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都是套路
徐明川第一次露出这样凶戾的模样，以往他总是安静而温和，仿如端方君子。
但徐明川很快就平静下来，他总是那么克制。
他问道：“你是？”
疑问句，但语气却很笃定。
“对，我是。”姬长歌点头。
徐明川道：“所以你感到悲伤？”
“对，我悲伤。”
徐明川笑了：“人活久了会腻，鬼做久了也会腻。再舍不得的人最后都会死，再深的仇恨报仇后都会减退，再放不下的执念也总有完成的那一天。感受不到食物的美味，闻不到花的香气，不会有子嗣于是就不会有亲人……”
“每天还要面对鬼差的抓捕、强鬼的吞噬、天道的压制，时间的折磨……哪怕是想尽办法做了鬼差，日子长了也还是会厌倦，会寂寞。”
“可是，即使如此，已经死过一次的鬼还是想要活下去，更想要活下去！活出个人样来！”
听到这里，姬长歌终于明白了什么，喃喃道：“所以，有了我。”
“对！”徐明川道，目光火热：“鬼可以附身在人身上，但人的肉身受不了鬼阴气的伤害很快就会衰败，鬼也会因人的阳气伤害而变得虚弱。”
“于是有了你，天灵子！空有肉身没有灵魂，肉身还十分宽容，能够承受阴气的侵蚀又不会伤害鬼魂，天生的鬼魂最佳附体！”
“你的存在就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一个能够带着‘自我’轮回的机会！”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重生，甚至不用担心未来，因为从出生起就拥有自己全部的知识、才能、见识！”
姬长歌默默听着，突然笑了，带着浓浓的讥讽：“可是，我还是我。”
“对，你还是你。”徐明川笑了起来，最开始是微笑，随即笑得前仰后合，甚至眼睛都开始泛红。
“从我超过轮回时限的时候起，就莫名知道了关于天灵子的消息，就好像是天告诉我的一样！我觉得这是个希望，我想所有流连人间的鬼魂都会认为这是个希望！”
“他们可能在找寻，可能靠着这个希望在苦苦煎熬，可能甚至还带着几分对苍天的感激！”
“感激苍天至少还给了他们一条路！一条阳光大道！”
“可是啊……”徐明川哈哈大笑：“原来都是假的，你的存在就证明了这一点，这就是天道设下的骗局，玩弄了所有的鬼物！”
“为了得到你，我想一定有许多老鬼很早就在开始筹谋、在计划、在等待、在苦修，并且做好了不惜一切哪怕魂飞魄散的准备！”
“然而那个争夺到你的鬼，在附到你身上的时候，其实就相当于度过了轮回！”
“唯一的一点宽容，只是能够再世为人而已，这便是老天对玩物施舍的一点怜悯！”
“鬼魂在你身边可以抗拒天道的压制，那是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轮回池啊！”
“哈哈哈，好大的一个玩笑，好大的一个谎言！”
徐明川笑得浑身颤抖，笑着笑着眼睛却流出了血泪：“太好笑了！”
血泪缓缓滴下、消散，他尤在喃喃：
“太好笑了……真的是……”
“太好笑了……”
姬长歌也没料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异样的悲情充斥了一人一鬼的心中。
不同的立场，同样的伤悲。
这伤悲并不单纯，含着许多愤慨、无奈、凄然、讥讽……但似乎只有资格感到伤悲。
姬长歌难以接受自己的出身，是因为难以接受自己肉身是一个没有灵魂的鬼魂容器，而灵魂又是一个可怕得好似个怪物的恶鬼。
她是她，但她仿佛又不是她，一个奇怪的混合体，如同异种嫁接的异形人。
可听了徐明川的话，她却又觉可笑，笑自己，笑那个拼命厮杀争夺自己肉身的……自己的灵魂。
可怜，真可怜，连同徐明川一类的鬼怪们也很可怜。
都被老天玩得团团转！
可一边顾影自怜，一边姬长歌却又渐渐释怀，自我安慰的阿Q精神开始复苏。
最起码，她是全新的自我。
只是，与以前不同，心底里到底多了许多不甘和压抑的愤怒。
原本以为自己是玩家，最后才发现她不但不是玩家连npc都不是，只是游戏的一个bug！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欢快的童谣让极度压抑和沉重的氛围多了几分轻松。
姬长歌看去，屏幕上闪烁着‘老爹’两个大字。
此时此刻姬长歌的心情极端恶劣，但她还是很快拿起了电话，深吸一口气，泪痕未干的脸上已经挂上了灿烂的笑，语气变得极为轻松惬意：“爸，你出来放风了？”
“去去去，老爸我又不是犯人放什么风！”电话那头爸爸没好气的吐槽了一句，随即担忧道：“上次电话之后已经两天了，这两天那家伙出现没有？”
“没有，这几天啥事也没用。”姬长歌断然道。
“那就好，上面说已经派了人保护你，爸这还是不大放心。”姬云雄语气放松了不少，随即语气很是高兴的样子：“爸明天就回来了！另外你爸我过几天上调的文件就会下来，在你高考后就会被调到燕京去！”
姬长歌之前就从金丝眼镜那里听到了消息，只是不知道会是调动到燕京，愣了愣：“为什么是在我高考后？”
而且，有人保护她吗？有吗有吗，不会是跑得没影儿的那两个吧！
“你保送燕京大学了！”姬云雄更是高兴，声音洪亮：“上面给了你保送燕京大学考古系的名额，把我调到燕京说白了就是去看着你做陪读的，不过燕京大学可不好考，能保送那是最好不过了！”
姬长歌却大感不妙，警惕道：“为什么要保送，干嘛要你看着我！”
“因为你洗白了呀！”姬云雄哈哈笑着：“本来还觉得你身份特殊，就算是藏也不可能藏得住一辈子，到时候万一被纳入神棍之流可不大好，结果今天上面明确给了消息，你已经被纳入了制度内密安部！哈哈，国家都认可你了，以后应该就没啥事了！”
“密安部？”什么鬼！姬长歌无语：“我可没答应进什么密安部，爸你是不是被忽悠了！”
“我答应了啊！”姬云雄语重心长道：“我也是才知道还有这么个部门，不过你进制度内也算有了依靠和庇护不是？爸没那个能力护不住你，现在有国家给你做靠山，那赤狱再是恶鬼难道还斗得过国家？让爸爸跟着你做陪读，爸爸觉得上面考虑得很周到！你还是个孩子，不看着你万一长歪了呢，还是得我看着你比较好。”
说到这里，姬云雄颇为老怀大慰的感觉：“现在多好，能上个好大学，工作也稳了，背后还有个大靠山能护着你，爸放心了！”
“……”
姬长歌只觉心塞不已，爸啊，你见到金丝眼镜跑得脚步如风的飒爽英姿了吗！
让我进密安部，恐怕是想把我当牛使啊！
可姬长歌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对于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来说，考上好大学，找个稳定的工作，有人能护着……这就是最好安排了。
现在的处境让她感到无力，但她知道，爸爸只会比她更加无力和不安。
对于爸爸来说，这也恐怕是他能做到的、能给的最好的安排。
她不忍泼爸爸的冷水。
沉默几秒，姬长歌语气欢快的道：“是挺好的，爸爸果然还是这么威武霸气！”
电话那头姬云雄很是得意，也不谦虚：“嘿嘿，那是那是，爸不给你考虑谁给你考虑？就你那懒样家里恐怕都成狗窝了吧，回头收拾收拾，明天我跟你妈一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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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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