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仇人

　　阮娘给宇文少景送点心进屋的时候，便看到宇文少景愁眉不展的在屋内来回踱步。

　　她似乎从未见过如此纠结苦闷的宇文少景。

　　不禁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宇文少景不愿意自己不好的情绪影响到阮娘，见到阮娘之后，下意识的就恢复了平日里眉眼都带着浅笑的样子。

　　“无事。”他温声道。他知道阮娘是清漪手下的人，而清漪是心悦赵靖川的。

　　今日赵靖川让他想办法把海宁府十万兵力悄悄送去给他，宇文少景不知道此事清漪是否知晓，更不知道阮娘是否知晓。

　　阮娘和清漪似乎是有着不为人知的传递消息的方式的。

　　她不想阮娘夹在中间为难。

　　而且他私心里，还是希望赵靖川只是急昏了头，因此忘记了父亲还在小将军手上的事情。

　　他跟赵靖川接触过多次，他的确是一个仁德且有大才之人，这也是他为何愿意辅佐赵靖川的原因。

　　赵靖川昔日在浙江的时候，笼络到的人仅有五万兵马而已。而余下的兵马，都是宇文少景替赵靖川笼络的。

　　养着十几万的大军，不仅仅是要考虑藏兵之处，更是需要许多的银钱来养这些兵马。而宇文少景，不但暗中召集了不少兵马，还完全解决了银钱的问题。

　　这些事情，都是宇文少景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内完成的。

　　这样的才能，无疑是惊人的。

　　倒是不愧他的状元之名。

　　尤其是在小将军派人来浙江剿匪之时，他能让十万大军躲过小将军的人的眼睛，藏身于海宁府。

　　这其中需要花费的心思，以及行事的缜密和谨慎，无疑是无人能与之相较的。而与此同时，宇文少景还顺带坑了墨衍等人一把。

　　若不是小将军因为采陌失踪气极直接抓了宇文丞相，宇文少景想必也不会被束缚住手脚。

　　待他随着赵靖川北上，助赵靖川拿下皇位之后，位极人臣指日可待。

　　然而宇文少景最大的优点就是重情，这个优点亦是他最大的缺点。若说要宇文少景想出些阴损的法子将宇文新从小将军手中救出来，宇文少景也是能够想出一些法子的。

　　那些法子能不能把宇文新救出来，宇文少景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百分之六十的把握还是有的。

　　可他念及跟小将军兄弟一场，那些阴损的法子他并不愿意用。

　　宇文少景那样子明显就是有事，阮娘不是傻子，非但不是傻子，她还很聪明。她将点心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冷哼一声：“爱说不说，既然你这么不待见我，我也就不再你跟前碍你眼了。”

　　宇文少景哪里敢惹阮娘生气，当即捉住她的手，无奈又宠溺的道：“你真是知道如何拿捏我，我怎会不待见你。你明知道自己在我心中的分量，何故说这些话来气我。”

　　阮娘冷笑：“呵……，你们男人，就是说话好听。事儿没有一件落到实处的，说什么我重要，却是连真话都不肯跟我说，还将我当弱智小儿呢。”

　　宇文少景看着阮娘黛眉一挑，一双潋滟的双目中充满的嫌弃，而说出来的话也是伤人无比，可他却并不觉得这样的阮娘惹人生厌，反而对她这种一嗔一怒的样子喜欢及了。

　　似乎，她无论怎么样，他永远都不会心生不喜。

　　他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栽在阮娘手里了。

　　但他心甘情愿。

　　他轻轻的捏了捏阮娘的手心，拉着她坐下道：“我总是说不过你。”纵然他巧舌如簧，面对阮娘的时候，他却总觉得自己变得笨嘴拙舌了。

　　他抽出赵靖川送来的信，递给了阮娘。

　　阮娘疑惑的接过，看了看之后，神色变了几遍。

　　她恨宇文丞相夫人，也恨宇文新。纵然在母亲的嘴里，宇文新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害母亲的事情。

