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嫌隙暗生

　　据说沈定家乡婚嫁的习俗是这样的，男方给予女方家一万来块钱的彩礼钱，女方收到后只意思意思留下几千，余下大部分都是退回给男方。而女方家却要送一部车给女婿，作为给女儿的嫁妆。

　　伊然听到这的时候不由地纳闷了，这是什么风俗呀？什么是嫁妆？在她对这方面有限的认识里，一直觉得那应该是结婚时娘家送给女儿的东西，什么时候改成是送给女婿了？

　　之前伊然也没在乎男方家给的彩礼钱有多少，这时候却也郁闷开了，凭什么男方家给的彩礼钱就那么一点，却要求女方送车送什么的，这不典型的坑外家吗。

　　何况伊然家庭条件一般，父母供姐姐和她上完大学已耗费了不少心力，她心里着实不愿因为她结婚的事还要再花父母的血汗钱。况且姐姐出嫁时她还在念大学，父母也没送多少嫁妆给姐姐呀。

　　所以在嫁妆一事上她最终只让父母送了电视冰箱以及洗衣机，至于车，是她和沈定按揭买的。

　　这下子婆家那些人就很不乐意了，其中尤以沈定姐姐最甚，虽当着伊然的面不好说太过，背地里在沈定面前可没少嚼舌根，说得沈定也很烦。

　　虽然沈定嘴上不说，但他因何烦躁伊然还是可以感觉得出来的。伊然觉得有点委屈，她本是个不喜啃老的人，跟沈定在一起，不管今后的生活质量如何，她从来没想过要去占婆家的一点便宜。同样的，也不想向娘家伸手要钱。

　　她与沈定都是刚出来工作不久，事业还在起步阶段，买房的首付款几乎花光了他们的积蓄，如果可以，他们倒宁愿花自己的钱让婆家外家双方都满意。囊中羞涩，英雄也会为之气短，这也是沈定后来决定辞职自己创业的因素之一。

　　嫁妆之事，直至两三年后，婆婆偶尔还会旁敲侧击的提起，诸如某某娘家送了什么车给新婚女婿丫，又或是某某娘家出资给女儿女婿买房子啊...

　　那时候的伊然只会淡笑着回应：“哦是吗？那这女儿的娘家家庭条件不错啊。”

　　那时的伊然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看待这些东西了，不会再给自己添堵，因为她已经知道，观念这种东西一旦形成，是根深蒂固的，极难更改。既然如此，又何必因彼此观念的不相符而给自己找不痛快呢？有些东西，学着去适应远比强行改变省心得多。

　　春节期间果然是结婚的高峰期，婚后没几天沈定就收到了高中同学王安发来的喜帖，邀请他和伊然去参加婚礼，地点亦在H城。

　　伊然与王安亦是高中同学，便答应届时同沈定一道前去。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作为男方理应请好友们一起去KTV唱歌，次日再一起去接新娘子。

　　当初沈定嫌麻烦，就没有这样做，但王安是个极其喜欢热闹的人，他开了个大大的包厢，请了不少人前去。

　　伊然歌喉不错，学生时代曾被同学们戏称为歌神，为此王安极力叮嘱沈定过去的时候必须带上伊然。

　　伊然同沈定走进包厢的时候，才发觉里头的人还真不少，其中不乏一些高中同学。见到沈定伊然，好多认识的人都跑来热络的跟他们打招呼。

　　余均沉默的坐在边角落里，伊然一进门就已看到了他，却装作没看见。

　　伊然坐下后不久，屏幕上就显示轮到了余均点的歌，陈楚生的《有没有人告诉你》。

　　似乎是下意识般，余均朝伊然看去，在她的脸上停驻了一会，伊然亦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只是装作不知，始终很认真的盯着屏幕看。

　　当余均略显低沉的嗓音缓缓的回响在包厢里的时候，伊然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大学期间守着那段无望的感情时，放暑假坐在回家的火车上，整整三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她几乎没怎么合过眼，总是反复播放着陈楚生的这首歌，心痛得几乎窒息。尽管已时隔几年，当时那种刺心的感觉依然清晰可见。

　　肩上传来了热度，沈定一手揽过她的肩膀，一手执起茶几上的茶壶，淡淡问道：“要不要喝点水”？

　　说着也没等伊然答话，就径直往伊然的茶杯里驻满了水，随即放下茶壶，将茶杯端到她面前。

　　伊然只得接了过来，虽然她一点都不渴，却也就着茶杯喝了两口。

　　接下来沈定有话没话的与伊然闲聊起来，由于包厢里极吵，沈定同她说话的时候几乎是附在了她耳朵上，在外人看来两人极为亲昵。只有伊然心里在打鼓，她隐隐的感到了沈定身上传来的怒意，一股寒气从脚底串了上来。

