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送菜
御膳房到慈宁宫的两个送菜人是有暗号的，小宁子的暗号上一句是“今日送的什么菜”，下一句是“自然是太后娘娘爱吃的菜”。
实际上小宁子送的菜是慈宁宫伺候太后的人的菜。
而采陌的暗号上一句是“送的什么菜来”，下一句则是“辣椒、白菜”。这些都是采陌在决定要用檀儿的身份入宫之后查探清楚了的。
采陌最初想的是，直接想办法见太后一面。但她清楚自己的斤两，在她跟太后没有任何信任基础的前提下，她无论跟太后说什么多半只有一条路，就是被太后弄死。
所以在她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先想办法入宫然后取的太后的信任。太后宫中的丫鬟，她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假扮的。
再知道太后和御膳房这边的联系之后，她就请玲珑帮忙让她在平安王世子和嘉禾公主成亲这一日召她入宫。
她需要玲珑那边给她一份详细的后宫的地图，檀儿只是御膳房的宫女，整个后宫的地形她并不清楚。
至于那一套宫女的衣衫，则是以备不时只需。
嬷嬷在听了二人的回答之后，侧开身子让二人进去。
慈宁宫的后门离着他们的小厨房不远，采陌和小宁子将菜交给嬷嬷之后，嬷嬷照例让人将菜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则同采陌和小宁子客气的道：“辛苦檀儿姑娘和小宁公公了。”
采陌和小宁子皆道乃分内之事，菜妥当的送到慈宁宫之后，采陌和小宁子就应该回御膳房了。
但走之前采陌却偷偷的看了看给太后送的菜几眼，有些不放心的样子。
采陌偷偷看过去的那几眼并不隐晦，她这样便落入了领着他们进来的嬷嬷眼中。
采陌只知道那嬷嬷姓陈，是太后宫中的老人，其余消息，便无从得知了。至于那几道暗中打量的视线，是采陌故意让陈嬷嬷瞧见的。
陈嬷嬷既是太后宫中的老人，又管着太后日常的吃食，自然不是等闲之辈。窥见采陌的神色之后，便笑吟吟的道：“老奴瞧见檀儿姑娘方才暗自看了送给太后的菜，莫非是菜里有什么不妥。”然而眼底却满是防备之色。
若是采陌回答的话不能让她满意，只怕采陌今日若是不交代清楚，怕是无法走出慈宁宫了。
小宁子一听陈嬷嬷的话，吓得腿都差点软了。
若是菜不妥，他们只怕今日要挨些板子了，遂紧张兮兮的看向采陌。他那一车板的菜，他是反复仔细检查了的，就是不知道采陌那边的菜她是否检查妥当。
可明明方才嬷嬷都没有检查出来有问题，即便是菜有问题檀儿也不应该露出马脚呀！
平日里那么聪明伶俐的一个丫头，今儿怎么就犯傻了呢。
采陌微微抬眸看了看陈嬷嬷，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一双小手似乎因为紧张的缘故还不安的揪着裙摆。
陈嬷嬷一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俨然就是太后娘娘的菜有问题，檀儿明明知道，确又不知道因何原因，不敢说出来。
不由得眸色一冷，原本和蔼可亲的面容变得威严起来：“檀儿姑娘，老奴见你平日里做事认真乖巧这才提点你两句，知情不报，你应该知道是社么罪吧！”
采陌深吸一口气，似鼓足了勇气，这才缓缓道：“嬷嬷，檀儿这话说出来会有些逾越，但也是因为对太后娘娘的一片赤诚之心，所以如有不当之处，还望嬷嬷恕罪。”
“你且先说出来我听听，如果真是为了太后娘娘好，太后娘娘定然不会怪罪于你。”
得了陈嬷嬷的保证，采陌方才道：“檀儿见今日太后娘娘让御膳房送过来的菜里面有香椿和豆苗。檀儿记得这两样菜不可一道吃，吃了容易肠胃不适。所以还请嬷嬷去掉其中一样菜，若是太后娘娘想吃，这两样菜需分开日子来做。”
陈嬷嬷凝眉，她掌管太后娘娘小厨房好些日子，哪些食物相沖克，她自然是知晓的。然她只知香椿与黄瓜、菜花和畜生的肝脏不能一起吃，却不知不能和豆苗一道吃。
檀儿跟慈宁宫送菜也有一年半载了，不是个喜欢胡诌的丫头：“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她挥了挥手。
