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小骗子

　　诗社不大，胜在精致。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雕梁画凤，处处精致。

　　苏靖川将小将军请到了一处安静宽敞的厢房，命人好生的伺候着，安排妥帖之后，方才回到了诗会。

　　诗会上，男女分为二组，此时正在作对子。

　　女子念出上联，男子便对下联。

　　采陌无表现之心，安静的坐在清漪身侧品茶。

　　小将军四处说是陪她来玩的，也唯有她自己清楚，她是被小将军拿过来当筏子的。

　　小将军方才出现在此，让许多人都觉得惊讶。

　　若不带上她，只怕会显得更加突兀。

　　采陌暂且不管小将军是如何想的，她背后一直有一道夹满恨意的眼光。她虽未回头，却也知晓目光的主人是谁。

　　华胜郡主容貌虽不及十八坊的众位姐姐，却也是一位排的上号的美人。且她是今日女子中，身份最高的。

　　是以，众女的位置皆以华胜郡主为中心，采陌方才过来的时候便瞧见了。

　　只是她有些不明华胜郡主为何对她的怨念这般的深，她不用回头对上她的目光都能深切的感受到。

　　采陌心道，若是她喜欢一个人，那人喜欢上了另外的女子，她虽然伤心，却也唯有祝福，并不会去恨那女子。

　　华胜郡主见苏靖川回来，目光微闪。

　　她方才本在想着如何让采陌当众丢人，但眼下么，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见到小将军了，每次去护国将军府拜访，小将军都避不见她。且自打小将军和采陌定亲之后，她去护国将军府，表姨待她也不如从前那般亲热了。

　　苏靖川一回来，热闹的重心便回到了他身上。华胜郡主趁此，带着丫鬟悄声离开了。

　　苏靖川虽一介白身，却在一众世家公子堆里游刃有余，引得众人连连称道。因此许多人都断言，苏靖川定能高中状元。

　　苏靖川则谦虚的应对着。

　　期间有好几位公子拉着苏靖川，低声同他打听清漪的事情，亦或者想要他帮忙替自己与清漪搭线。

　　自打采陌同小将军定了亲事之后，女子十八坊的掌柜虽然依旧被许多大家主母看不上，不愿儿子或孙子娶十八坊的女掌柜。

　　但有许多家风宽和的，见护国将军府都觉得十八坊的女掌柜甚好，便没有强行遏制子孙的心思了。

　　所以很多喜欢十八坊掌柜的公子些，心思皆活络了，但凡有机会便会凑上去。

　　甚至前些日子，沉香掌柜还遇到了碰瓷的男子。

　　据说那男子故意蹲守在沉香的必经之路，待沉香马车从那里经过之时，便做出被马车撞到了，硬是赖上了沉香。

　　采陌知道小将军应是对苏靖川起疑了，此番过来定是来探查其虚实的。然现在诗会已将近尾声，小将军还没有回来，采陌就有些着急了。

　　采陌倒不觉得苏靖川能将小将军怎么样，毕竟小将军这般大张旗鼓的出现在诗会，若是苏靖川将小将军如何了，护国将军府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且他真的有能力竟然能抓住抑或是扣住了小将军，便足以引起好几处人马的忌惮。

　　一阶白身尚如此，若是有了身份地位，何等恐怖。

　　人们喜欢优秀的人，却忌惮太过强大之人给带来的不确定感不不安全感。

　　他现在才将将会试结束，若如此高调，并非好事。有些时候，越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越容易成大事。

　　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做手脚。

　　苏靖川不是那种蠢人。

　　她只是有些担心苏靖川给小将军使阴招，小将军被他逮住了，还无从辩解。届时他们二人今日丢脸就丢大发了。

　　采陌如今，可是十分在意自己的名声的，虽然她心中并非如此。

　　在采陌看来，小将军虽然算不得莽夫，但行事颇为冲动和自我。许是年少成名，便觉得世界上没有任何能将其难倒之时。

　　但官场亦或者是生活中，与战场不同。战场拼的是你死我活，有计谋，有勇气，便能钳制住敌人。

　　然生活和官场，并非一定是你死我活，更多的时候讲究的是兼容之道。不是非黑即白，有很多灰色地带。

　　在这种灰色地带上行走最为擅长的，在采陌看来就属时下这些文官、文人了。

　　采陌今日出门并未带絮儿，是以她不好现在离开。

　　若是小将军本无事，她离开引起苏靖川的注意，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只是主子让自己暗中相助于苏靖川，自己是不是应该提醒他，小将军是带着目的而来的，让他要多家防范小将军。