　　但他的不信任和背叛母亲的感情，已然就足以让阮娘对他心生厌恨了。

　　可她再恨着宇文新的时候又是对他心存感激的，若不是他的背叛和不信任，母亲如何会遇到将她视若珍宝的父亲呢。

　　母亲后来，是幸福的。

　　只是这份幸福，被宇文丞相夫人亲手给抹杀了。

　　她要报复宇文丞相夫人，那么宇文新就不能这么死了。

　　若是赵靖川逼着宇文少景带兵北山支援，也就等于说是想让宇文少景放弃宇文新。阮娘深知宇文少景，他把前程看得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他的家人。

　　前程和家人，他会果断放弃前程。

　　可宇文少景已经惹得了当今不知道流落到何处去了的皇上的厌恶，若是在惹未来定会登顶的皇上的厌恶，他的报复和理想，只怕永远无法实现了。

　　阮娘知道，宇文少景若是为官，必然会是一位贡献诸多的好官。

　　她终究是欠了宇文少景的，她报仇就报仇，最最不应该的就是把宇文少景牵扯进来了。

　　亦或者说，可以把宇文少景牵扯进来，但不应该是这样的一种方式。

　　宇文少景不该对她这般好的，不该对她动心的。

　　所以，她就帮宇文少景把宇文新救出来吧，这样……，她就不欠他的了，她也可以在复仇之后安心离开了。

　　况且，她要复仇，宇文新是必不可少的一个人。

　　她抬眸道：“我去求求清漪，让她用采陌交换右丞相吧！”当然，她要去求的人并非清漪，而是無念空。

　　如果说不通無念空，大不了她就串通小将军一道把采陌抢出来就好了。

　　这么做对無念空虽然有些不公平，但無念空捏着采陌本也没有想对采陌做什么不是么，还不如成全了采陌，让她好好过日子。

　　阮娘觉得，若是她不是明确的知道無念空不喜欢男子，单冲他做的那些事，她就有充分的理由相信無念空是喜欢小将军的，而且是爱得深沉的那种。

　　要不然干嘛一直拆散人家小将军的姻缘。

　　要知道，采陌对無念空的大局虽然算不得可有可无，但也没有到那种非采陌不可的事情。

　　天枢阁也好，还是无问山庄也罢，从来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是非他不可的。

　　宇文少景听到阮娘这般说的第一瞬间是高兴的，若阮娘能帮忙自然是最好的，且不说能不能成。

　　但随即便是觉得，清漪是阮娘的主子，而且赵靖川他们布局了这么长时间，用采陌就是为了牵制住小将军，采陌无疑是十分重要的。

　　那阮娘去求情，会不会被清漪责怪。

　　宇文少景从未见过清漪，但他觉得能经营十八坊，且让任何人查不出她才是十八坊背后的主人的女子，定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

　　是以，他道：“算了，我还是想想其它办法吧！”

　　他纵然是万分想把父亲揪出来，却也不能还是不忍让阮娘为他受委屈，阮娘因为他的缘故，已经受了不少的委屈了。

　　宇文少景之前也想过要用采陌交换宇文新，但这个念头只是一瞬便被他否认了。

　　他深知，采陌是能够拴住小将军这匹野马的缰绳。

　　若是松掉这缰绳，小将军定然就撒丫子狂奔，为所欲为了。不但如此，此前的种种憋屈，小将军还会加倍奉还回去。

　　小将军，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阮娘挑眉：“你能有什么办法？”

　　宇文少景一噎，他目前还真是没有合适的办法，所以才会焦躁不安。

　　他一边希望这赵靖川在送来这封书信的时候是忘了宇文新被抓的事情，一边又很清楚当下的形势，他应该在收到书信之时就立即开始行动。

　　他有些沮丧的坐到阮娘身边，把自己的下巴枕在阮娘的肩膀上郁卒的道：“我在你眼中，永远都是这般没用。”

　　阮娘心中叹息，哪里是宇文少景没用啊，不过是她嘴巴歹毒罢了。

　　她不容置疑的道：“就先这样所定了，我先试试，若是不成，你在想法子。”阮娘实际上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说服無念空的。