采陌乖顺的应了声：“是。”
然后就拉着有些被吓到了的小宁子离开了慈宁宫。
陈嬷嬷看着檀儿和小宁子离开，转而就去找慈宁宫中的医女。
太后娘娘的吃食，是断然不可大意的。总归要仔细些，若是香椿与豆苗果真不能一道吃，那便同太后娘娘禀明换个菜单子。
若是能一道吃，那便是那小丫头乱说了。
陈嬷嬷找了医女询问了一番之后，医女说这豆苗确实不能同香椿一道食用。心里先是松了一口气，想着亏得自己注意到了檀儿的异样，询问了一番，这才避免了太后娘娘肠胃遭殃。
松了一口气之后又是一紧，想着她还是得多多研究一下食物的沖克，若不是今日檀儿说了，太后娘娘吃了身子不适。
虽说不会惩罚她这无心之过，她自己却会心中难安的。
她拍了拍胸脯，平了平呼吸，这才去找太后请示更换晚膳菜单子的事情。
陈嬷嬷过去的时候，太后正在逗弄金丝笼里面的一只鹦鹉，在教那鹦鹉念诗。念的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声音如玉珠落盘，清脆悦耳。
一头青丝仅用一根素白丝带悉数绑好，未佩戴任何珠翠。穿的衣裳也十分简单，浑身上下未着任何配饰。趿拉着一双简单的素白绣着梨花的鞋子，雪白圆润的脚后跟因为没有拉上鞋跟而露在外面。
并不算绝美的五官，但却有一种让人看了就会眼前一亮，不由自主的就会被她而吸引的魅力。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一派闲适悠然。完全没有太后的架子和威严感，十分亲和的样子。
虽然年近四十，看上去却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
看到陈嬷嬷穿过垂花拱门进来，未等陈嬷嬷行礼问安，便笑问：“陈嬷嬷今日怎的有空来瞧我。”
慈宁宫伺候的人都知道，在没有犯错触怒太后娘娘的时候，她都是极好说话，且平易近人的。
遂恭恭敬敬的屈膝行礼之后，方才道：“只要娘娘召见，老奴时时都是有空的。只怕成日里在娘娘跟前晃悠，娘娘看烦了我这张老脸。”
太后失笑：“你呀你，惯会说笑来逗我。可是小厨房出了什么问题？”
太后从旁边的小己上拿了些吃食放到金丝笼里面，然后在旁边的一个软椅上支着头躺下。
便有丫鬟拿来了剥了皮，插了银叉子在上面的莲雾。
待太后抬手拿起银叉子，就这银叉子吃了一小块，在口中慢慢悠悠的细嚼。
陈嬷嬷这才开始回话：“娘娘今儿个的晚膳中的香椿炒蛋和素炒豆苗不能一道食用，恐会引起肠胃不适，所以老奴特来请示娘娘，调整菜单子。”
太后不喜铺张浪费，一个人的晚膳，一般都是三菜一汤。那香椿和素炒豆苗若是不能做了，便一下子少了两个菜。
“那为何菜单子都订了才说。”
太后语气还算平和，陈嬷嬷却是汗涔涔的跪下道：“老奴之前也不知道，是御膳房送菜的丫鬟说了一嘴，老奴去问了云医女才知道香椿和豆苗不能一道食用，是老奴的疏忽，还请娘娘责罚。”
太后不喜推脱责任之人，所以慈宁宫的人犯了错即便是太后不知道，他们也会主动请罪。
主动请罪会根据犯错大小责罚，一般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若是推脱责任，明知故犯，或是知情不报，便会责上加责。
果真，太后见陈嬷嬷下跪，轻声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当得着你这般。起来吧，下次注意些就是了。”
陈嬷嬷急忙起身谢恩，虽然太后说当不得什么大事，但娘娘凤体金贵，哪里是随意可以损伤的。
“那晚膳的菜单子……”陈嬷嬷小声询问太后。
太后沉吟了片刻道：“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就照原先的菜单子做，把素炒豆苗去掉就好了。”
陈嬷嬷一听，急道：“娘娘，这可使不得。”哪里有一宫太后晚膳就用个两菜一汤这样的事情呀！
太后闭目，拂了拂手：“这样即可。”
陈嬷嬷一见太后这样，便知道太后不想在多说。只得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弓着身子恭敬的退了出去。
