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习惯了就好了

　　将军夫人浅浅的抿了一口茶水之后，牵过采陌的手说：“好孩子，你是个有福气的。”

　　未名侯夫人不知道将军夫人明明方才看上去对她态度好了些，为何又突然变得冷硬了起来。

　　在她眼里，她的女儿自然是最好的，采陌这种身份的女子如何能同华胜郡主比呢。

　　在南国，主人家处置奴仆是不会触犯律法的。

　　士农工商，未名候府是有爵位的，身份自然比普通的士的身份来得高贵一些，商是最不入流的，哪个商人不是对士极尽巴结讨好。

　　很多为官者，皆仗势在商人身上敛了无数钱财，所以南国但凡有些身份的人，对待商人的态度便如同对待蝼蚁也不为过。

　　是以纵然采陌有了将军府这样的一个后台，有了将军府未来儿媳妇这样的身份，未名侯夫人依旧不拿正眼看她。

　　这种观念是深入骨髓的，不是一夕之间可以转变的。

　　她虽然有刻意同将军夫人打好关系，也有借护国将军府的势的想法，但终究身为一个侯夫人的自尊心尚在。

　　见将军夫人一再维护采陌，为了采陌牺牲华胜郡主，丝毫不为华胜郡主考虑。当即也就冷了脸：“我不过想着姐姐待臻儿有几分情谊，这才来找姐姐帮忙搭救臻儿，却不料姐姐非但不愿帮忙，还咒我未名侯府全家下大狱。我竟然不知姐姐是这样的人，人情冷暖，姐姐今日倒真是让我深切的体会了。既如此，那我也不打扰姐姐了。”

　　言罢，就拂袖而去。

　　将军夫人被未名侯夫人倒打一耙的话再次气得胸闷，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如此胡搅蛮缠的人了。

　　采陌见将军夫人被未名侯夫人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心中深感愧疚。对着将军夫人诚心一拜，扬声道：“将军夫人公允中正，为民着想，民女深感佩服，在此特代酒庄八十一口人谢夫人仗义执言之恩。”

　　话是对着将军夫人说的，但却是说给还未走出门的未名侯夫人听的。

　　未名侯夫人脚步一顿，旋即脚下步履的速度加快的了一些。

　　将军夫人扶起采陌，点了点采陌的额头，笑骂道：“你呀……”

　　采陌狡黠的笑了笑，眨了眨眼睛说：“民女说的这是实话，虽然商人身份低微，但身份在低微也是人，不是随意可以喊打喊杀的。夫人诚心劝诫，奈何未名侯夫人却听不进去。”

　　将军夫人看着未名侯夫人身影消失的方向，目光悠长：“罢，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说起来，这些事情倒是将军府牵连了采陌。她方才不清楚为何华胜郡主要争对采陌，但见未名侯夫人多番针对采陌便知道华胜郡主大抵是因为嫉妒采陌。

　　若不是她曾透露出那样的意思，让华胜郡主与小将军接触，怕也不会惹出后来的这些。

　　“你也别怪我刚才给侯夫人出主意。”将军夫人将她曾意图撮合小将军与华胜郡主的事情同采陌大致说了一番。

　　“我是心中略感愧疚，加上看着华胜郡主长大，所以才帮她想主意的。”将军夫人担心采陌觉得方才自己给未名侯夫人出主意，心存芥蒂，便开口解释说明。“想着这次帮了之后，便不亏欠了，她以后若想害你，我必定不会在讲任何情面。”

　　要说将军夫人其实已经算厚道了，若是旁的人这样欺负采陌，只怕将军夫人就让人去捅其老窝了。

　　“我不会怪罪夫人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将军夫人见采陌脸上的笑容不似作假，心中稍慰。

　　却又在心中叹息，如今的这些世家女、大家闺秀些，越发上不得台面，见不得人了。

　　自从现今的太后娘娘年轻时当上皇后之后，时下所有人对女子的态度和管束之法便改了许多。

　　从前的闺中女子，皆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学习女戒和相夫教子管理后宅之道，眼光狭隘局限，只在这方寸后宅之间。

　　若是家中疼惜女儿的，对女子的约束还少一些，活得便会轻松一些。一如秦家。

　　而大多数人家中，女子不过是联姻的工具，不过是交换利益的纽带。而女子至于男人也不过是生育、泄欲、繁衍和管理后宅的工具。

　　可现今的太后娘娘，愣是打破了这种视女子为物件的风气。曾经开口讽刺“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说这是女子的枷锁。