　　直到余均的歌唱完，沈定才结束了与伊然的闲聊，同众人一起鼓起掌来。

　　隔了两首歌后，耳边传来一曲极为熟悉的旋律，原来是有人自作主张帮伊然点了歌，梁静茹的《勇气》，此歌伊然最为拿手，在座的好些人都是他们的高中同学，都听伊然唱过。

　　此时此刻伊然是极度不想唱这首歌的，因为熟悉她和余均过往的人都知道，当初的同学聚会上这歌她是特意唱给余均听的。

　　只是人家点都点了，坚决不唱又好像特意回避什么似的，伊然不自觉的扭头看沈定，沈定朝她淡笑道：“既然大家都想听，那你就唱吧。”

　　沈定都开口了，再拒绝的话就显得更扭捏了，伊然只得硬着头皮拿起了话筒，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伊然唱过那么多回这首歌，头一次唱得如此有失水准，唱完后，跟众人打哈哈：“不好意思啊，今天有点感冒，好像唱得很难听”。

　　众人忙道：“没有没有，唱得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伊然刚放下话筒，沈定就端来茶杯给她，伊然强装镇定的接过。

　　半个时辰后，场面更为热闹起来，此时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纷纷离开座位走进了舞池。还有的人开始比拼起酒量来，你敬过来我敬过去。

　　这时，余均站起身来，修长的身躯外搭着一件黑色风衣，几日不见，他似乎更瘦了。只见他一手拿起酒瓶，一手持杯缓步走到伊然面前，牵起一抹笑容，声音暗哑道：“然然，说起来，我还未敬过你酒呢！能否赏脸喝一杯？”

　　伊然一时间觉得有点懵，下意识转头去看沈定，后者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伊然站起身来，由于她的杯里只是水，便拿起沈定面前的酒杯朝余均举了举，未等对方举杯，她就已经仰头一饮而尽。

　　余均摇头笑了笑，也饮尽了自己杯中的酒。喝完这杯，余均似乎犹未尽兴，又再次将伊然和自己的酒杯都斟满，举杯道：“来，这一杯是庆贺你的新婚之喜！”

　　伊然还未做出反应，沈定的大手已经罩上了她手中酒杯的整个杯口，接过来，语带宠溺道：“她不胜酒力，这杯我替她喝。”

　　余均倒也没意见，笑容意味难明：“也好。”

　　两人对碰之后，皆仰头一饮而尽。饮完后很快又接着满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对干上了。接连喝了几杯后，还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伊然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却想不出好的法子来阻止他们。

　　俩人似乎都铆足了劲，都不肯先认输，可让他们这么喝下去会出事的呀。强自镇定下来的伊然偷偷跑去找王安帮忙，借由其他同学来打岔，分别找他们敬酒，才总算将这二人隔离开来。

　　可是两人着实已经喝了不少，一停下来，似乎都撑不住了，皆醉倒在沙发上。

　　伊然忙上前扶着沈定，想把他送回家，沈定扯了扯领带，抬起惺忪的醉眼端详了她一会，才配合的搭上她的肩，脚步踉跄的走出包厢。

　　整个过程，伊然明显的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胶着在她身上，可她硬咬着牙，始终不曾回头看一眼。

　　身材纤瘦的伊然扶着人高马大的沈定甚为吃力，幸而沈定虽醉得厉害，却也极力撑着，没有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一回到家，沈定就忍不住冲进卫生间里吐了起来，伊然赶紧去帮他拍背。沈定吐完后，轻轻的拨开伊然的手，走到洗漱台前漱了口冲了把脸，随即走进卧室倒头就睡。

　　待伊然收拾妥当也走进卧室躺下后，却发觉自己毫无睡意，躺了一会，她轻轻的开口道：“你生气了？”

　　一室的寂静。良久，就在伊然以为沈定已经睡着时，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我不在乎他的举动，可我在乎你的心意。”

　　伊然瞬间犹如有异物梗在心间，一下子忘了要说些什么。

　　沈定翻了个身，淡淡道：“睡吧。”

　　伊然望着他的背影，眼中一片涩然。突然觉得，她也挺痛恨这样的自己。同时心内暗自决定，日后的高中同学聚会自己就不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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