太后良久之后，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暴雨过后一片湛蓝的天空，自言自语道：“可真是无趣呐。”
贴身宫女良辰伺候在太后侧卧的软塌后面，看着太后消瘦落寞的背影，暗自抹了抹眼泪。
太后轻声笑道：“傻丫头，你又哭什么。”
“奴婢心疼娘娘呀……”良辰哽咽道。
太后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一双眼睛里，古井无波，却又深沉如海。明明在笑，却又恍若无喜无悲。
采陌这同小宁子离开慈宁宫走远之后，小宁子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对采陌埋怨道：“你刚刚可差点吓死我了。”
采陌干干的笑了笑道：“不好意思，以后不会了。”
小宁子低声道：“你还想以后，那菜有问题，你为何不早些说。”
采陌无奈的笑道：“早些说，跟谁说，太后娘娘要的菜，我们还能不送过去不成。”
“那你送过去的时候就直接跟陈嬷嬷说了就好了，为什么磨磨蹭蹭、吞吞吐吐的。”
“我不是怕对嘴，被怪罪么。”
“那你后面怎么又说了。”
“我不说，若是太后娘娘吃了肠胃不适，我脑袋岂不是就要搬家了，权衡一番之后，自然是小命重要了。”
小宁子被采陌堵得一阵无语，郁闷的闭上了嘴。
二人回到御膳房，又要开始准备今日的晚膳了。晚膳的桌数比中午少了几桌，但也并没有少太多。
所以采陌依旧被使唤得团团转，她都不知道忙到了什么时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檀儿住的地方。
檀儿只是个三等宫女，虽然睡的不是大通铺，但也是和五个宫女睡一间屋子的。
因为住的都是御膳房的宫女，大家今日都很累，所以回到房间后，一沾床就睡了。
采陌也是如此，但在所有宫女都陷入沉睡后不久，采陌忽而睁开了眼睛。一双美目十分清明，没有丝毫的困意。
然后她麻利的起身，吹了迷香在房间里，穿了夜行衣翻窗离去。
第二日天还未明，就被起床的铜锣声吵醒了。她们御膳房的宫女住的院门口，安了一块铜锣，每日卯时起床，到了起床时间都会有管事嬷嬷准时敲三声铜锣。
采陌听到声音之后，麻利的起床，飞快的穿好了衣服。
同一个房间的一个宫女疑惑的说；“我怎么觉得还没有睡觉就到起床时间了。”
另一个宫女打趣道：“你这话可别给嬷嬷听见了，不然得揪着你胳膊说你是懒骨头了，不过我似乎也有这种感觉。”
采陌不动声色的动了动鼻子嗅了嗅，确定房间里面没有任何迷香的味道。
便学着檀儿平日的样子跟她们说话。
平安王世子的婚宴要摆三日，昨日之事第一天，今天还有得忙的。
到了中午的时候，和采陌同一个房间的一个宫女走到她跟前小声跟她说；“你有没有听说，昨日平安王世子婚宴上出了变故。”
采陌现在一门心思留意着慈宁宫那边的动机，哪里还有精力去留意平安王世子的婚宴，当即摇了摇头。
那宫女很有八卦的欲望，见采陌不知道，双眼一亮，觉得自己找对了分享的对象，便滔滔不绝的将自己听到的八怪消息跟采陌说了起来：“平安王世子在婚宴上被护国将军府的小将军暴打了一顿呢？”
采陌一听，下意识的就皱了皱眉：“这是为何。”她知道护国将军府和平安王府不对付，但这样明目张胆的就揍人合适吗？
平安王世子好歹是皇族中人，昨日又是他成亲的好日子，而且还是和戎族和亲的日子，小将军这般行事，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隐忍低调呀！
他这不是一下子就得罪了几处人么。
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些担心，当年平安王能够捏住那么多的兵马，而且在夺位之斗里面，就他和先帝活了下来，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些年来，想来也是在韬光养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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