防，整个营地险些沦陷，包括乾国国君俞盛桓在内，所有乾国高级将领全部被围。

        陆芷昏迷的五天，也是山下驻军奋力厮杀的五天，更是山上的人孤军奋战的五天，下山的两条山路被彦国军队截断，退回山下的驻军一时间无法突破彦国的防守线，导致山上山下形成了一个双包围圈，整整五天，双方僵持不下，炮火不断。

        第五天，鸣淮山援兵到达，首先截断彦国在西面的粮道，同时借由西南、东南的山路派出五路精兵，协同乾国军队与残余彦国势力对战，在第六天的早上，正式清除彦国在东南的驻军，解除繁南山的困兽之局。

        后人对于这场战役多有两种说法，一是说俞盛桓鲁莽行事，对时局判断不清，此方大多认为如果不是因为俞盛桓事先没有做好准备，导致彦国国君樊景瑞顺利逃脱，就不会有后头的一系列事情，再加上后期俞盛桓听信彦国使节谗言，在繁南山陷入围困乃是理所当然。

        另一方则认为，俞盛桓之所以敢如此大胆，有很大的程度是已经做好的准备，更是信任陆峰能够及时赶到，或者说，这个困兽之局其实是俞盛桓做出来的一个假象，好让狡猾的樊景瑞能够一脚踏入这个圈套。

        两种说法众说纷纭，不过争论的双方却有一点是达成共识——

        陆峰由于营救国君有功，再次获得俞盛桓的信任，之后多年受到俞盛桓的重用，甚至其女俞陆氏在后来涉嫌杀害大皇子生母，俞盛桓也未对其作出任何的惩戒，反而放任行事，最终导致五年后的“嫡长夺位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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