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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 送你


  几日过去,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靖国府外围拢起百姓,竟叫唤着,说要看五岁女童写的字。

  “真是奇了,我家小子十岁开始握笔,写的字还是跟鸡爪子画的一般。”

  “老天爷只会眷顾这写金贵人物,若是寻常人家还不得出个状元郎?”

  “可不是吗,如是个男孩,怕真是文曲星转世!”

  靖国府外围满了百姓喧嚣声不断向府内传来。

  汝乔躲在乔氏屋里,听乔氏厉声训斥跪成一排的奴仆。

  “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乔氏鲜少发火,这次却摔了个茶杯在几个婆子脚下,婆子们一个大气不敢出,低着头皆是面如土色。

  乔氏胸口起伏不定,是极努的。

  汝乔害怕到夜里都睡不好,于是乔氏便下了令,要府里人把严住嘴,不准将此事儿透露出去。

  没曾想,才过了几日,便有百姓聚拢在了府外,只怕金陵城中已是人尽皆知了。

  “母亲…”汝乔从内室出来,小小个的人站在乔氏脚边,湿漉漉的大眼无辜的望着她。

  乔氏怜爱的将她抱在怀里,小心安抚,担心她又想起什么被烧掉的混账话。

  “母亲,我想去墨香阁。”汝乔趴在乔氏的肩头,轻声说。

  乔氏有些意外,疑惑转头问她:“去墨香阁干什么?”

  墨香阁是乔氏名下的铺子,专卖笔墨字画。

  “去了母亲便知了。”汝乔抬头,湿漉漉的眼睛看得乔氏越发心疼她。

  汝乔当然是害怕的,自古以来多少个奇异少女被当作妖孽绑在木桩上一把火烧了去。

  可百姓堵在门外,仿佛是靖国府出了什么丑事,她不想让自家门楣受所抹黑,更不想乔氏一天到晚都忧心自己,于是便想起了墨香阁。

  乔氏见她眸里的恐惧褪去,知道拗不过她,叹了口气点头应下。

  心里有些埋怨起姜衡雁这个做大哥的来,有他在,陪着两位妹妹出门,自己才放心。

  汝乔不知自家大哥被母亲埋怨上了,挑了辆小巧马车,避开人群从靖国府后门驶出去。

  墨香阁外人头攒动,只因人们听闻靖国府三姑娘将在墨香阁展示她所写的字。

  “靖国府三姑娘才五岁啊,听闻是提笔生字。”一个长袍书生啧啧道。

  “世间竟有如此奇人,那为何要专门搭个台子,写给别人看?”长袍书生旁的灰袍书生疑惑问。

  “据说是一些百姓堆在靖国府外喧闹不已,靖国府才出此下策。”长袍书生解释道。

  “原来如此。”灰袍书生点点头,抬头看墨香阁台上安静书写的人。

  那人正是汝乔。

  她正临慕一卷古人名章,半个时辰未到便写好了,她待墨迹干了之后将手下的宣纸递给了墨香阁的管事。

  墨香阁的几个管事一同托着汝乔所用的宣纸,摊开展示于众人眼前。

  台下惊奇声不断,汝乔转了身边便下了台子,正要回墨香阁的独厢,却在独厢外,看见谢昭候在那里。

  谢昭见汝乔回来了,大步走向前一支手抵着下巴,疑惑问:“小丫头,你会写字啊?”

  汝乔有些讶异,没想到谢昭竟也被风声引来了。

  谢昭见汝乔不答,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脑袋。

  汝乔抬眸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谢昭围着她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十分怀疑“你看着还没寻常桌案高,竟会写字?”

  见他不信,汝乔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自己进了厢房。

  “哎哎哎,别走啊。”谢昭着急要追上去,但汝乔当着他的面把厢房的门紧紧合上,他站在门前挠了挠头,自己不过问了几句,怎么她看上去生气了?真是个坏脾气的丫头。想罢,谢昭抬头一看厢房门牌,这小丫头是不是进错门了?

  汝乔合上门,转身看见屋里坐着个人,才发现自己走错了屋。

  对上赵璃冬日湖水般清冷的眸子,汝乔有些害怕,想转身出去,却迈不动腿。走又不能,愣在原地又不是,只好小心挪过去,唯诺的行了礼。

  赵璃看着缓慢挪过来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放下手里的笔,抬眸看她。

  他今日是来买笔墨的,宫里的笔墨虽好,但宫人总是按照宣仁帝的规格给他置办,那种所有人都把他当储君对待的氛围,让他不喜。

  只有握了寻常的笔在手里,写出的字才衬他的心意。

  汝乔见他微微扬起眉,似乎在等着自己的下文,于是她将小小的身子挪过去,壮着胆子软软的问“三殿下,可是有事不顺心?”