　　惹得一众迂腐的老学究大骂太后为妖后，然而就是这个妖后，在皇上初登大宝，边境不稳时，亲自领兵稳守边境，强势夺取对方十几城，差点就把对方的老窝都端了。

　　不但扬了国威，还震慑住了其它蠢蠢欲动，意图进攻南国的国家。

　　而护国将军正是那个时候被太后娘娘提拔起来的，可以说，太后对护国将军有知遇之恩。

　　自那以后，哪里还有人感骂太后妖后了。

　　因着太后的一些影响，后来的很多大胆的女子都开始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学习自己想学的东西，时下对女子的要求也没有了之前那般苛责。

　　其中最为轰动的一件事情还是十几年前现任永安侯的嫡亲妹妹，下嫁于一个江湖草莽的事情。

　　在世家中可谓是引起了巨大的讨论。

　　江湖草莽，在南国是一种特殊的存在。他们不归究于士农工商这些个阶层里面，世家和达官显贵却也看不起他们的。

　　反正在这些世家眼里，他们是站在塔尖上的人，其余的人等都是垫脚石。

　　然，一面嫌弃，却又一面或忌惮或巴结着无问山庄这一类的江湖势力。

　　因着风气的开放，很多中间阶层甚至寒门的女子家中束缚不那么严苛，反而一个比一个优秀出息。

　　江湖女子因为见多识广，且打小四处行走，很多亦是能将大家闺秀些比下去。

　　而世家教条依旧严苛的高门女子，往常没有对比倒也觉得还好，有了对比之后，高低立见了。

　　小将军回到书房后，墨衍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书房，小将军微微抬了抬眼皮，示意他说。

　　墨衍睡了一觉，精神大好的同小将军汇报消息：“爷，你猜的不错，果真有人给陈平下毒。”

　　小将军在给箫亭递了消息让他来诗社的时候，箫亭让云测带着人将陈平从未名候府引了出来，抓住了陈平。

　　小将军担心有人欲杀人灭口，便让人留意着大理寺大牢。大理寺的牢房守卫森严，想要杀人灭口之人定然不能强闯，或者闹出太大的动静，唯有下毒可以悄无声息。

　　至于为何在与华胜郡主对簿公堂的时候没有把陈平拉出来，是想把陈平留在大牢里面做诱饵。

　　小将军对华胜郡主虽然不熟悉，但他从与华胜郡主鲜少的几次相处中可以看得出来。华胜郡主冲动有余、智慧不足，刁蛮有余、狠辣不足。

　　所以仅凭华胜郡主，她是想不出烧毁采陌酒庄和烧死酒庄所有人这种釜底抽薪的计谋的。

　　今朝有酒的酒全部都是酒庄供应的，若是将酒庄毁了，今朝有酒至少一年都不能营业了。

　　且不说采陌找酿酒师需要时间，再说从酿酒材料的选择，购买，再到酒的酿造这一系列下来，都是需要时间的。

　　抓住陈平，便是为了引出那幕后之人。若是那些人不对陈平出手，华胜郡主在不知道陈平被抓了，却被那些人放弃了的情况下，她自然会想办法让那背后之人来救她，等于是上了双保险。

　　“仔细说来。”之所以扣押陈平，在于陈平有两个作用，如果那些人放弃了陈平，自然就听之任之，不管他了。可给华胜郡主出谋划策之人若还觉得华胜郡主有用，就会先找人将陈平灭口。他们虽然在公堂上面逼华胜郡主认了罪，但如果要救华胜郡主出去依旧可以找到由头。

　　所以只要弄死了陈平，将这个锅扔到陈平头上，华胜郡主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未名候在到皇上跟前是求上一求。

　　皇上新封的郡主，自然会给些面子，说不准就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

　　救不救华胜郡主，可以看出华胜郡主在那些人眼里的重要程度。

　　小将军已经把采陌视为他的所有物了，怎么会让人招惹了他的人就这么轻轻松松的、一点代价都不付出的就全身而退了呢。

　　“就在爷和孟掌柜离开大理寺之后，箫大人同高大人便一起去用膳了。在二位大人用膳的间隙，有一位自称陈平母亲的老妇人找到了大理寺大牢，说是要见陈平。”