　　可若此时提醒了，小将军那边会不会生气。

　　他明知自己的身份，还带她过来，是否是存了试探之心，看自己与苏靖川是否有关联。想着小将军之前问她，是否认识苏靖川。

　　采陌觉得还是安安静静的呆着好。

　　诗会若是结束之时，小将军还未过来，她再让苏靖川领着她去找小将军了。

　　就在采陌思索之际，外面传来一些吵吵嚷嚷的声音。

　　随后就有小厮仓皇的跑了进来，见到苏靖川就大喊：“公子，大理寺少卿带着人来说要进来抓案犯。”

　　苏靖川眼中的温润之色刹那间被冷厉所替代，却又在下一秒，恢复如初，若不是有人一直细心的关注着，是发现不了其中的变化的。

　　他温和的对那小厮道：“不必惊慌，你且慢慢说。”并未因小厮的不知礼而责难。

　　吩咐完仓皇而来的报信的小厮，继而又不急不缓的从容的吩咐另一位小厮：“你先去请少卿大人进来，让大家不要冲撞了大理寺办案。”

　　吩咐完了之后，这才温和的看着报信的小厮，示意他可以说话了。

　　小厮摸了摸额头的虚汗道：“刚刚大理寺少卿大人带着一众人，说要来抓案犯。奴才们知道主子在这边开诗会，恐打搅了主子，便询问少卿大人是要抓何人。却被他身边另一位大人呵斥，说奴才们阻碍大理寺办案，要把我们一道抓起来。”

　　亏得他腿脚快，若不然此时怕是被大理寺的人抓起来了。

　　苏靖川微微皱眉，严肃认真的道：“你要记住，大理寺办案是不可阻拦的，少卿大人说里面有案犯，你自当毕恭毕敬的请他进来。”

　　如此冒冒失失的，说话也说不利索，他还以为……

　　不过，今日他手底下的人，一个冲撞了小将军，定有人觉得他奴仆没有眼力见。

　　只是，冲撞有冲撞的好处。

　　苏靖川呵斥了小厮之后，又安抚众人道：“许是有贼人闯入了诗社，我这就去看看，诸位在这里稍坐。”

　　大理寺的人，又不是土匪。在座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亦或者是清白的寒门学子，自然不会害怕进而出现乱况。

　　苏靖川开口之后，众人都点了点头。有些与苏靖川相谈甚欢的，出口安慰：“苏兄安心，箫大人向来公允，自然不会同你计较。”

　　还有人直接站了出来，对苏靖川道：“我与少卿大人有几分交情，我同苏兄一道去罢。”

　　苏靖川再三推辞，直到不能让其被萧亭迁怒。一面同那人示好表达了自己对那人的珍惜之意，一面又让人难免听了他的话之后觉得萧亭有些不近人情，或者仗势欺人。

　　这是发现小将军的肩膀踩不了，又看上萧亭的了，采陌心道。

　　那开口之人，也还算颇有义气，依旧要求要一道去。二人推辞一番之后，苏靖川不得已只得带着那人去了诗社前面。

　　苏靖川带人走了不久之后，小将军就独自一人回来了，然后旁若无人的在采陌身边落座。

　　在南国，定了亲的未婚男女是不能单独见面的，但到了小将军和采陌这里情况就有些特殊了。一个定在三年之后的亲事，而且还是人小将军自己个儿看上的，不是家中父母做主娶的。

　　若是三年不见，那还要得，小将军岂不是连自己媳妇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了。若是父母做主的，还能借由两方父母长辈的往来而见个面说说话什么的。如小将军和采陌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哪里见得着面。