  赵璃没想到小丫头会这么问,一语道破了自己心事,竟鬼使神差的点点头。

  汝乔见他点头,小手在怀里摸索的了一阵,掏出了平日随身携带的平安福抬起双手递给他。

  赵璃本不想接,但小女娃用那般充满期望的眼神看他,还是忍不住接过了还带有汝乔体温的平安福,捏在指间,不解的看着她。

  汝乔在他接过平安福的瞬间,眼眸亮堂堂的,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说:“自那日求了这符,我便再没有做噩梦。”

  赵璃愣了片刻,将符捏在手心,面色之清冷让汝乔感觉到些许尴尬。

  她努力扬起温软可爱的笑,企图用年龄让赵璃放下戒备。

  或许是汝乔脸上的笑奏效了,赵璃没有将她赶出去,将平安符放在一旁,提起笔继续写字,把她也放在那里当个陪衬。

  汝乔乖巧的坐在那静静看着他。

  赵璃长发如墨高高束起,由一块通透蛟龙白玉固定住。窗外的日光洋洋洒洒的照耀在他身上,墨色金丝埋线云锦袍熠熠生辉,衬得他脸颊白皙仿佛镶嵌上了一层光晕,像九天之上的俊逸嫡仙,清冷而高洁。

  汝乔抬手揉揉眼,有些恍惚,只觉赵璃生得极美,气质淡凉如水,是金陵城中少有的惊才绝艳。

  但他身上那股射来的威严,让人不敢垂涎他的美,只得匍匐于他脚下。

  汝乔愣在赵璃倾世的颜色里。

  门外的谢昭猛然拉开了滑扇门惊醒了她,见谢昭差点跌在地上,他稳住脚步后,先看见了赵璃桌上多了个小玩意,抬起脑袋好奇凑过去问“表哥,这是什么?”

  赵璃撇他一眼,捏起平安福收进怀里,提起笔续写字,淡淡说“没什么。”

  谢昭挠挠头,表哥总是这般,问他什么也不同别人说。

  汝乔见他收了符,心下捣鼓如雷,突然忆起汝慈还在房里等她,便乖巧的福身告退,从谢昭身旁掠过。

  赵璃微微颔首,并未看她。

  从赵璃的厢房里退出后,汝乔不理要追上来的谢昭,直径踏入自己的独厢,又在谢昭眼前合上了门。

  谢昭这次可不敢直接破门,挠挠脖子回赵璃身旁坐定。

  平安福送出手后,汝乔便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担心赵璃以为自己在讨好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确实在讨好他,又何必掩饰?

  每日讨好他的人不计其数,他应该不会放在心上的。

  不论是梦里还是当下,汝乔都觉得,赵璃是山之巅峰的那个人。

  所以每每见他,都忍不住害怕,但又想让他对靖国府存有好感,至少等他即位不会对靖国府做什么。

  汝慈等在厢房里,久久不见汝乔回来,见她回来了又一直靠在门上,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以为她当着众人的面写字累了,于是招她过去拿起手帕替她细细擦汗,汝乔才发现自己流了那么多汗,感觉一身粘腻。

  “好了,往后你小神童的名声可要传遍整个大周。”汝慈边替她拭汗边调笑说。

  汝乔撅着嘴,娇娇憨憨的不满道:“阿姐,你竟然调笑我。”

  汝慈捂了嘴,歇了笑后,问她“可要回了?”

  汝乔点点头,姐妹俩从墨香阁的后门出去,碰到了一同从后门出来的赵璃。

  汝乔站在汝慈身后,小心翼翼的抬眼去看他,见他神色淡淡不悲不喜的模样,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将平安福给丢了。

  赵璃同谢昭走远后,汝慈汝乔才上了小马车回府。

  马车里谢昭看着窗外熙攘的人群,又看看赵璃,终于没忍住,便问:“表哥,刚刚那丫头给你什么了?”

  赵璃闭目养神不理会他,谢昭自讨个没趣,眨眨眼,无聊的叹了口气。

  “到了巷子,便回府去。”赵璃睁开眼,淡淡撇他一眼,凉薄开口。

  “啊”谢昭憾然,不禁叫出了声。

  若不是他说要陪赵璃买笔墨,卫国夫人才不会放他出府,近日牢牢的管教,让谢昭有些害怕回家,听赵璃那么一说,都想粘在马车上。

  到了卫国府门外的巷子,赵璃果然把谢昭放下车,车夫长鞭一挥,马车扬长而去。

  谢昭摇摇头无奈朝卫国府大门走去。

  心里打定主意,往后再也不陪他出门溜达了,可表哥对宫外不熟悉,若是不陪他,走错了门可怎么办。若是不陪他,自己还能寻什么借口出门呢?

  思及,谢昭又重重叹了口气。

  宽大的车厢里,赵璃拿出汝乔所赠的平安福,手里的红符散出一股淡淡的皂乳香。他忽而想起那日在护国寺小丫头向他父亲跑来的样子,煞是活泼可爱,但一看见自己,便如出生的兔子碰到狼一般,即害怕又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的靠近。

  许是自己冷清惯了,才会对软糯可爱的女娃侧目。

  赵璃本想扔了,但思及那个小心翼翼的孩子,修指捏了捏红符,眉目清冷的将它置在了茶几上,不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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