　　“箫大人一直派人留意这大牢的门口，以及大牢里面。老妇人的说词立马引起了暗处之人的注意。牢犯不是说见就能见的，所以守门的官兵没有让她进去。那老妇人苦求了一番之后，守门官兵依旧不松口。后来老妇人拿了一些碎银子，哀求那官兵帮忙把饭给陈平送进去就好，她不去见陈平。”

　　“守门官兵收了银子之后就提着食盒要去给陈平，食盒被箫大人的人截住了，用银针一查，有毒。而派去跟踪那老妇人的人，在走到朱雀大街的时候，那老妇人突然口吐鲜血暴毙了。尸体已经由大理寺的人抬了回去。”

　　小将军在听到那老妇人暴毙的时候，目光一冷。华胜郡主背后替她出谋划策的人，倒是个狠角色，棋子用完了说扔便扔，真是一点都不留恋。

　　“那老妇人是陈平的母亲吗？”好歹是一条人命，小将军便细问了一句。

　　“陈平是个孤儿，并无母亲。”墨衍回答。

　　正是因为这样，墨衍才觉得华胜郡主身边的人不简单。对待自己的人都能轻易舍去，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

　　“仔细查查那老妇人的身份，以及她身上有没有什么线索。”小将军扯了扯嘴角，凉凉的道。

　　“是。”墨衍领命退了下去。

　　小将军看了看窗外，他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布了一大盘棋，而他被困在了棋局里面。虽然眼下护国将军府和他本人并没有受到什么威胁，但他若不及早抓住源头，护国将军府早晚会毁于一旦。

　　未名候夫人走后，将军夫人就准备领着采陌去逛逛花园。将军府的花园可谓是将军夫人的骄傲，将军夫人有心带采陌见识见识。

　　然而还没有走到花园，采陌就被小将军截胡了。

　　小将军说要带采陌去逛逛他的院子，儿子和儿媳妇要培养感情，护国将军夫人还能拦着不成。

　　采陌顶着护国将军那暧昧不已的眼神，当真是不想跟小将军一道走的。和将军夫人逛花园多好呀，干嘛要去逛小将军的院子。

　　而且小将军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侵略性，赤果果的，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把她吃了一般，看得采陌浑身不自在。

　　不管采陌心中怎么想，都不得不乖乖的跟着小将军一道走。

　　将军夫人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一张好看的脸上堆满了满意的笑容，同伺候在一旁的梨落道：“梨落，你说西儿和陌丫头是不是般配得紧。”

　　梨落乖顺的笑道：“自然般配，公子素来有主见，他挑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见梨落也赞同她的话，将军夫人回屋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小将军前脚刚跨入他住的正德院，小将军的爪子就伸向了采陌，不容采陌抗拒的拉住了采陌的小手。

　　牵着采陌小手的小将军，心情愉快，连带着看自己住的院子都好看了几分。采陌挣扎了两下，见小将军不松开，只得认命了，低着头努力的想让自己脸上的温度能降下去一些。

　　小将军是护国将军府的独子，他的院子伺候的人自然多。然而人虽然多，却十分安静。

　　但再安静，那隔个几步就有三两丫鬟或小厮。

　　采陌脸皮可没有小将军厚，被小将军大喇喇的牵着走着，恨不得自己能隐身。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忍的。

　　小将军每经过一处地方，丫鬟小厮皆会行礼道：“公子安好。”

　　让采陌想要自我欺骗一下都不行。

　　小将军平日里回到院子，遇到这些个小厮丫鬟都会挥手让他们走开，他喜欢清静，自然不喜欢这些人往他跟前凑。

　　可是今日么，看着采陌微红的侧脸，低着头恨不得变成乌龟把自己团进壳里的样子，觉得分外可爱。

　　四月衣衫薄，采陌低着头便露出了一段洁白的脖颈，更是让小将军舍不得挪眼。

　　小将军是开心了，采陌就悲催了。她觉得自己脸上烧得慌也就罢了，为何脖子也烧得慌呀！

　　手不安的在小将军的手中动了动，察觉到他的不安，小将军倒也不在继续欺负她了，挥了挥手对院子里的一众丫鬟小厮道：“都退下吧，让两个人送些茶水瓜果过来即可。”

　　见人群都散了，采陌这才微不可见的吐了一口气。

　　然而一口气还没有完全吐出来，就被小将军给吓了回去。她只听小将军在她耳边温声道：“你不用紧张，往后习惯了就好了。”

　　采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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