　　怕是还没有等到三年，将军府就不愿娶采陌了。

　　纵然护国将军夫人认识采陌的母亲，所以让二人从小就定了亲。但采陌来了皓月城的时候，护国将军府可没有请她去府上做客。

　　护国将军夫人亦没有告诉小将军他有一个未婚妻的事情，可见护国将军夫人是看不上采陌的。

　　而这三年之期，只怕是护国将军夫人故意拖延，不想让采陌进府的。

　　且这些官家公子小姐些，都看不起商女，觉得她们本就不懂女戒女德，断也不会用她们的标准去要求采陌。

　　虽然采陌攀上了小将军这个高枝，她们却依旧还是看不起采陌。

　　采陌可不知旁人心中的小算盘，很自然的就开口问：“你身边的侍卫大哥呢？”今日那斯文秀气的墨衍不再，在小将军身边伺候的是一个脸上冷得可以冻肉的黑脸侍卫。

　　采陌问完之后，才惊觉自己失言。小将军的人，她作何去问。

　　也不知道小将军会不会觉得她是在故意探听消息。

　　小将军听见采陌问，便答：“派他去处理一些事情了。”他巡视了一眼四周，未见苏靖川，才继续问采陌：“可玩得开心。”

　　采陌心道，都快要打瞌睡了好么。她虽然熟读诗书，却更喜欢看杂书、兵法、志怪类的书籍，对诗词并不是很感兴趣。

　　采陌只觉得，若不是在天枢阁的时候，为了生存不得不熟读诗词，她怕是看都不愿看的，指不定就成了个无才无德的女子。

　　天枢阁的很多人都觉得苦，她却感激那些受过的苦。

　　但面上却是乖顺的点了点头道：“很开心。”

　　小将军轻笑着弹了弹她的额头，温柔的笑骂道：“小骗子。”

　　采陌掌柜惊呆了，这是什么操作。说话就说话，动手作甚，而且还不痛不痒的。

　　采陌一般出手就是要揍人或者要弄死人的，教习师傅告诉她，她没有什么习武的根骨，所以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必定都是足以致命的招式。

　　所以她习武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天枢阁不要无用之人，她进去的第一天就知道。

　　和她一起进去的，有两个小女孩吃不得苦，直接就被当众扔了出去，不知道后面落得了什么下场。

　　她那个时候生怕自己也被扔了，所以即便没有什么习武根骨，却幸而也不是废物，她能吃苦，且学习得认真，倒也练出了几分本事。

　　小将军现在算是发现了，采陌对他的这种疼爱完全不知作何反应，一旦他如此，她就变得愣愣的，呆呆的，可爱极了。

　　哪里还是那个精明严谨，心细如发，机敏聪慧的孟掌柜，就是一傻乎乎的小姑娘，可无论哪样，他都喜欢得紧。

　　采陌是没有什么感觉，倒是一众官家小姐些羞红了脸。她们哪里见过小将军如此温柔的笑容，哪里见过小将军露出过如此宠溺的表情。

　　便是能甜死人也不为过了。

　　平常的小将军都是皮笑肉不笑，或者是冷着一张脸的，那阴晴不定嚣张跋扈的样子，哪里有此刻惑人。

　　众女子对采陌是又羡慕又嫉妒，尤其是小将军那个“小骗子”三个字，极尽温柔、缱绻，充满了爱意。

　　采陌虽懂不起小将军的行为，亦不知道该做什么合适的反应，却知道小将军的那“小骗子”三个字是何意。

　　愣过一瞬之后，当即反驳：“民女说的可是实话，今日见得会元，惊觉世上好男儿何其多。”

　　是了，诗会虽乏味，好歹认识了服务对象不是。

　　小将军不开心了，他不喜欢采陌夸别人的样子。且小将军打着休息的旗号，派人暗中查探，发现诗会中虽有秘密，却固若金汤，愣是让他们找不到下手点。

　　不过，他到了这边便派人去请二哥了，方才苏靖川不再，想必此时二哥也到了，他眼下只管看戏就好了。

　　他余光看了看采陌和清漪二人，想到十八坊这边还没有消息，考虑这他要不要亲自出手去查。

　　师兄那个不靠谱的，说不帮忙当真就不帮忙了。但他已经派人开始不断的往无问山庄送青楼女子了，也不知道师兄此时会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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