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十二鞭

　　采陌素来浅眠，小将军出去的时候虽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房间里面少了一个人，她依旧敏感的醒了过来。

　　自从主子让画颜跟小将军说了要责罚她的事情之后，她和小将军都是睡在一间屋子里的，不过她睡的是里间床上，而小将军睡的是外间的软塌。

　　主子的身份让她知道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很麻烦的局面，她与小将军此时都十分的被动。尤其是她，什么都是掌握在别人手中的。

　　采陌自小就没有安全感，如今更甚。

　　小将军离开之后，她不安的起身，准备将微微打开透风的窗户关上，企图在封闭的空间内，多一些安全感。

　　可她走到窗边，手刚扶上窗扉，就被一粒细小的石子打到了手背上面，她发现石子想要躲避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只得任由石子打在了她的手上。

　　石子飞过来的力道极大，直接将她手背打了，入骨见血。旋即又有两个身着黑衣，戴着绣有奇怪图案帷帽的人一左一右的出现在窗外，探手就朝采陌抓来。

　　采陌原本充满防备之色的脸在看到帷帽上面图案的时候，任由二人抓着她的胳膊，携她消失在窗前。

　　几人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二人带着采陌一路到了离皎月山庄不远的一处庄子里，道了一处石壁筑建而成的房子里，房子是密闭的，出来一扇算不得宽敞的门之外，没有任何可以通往外面的地方。

　　屋内唯一的光源便是十几盏昏黄的油灯。

　　暗黄的光线打在屋内冰冷的各式各样的刑具上面，刑具折射出冰冷的光，有些刑具上面身子还留有鲜血，采陌甚至能感受到那些鲜血的余温。

　　采陌自入天枢阁以来，虽然从来没有收到过责罚，却也知道天枢阁的刑堂便是这样的。

　　天枢阁的总部只要一处，但分部却众多，每一个分部都有刑堂，以便能够及时处置犯错之人。

　　小将军前脚刚离开她，后脚刑堂的人就来了，可见阁里的人是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盯着她的动静的。

　　那两个戴着帷帽的人在将采陌送入刑堂内后，机械的道：“奉主之命，罚尔十二鞭。余下鞭数，尔每日到此来领。”

　　采陌同他们商量道：“可否一次罚尽。”一共一百二十八鞭，需要十一日才能领完。一两次她还可以在让小将军没有任何怀疑的前提下出来领罚，却没有自信连续十一日出来让小将军不起疑。

　　若让小将军起疑了，查到这里，于阁里而言并无益处。

　　“不可。”先前说话的人漠然的开口，语气里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采陌无奈，只得乖乖站好受罚。

　　主子在皎月山庄，既然他这样吩咐，想来有他的道理，眼下她还是考虑自己要如何挨过这十二鞭吧！

　　天枢阁的鞭刑，可不仅仅只是普普通通的打几鞭子就完事了，那鞭子之中，是注入了内力的，一鞭就足以让人皮开肉绽。

　　采陌闭上眼，俩人就毫不客气的拿起鞭子朝采陌挥去。

　　一鞭一鞭的打在皮肉上发出清晰响亮的声音，鞭子打在采陌身上有挥起的瞬间，采陌身上的薄薄的寝衣登时就被鲜血染红。

　　采陌紧咬牙关，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石室内一鞭一鞭声声入耳，而石室外面一片死寂，安静得露珠低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最后一鞭打在采陌身上的时候，采陌终是受不了的颓然倒地。原本浅色的寝衣也被鲜血悉数染红，血红的血衣，衬得采陌的脸色愈发的苍白，脆弱得仿若一碰就会消失一般。

　　采陌在倒到地上的时候，被鞭子打得劈开肉绽的身体一接触到冰冷僵硬的地板，痛得愈发的清晰了。

　　她咬牙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苍白的笑道：“可否借我一件黑色披风。”她这样血气冲天的回去，恐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其中一人扔给她一件黑色的披风，采陌接过，到了声谢，便从刑堂离开。