　　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而完美无缺的無念空亦是。

　　而恰巧，阮娘很清楚無念空的那个弱点。

　　阮娘是个说干就干的人，当天夜里，她就偷偷的摸了出去，去找無念空。

　　小将军看着手中的书信，阴霾了数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笑容。

　　他吹了一声口哨，十几个身形利落的黑衣人便如同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了书房。

　　小将军勾唇道：“行动。”

　　十几个人轻声应是，身影便消失在了书房。

　　同他一道消失的，还有小将军。

　　杭州城的子夜，是万籁俱静的。

　　皓月城的一系列变动，对远在南边的杭州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影响的。而小将军接手浙江之后，便设立了宵禁。

　　这是为了防止生乱。

　　他不希望那种外面还没有打起来，内里就乱了。

　　起初百姓们虽然由些不理解，但到底都是惜命的，有人宵禁过后在外面晃悠被暗杀了之后，众人便乖乖的遵从小将军的一系列安排了。

　　若是此时有眼神好的人，或许会看到有数道模糊的黑影朝西湖边上而去。

　　阮娘此时坐在茶香袅袅的凉亭里，看着外面漆黑得一颗星子都没有的夜空，唯独的一勾残月还被乌云遮住了，十分理解不来無念空的审美。

　　她过来的时候，無念空正看着黑黢黢的夜空，品着茶十分惬意的欣赏着星空月色。

　　深更半夜品茶就让人很不理解了，还一副陶醉的模样看着夜空，阮娘当真是无语至极。

　　而無念空却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另类，他见到阮娘，姿态优美，动作行云流水的替阮娘倒了一杯茶，极浅极淡的笑问：“你仇人解决了？”

　　阮娘和采陌等人不一样，大多数天枢阁收养的人都是不知道自己身世，无父无母的孤儿。

　　而阮娘是知晓自己的身世的，且她也并未让天枢阁收养她。

　　無念空是被她缠得无法了，才让她到天枢阁学艺的。

　　说起来無念空和阮娘相遇，是無念空在被一群女子追得落荒而逃的时候遇见的。

　　那个时候的阮娘，亲眼的目睹了自己的父母亲被人杀死，不但如此，父母还双双被人挖去了心脏。温府整整七十几条人命，连同对她疼爱至极的祖父母悉数被残忍屠尽。还有她从小生活的地方，也被一把大火烧成了废墟。

　　阮娘是躲在厨房装满了水的水缸中，才幸免于难的。

　　阮娘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那座废墟一样的家的，她只记得父母亲死的时候紧握的双手，以及暗含鼓励的眼神。

　　她知道，父母是让她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她活下来了，因为想要报仇活下来了。

　　可她在父母被杀害之前，在七岁之前，都被父母亲，祖父母将她如同小公主一样的宠着。

　　她哪里知道如何才能报仇，哪里知道怎么才能查到杀害她们家满门的凶手。她从温府出来之后，便遇到了被女子追赶得狼狈逃跑的無念空。

　　無念空虽然身形有些狼狈，穿得也不甚起眼，看上去也没有很厉害的样子，但阮娘莫名的就是觉得無念空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所以她告诉無念空她可以帮他摆脱那些女子，但無念空得帮她一个忙。

　　無念空那个时候看着浑身脏兮兮的阮娘，只觉得这小姑娘是在说笑，因为眼看着就要被成群结队的女子追上了，他敷衍似的点了点头，继续拔腿逃跑，奈何阮娘却直接抱住了他的腰。

　　被这么一抱之后，無念空就此被阮娘给缠上了。

　　阮娘那个时候只有一个想法，只要能报仇，她的脸面，尊严，什么都可以不要。

　　阮娘起身，恭恭敬敬的跟無念空行礼道：“属下这仇，只差最后一步了，这最后一步，需要主子帮忙才行。”

　　無念空挑眉，他觉得十分稀奇：“你不是说，你这仇，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吗？”初始被阮娘缠上，無念空同阮娘说，自己可以帮她查出她的仇人是谁，并且帮她报仇，只要阮娘不缠着他。

　　奈何阮娘却是冷冰冰的道了一句：我要自己来。

　　如今却跑来说要他帮忙，当真是奇了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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