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染血的试卷2
老屋原本的欢欣恬静，随着班主任的离去而消失。
徐妈妈僵着笑脸目送班主任远去，然后木讷的走后屋子里。
呆呆站了一会儿后，徐妈妈嘴唇嗫嚅了几下，终于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徐爸爸默默看着，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想要拍拍妻子的背，但手在半途中又缓缓收回。
他低着头走出房门，蹲在老屋外，渐渐红了眼眶。
听着里面妻子越加尖利的哭声，他突然扇了自己一耳光：“没用的东西！”
农村家庭本就贫穷，尽管徐明川已经被学校免除学费，但每个月的学杂费和生活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徐爸爸年轻时曾外出打工，摔了腰不能再做重活，当时的包工头赔了四万就跑路，再也没出现过。
不能再打工的徐爸爸只能回家种田，因为腰伤常年需要人照顾，徐妈妈便一直留在家里。
种田、养鸡、养猪……老两口在家一年到头都挣不了几个钱，如果不是徐明川的姐姐辍学打工，徐明川读书都有些困难。
请家教是肯定请不起的，那些昂贵的补习班也上不起。
徐明川带着假装的笑容回家，面对的不再是父母自豪的笑容，而是父亲的愁容、母亲的哭泣。
这个家，仅仅因为他英语成绩不够好。
仿佛天都塌了。
他惭愧的低下头，最后哭着跑回学校。
这个肩负着全家期望的孩子，缩在寝室被窝里咬着手背哭泣，手背都被咬出了血来！
姬长歌伸出手想要安慰的拍拍徐明川的肩，手却从徐明川的身体穿了过去。
她心情沉重的坐到徐明川的床边，看着咬着手背哭泣的男孩，眼眶渐渐也红了起来。
她已经知道故事主人公的结局，这分明是徐明川的死亡回放。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徐明川的死亡倒计时。
但剧情还在残酷的继续。
哭泣之后徐明川拿出了初中的英语书，他打算从初一的英语重新开始学起。
他晚自习学习到最晚，然后在寝室走廊的灯光下继续学习。
他早上五点就起床开始背诵单词，日复一日，从不懈怠。
他的眼下已经淤青，性格也越来越阴沉，如同鬼魅。
姬长歌默默站在徐明川的旁边，看着他用不标准的口音背诵着基本读错的单词。
“你音标认错了。”凉风习习的夜晚，走廊灯光昏暗，姬长歌坐在徐明川的身边，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个埋头苦读的少年。
可她的话，少年听不见。
徐明川来自于村中学，老师的教学水平非常有限，因此徐明川的英语基础差到令人发指。
他甚至连基本的音标许多都是读错的。
音标错了，拼出来的单词自然也是错的。
徐明川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没有其他方法，于是将错就错用完全死记硬背的方法。
他确实很努力，他能背诵每个单词的字母，并且不会错。
可是，他的听力部分就注定是零分了。
而更可怕的是，英语不是简单的字母的组合，不会语法的他能认识每一个单词，但当这些单词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徐明川却不能理解这句英语的意思。
他写出来的英语作文简直是个笑话。
于是他的英语依旧很差。
哪怕怎么样努力，都没有半点进步。
高三了，半期考试徐明川英语还是倒数，他的脸上也再看不见笑容。
这个付出全部努力也没有得到回报的少年，鼓起勇气拿着试卷回家，带着难以言喻的苍凉苦笑：“爸，妈，我英语真的上不去。”
他太累了，也再承受不起父母失望的面容，扔下试卷逃一般的回到学校。
即使知道自己根本不能介入剧情，姬长歌也不禁追着他的身影而去，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是要自杀了吗！
徐明川原来是这样死的吗！
但这一刻，姬长歌追着徐明川跑的脚步却被无形的力量阻隔，眼前的场景也再次变化。