　　她深吸了一口气，运气朝皎月山庄而去。

　　只在夜风中留下丝丝血腥之气，以及散落在地上的血滴。

　　采陌是用意志力支撑着自己回到惜月阁的，唯恐小将军回来了，她先故意在屋外弄出了一些声音。

　　见室内没有任何反应，这才从窗户翻身进了屋。进屋后，她并没有点灯，而是躲到净室里，在黑暗中退去了自己的衣衫。

　　朝自己的伤口洒药，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伤口都在什么地方，因为身上的痛楚实在太清晰不过了，以至于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准位置。

　　药粉接触到伤口之后，又是火辣辣的痛传来，采陌捏着药粉瓶子的手一抖，差一点就因为虚脱药瓶离手了。

　　她站着深深的吸了一个气，咬着嘴唇忍着疼痛继续给自己洒药。纵然她现在大有一种痛死算了，直接躺平的想法。却也知道她必须在小将军回来之前将自己打理好，若不然小将军知道她受罚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采陌将药上了之后，脸上已经起了好几层薄汗，脸也摆的没有一丝血色。上了药，她又用纱布将伤口包扎好，这才重新穿了干净的寝衣，睡到了床上。

　　采陌虽然睡到了床上，却只是闭着眼睛，并未让自己入睡，她想等着小将军回来。

　　奈何身体不允许，在不知不觉中，她就睡了过去。

　　小将军在约定的时间同萧亭见了面，互相通了一些消息之后，两人又合计了一下往后的计划，他这才在天将亮明的时候，回了惜月阁。

　　采陌这一觉睡得很沉，以至于她到了辰时仍旧没有醒来。

　　小将军依旧是在原先的时间醒来，与他而言少睡几个时辰根本无碍。行军打仗，包括年少习武之时，他都时常是通宵达旦的做事的。

　　甫一进内室，小将军就闻到一股浅浅的，淡淡的血腥味儿。

　　采陌昨夜在会床上之前，将自己的血衣和沾了血的黑色披风全都烧掉了的，地上的血迹也都清理过。为了防止小将军发现异常，还在室内熏了桂香。

　　可小将军是什么人，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对血液的味道极为敏感，以至于虽然采陌将血迹清理干净了，他依旧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他朝内室走的脚步顿了顿，屏息感受了一下室内是否还有除了他和采陌之外的人，然而他并未感受到其它人的气息。

　　是以他大步走进内室，直直的朝采陌的床而去。

　　撩开窗帷，便看到采陌熟睡的脸。他瞳孔倏然一缩，床上躺着的人儿毫无生气，一张脸白得吓人。

　　他身子绷得紧紧的，心口仿佛被一只手给死死的揪住了一般，让他喘不上来气。他伸出一根手指，缓缓的朝着采陌的鼻子而去。

　　他害怕结果是他自己不能承受的，手伸过去的速度放得极慢极慢，仿佛时间被拉长了一般。

　　但速度在慢，终究也会达到终点，小将军的鼻子，在感受到那微弱的鼻息之后，小将军这才感受到了他自己的心脏恢复了跳动。

　　那口梗着的气，也方才喘了上来。旋即他沉着脸大步的走出屋子，招了招手，墨午便如鬼魅般的出现。

　　小将军压制这自己那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声音中充满了冷冽和肃杀之气：“请韩子语过来，还有，昨夜负责孟掌柜安全的暗卫悉数带过来。”

　　墨午感受到了小将军身上的怒火，主子已经很久未曾这般动怒过了。可那些暗卫……

　　墨午面无表情的道：“那些暗卫全部中毒了，无一人幸免。”他也是方才才发现的异常。

　　护卫在采陌身边的暗卫是六个时辰换一次班的，方才换班的暗卫过去这才发现中毒的暗卫们。

　　小将军知道，这是那人对自己的报复和警告。他昨夜，应该带着采陌一道去的，不应该让她一个人。

　　“查……”小将军从牙缝里缓缓的挤出这个字之后，转身回了内室。

　　有血腥味，采陌的伤必然是见了血的。他脚步很轻的走了进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将采陌的手腕轻轻的从被子中拿了出来，先给她把了把脉，他虽然医术不佳，但习武之人都懂一些的。