她又一次回到了徐家的老屋。
“都是你没出息！你但凡有点本事，咱们家明川也能请得起老师补一补！”徐妈妈尖利的哭叫声乍然响起！
仿佛崩溃一般，徐妈妈大哭着撕扯徐爸爸的衣服，状若疯癫！
她一边打一边大叫：“出去打工没赚几个钱就算了，回来个个月都要吃药用钱！重活你做不了，我还要在家伺候你不能出去赚钱！”
“我天天养鸡养鸭喂猪喂牛，让你砍点柴火你都腰疼！”
“你这种男人有什么用，祸害我还不够，还要祸害儿子！”
徐妈妈不停的叫骂着，徐爸爸最开始还埋着头不吭声，最后实在听不下去，猛地一巴掌甩了过去：“我他妈再没出息也是你男人，你……”
话还没说话，徐爸爸就觉得不对。
他惊恐的看见徐妈妈倒在地上，后脑勺流出了血来！
他顿时慌了，连忙上前去看，却惊悚的发现他那一耳光将老婆推到了门梁上，而门梁上钉着一颗钉子！
徐妈妈的后脑勺正好撞到了钉子上！
倒地的徐妈妈摸了摸自己的头，看到自己一手的血，愣了愣，随即竟笑了一下。
她浑身剧烈的痉挛抽搐起来，但她似乎已经不在乎生死，反而用一种极度仇恨眼神盯着自己的丈夫。
那目光复杂至极，好似怨恨，好似厌恶，却又带着怜悯、不舍、哀怨和……解脱。
徐爸爸慌乱的抱着她，嘴里嗫嚅着，却半天都没说出一句整话来。
他眼睁睁看着徐妈妈瞪着眼睛没了气息。
这个满脸皱纹的男人呆呆的看着怀里没了声息的老婆，许久后，他抱起老婆的身躯端端正正放在床上，轻轻的盖上了被子。
然后，他一根草绳扔上屋梁。
搬个凳子，踩了上去，脖子伸进草绳套里……
一滴眼泪滑下满是皱纹的老脸，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妻子，突然也笑了一下。
“哎哟喂，我的妻，你花朵儿一样的脸面面，哪处肥田你不去，哪颗大树你不缠，偏来我这分瘦田田，偏缠我这颗枯苗苗喂……”
徐爸爸沙哑的唱起了小调，眼中含泪，断断续续：“这辈子我是穷窝窝孬苗苗，苦天苦地苦了我的妻，哎哟喂，黄泉路上我陪你，来世金山银山给你挣喂……”
唱到这里，一串眼泪滑下满是皱纹的老脸，他踢开了凳子……
姬长歌大脑一片空白，呆呆看着这一幕说不出话来，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画面一转，就看到周末放学的徐明川再次回家。
别……别过来……
别过来啊！走啊！
一切都是徒劳，姬长歌只是一个旁观者。
她无力的看到徐明川敲门，看到徐明川推门怎么样也推不开，看到徐明川纳闷的在门外喊着爸妈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
农村的门大多是外面上锁里面是门栓，外面没锁上又推不开，自然代表里面有人。
然后，姬长歌看到徐明川趴到了窗门上，用手指捅开纸糊的窗，眼睛凑了上去……
画面变成小小的孔洞，白色的纸洞里一个人影吊在屋梁上。
徐明川眨眨眼仔细看了看，猛然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几秒后，徐明川语无伦次的大哭大叫起来！
他疯狂的踢门，门终于被他撞开，他冲进去抱着父亲的身躯大哭，随后看向床榻。
他用惊恐至极的目光看着那张花被子，好半响才颤抖着爬过去。
他颤抖着掀开被子，僵了几秒后，他崩溃的大叫起来，仿如一个疯子！
原本温馨的老屋，床上躺着一具腐臭的尸体，头上同样吊着一具摇摇晃晃的腐臭尸体，徐明川瘫倒在地上，如同活在地狱。
许久后，徐明川看到了地上那张英语试卷，试卷被揉得皱巴巴，上面还染着已经变成褐色的血迹。
“呵呵……哈哈……”徐明川突然咧开嘴笑了，疯狂的将试卷揉成一团塞进嘴里，一边笑一边将试卷咀嚼着吞到了肚子里，眼泪和笑容在脸上组合成诡谲的表情。
接着他走到那颗染血的钉子前……
看了看顺着钉子流下的血迹，看了看床上的母亲，再看了看梁上的父亲。
聪慧如他，想来已经猜到了始末。
然后，他对着钉子看了几分钟，又笑了笑，额头对着钉子，一头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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