　　感受都采陌的脉搏跳得速度虽然比常人慢了一些，但好歹在强劲的跳动着。

　　想要检查她身上受了什么伤，却又害怕自己无意中碰到了采陌的伤口，让她平添痛苦。

　　向来干脆果决的小将军，第一次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才好。

　　是以，当韩子语被墨午急匆匆的请过来的时候，便见小将军四周如有阴云笼罩，有一种天塌下来了的压抑感。

　　韩子语还没有来得及奇怪应该在去浙江路上的小将为何出现在了这里，便听小将军急切的对她道：“快过来看看她。”

　　韩子语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但见小将军这模样，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提着自己的小药箱就快步走到了采陌跟前。

　　她似乎还从来没有见过小将军如此着急一个人。

　　见采陌白着一张脸毫无生气，而小将军坐在床边眼巴巴的望着采陌，她对小将军道：“你先到一边去，别挡着我看诊。”

　　小将军也没有跟韩子语呛嘴，听话的站到了一边，嘴巴上却道：“我不挡着你，你快给她看看。”

　　韩子语先给采陌把了把脉，正准备抬手去翻采陌的眼皮的时候，沉睡中的采陌却因为听到了声音悠悠转醒。

　　采陌只是睡了过去，并非昏迷不醒。她刚刚醒来，眼中还有些迷茫之色。

　　小将军见采陌醒了，一个健步就冲了过去，将韩子语给挤到了一边。看着采陌，想要问她为什么成了这副样子，想要问她哪里不舒服，想要问的话有很多。最终却只是小心翼翼的握住采陌的手道：“往后我不会离开你身边了。”

　　若他不离开，他就不会受伤了。

　　采陌只是迷茫了片刻，那片刻过后，见小将军和韩子语在就知道自己的伤是瞒不住了。

　　她也想通了，或许主子不让她一次性领完处罚，便就是为了让小将军知道天枢阁在处置她。

　　而她根本没有把握可以连续十几日从小将军身边离开领罚。

　　在者，仅仅十二鞭便能让她身上没有块好的地方，若是一百二十八鞭下来，只怕半条命都没有了，小将军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就说小将军喜欢对她搂搂抱抱的，她身上的伤口就遮不住。之前的那些行为，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只是真的不想小将军和主子对上，所以才会那般粉饰太平。

　　她看见小将军满脸的担忧和眼中的愧疚之色，努力的笑了笑道：“不怪你，这是我该受了。”因着太久没有说话，她的原本清凌凌的嗓音显得有些干哑。

　　小将军听见采陌那句“这是我该受的”，便知道采陌遭遇了什么。登时火气就上来了，什么叫做她该受的。莫不时她那主子让她去死，她也会说是她该死么？

　　却见采陌勉强一笑之后，苍白的唇因为失去了水分随着她这苍白一笑登时裂开，流出鲜红的血。

　　小将军看得心头一紧，责备的话哪里还说得出口。

　　小将军忘了，忠诚本来就是身为采陌这样的人必须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同样，主要奴亡，奴又怎能不亡。

　　青竹很有眼力见的端了一杯温水过来。

　　小将军伸手就要扶起采陌喂她水，可他的手刚从采陌的胳膊下面伸过，采陌的眉头便微不可查的皱了皱。

　　小将军这才想起画颜之前威胁他的话，采陌受的是鞭刑，身上只怕是没有一处是好的了。遂快速有轻柔的将手伸了回来，仰头饮了一口水，也不顾现在屋内还有其他人在，俯首就将自己口中的水渡到了采陌嘴里。

　　在尝到采陌嘴唇上的鲜血之后，小将军恨不得这些罪由他替采陌来受。

　　一旁的韩子语自觉自己的眼睛被闪瞎了，这样当众秀恩爱，毫不避讳，真的好么？

　　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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