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不动如山

　　庆军的队伍已出发，跨过庆州，一路向西。

　　一个寂静的雪夜，墨云将一封密信系在信鸽腿上，将它放了出去。在地牢的那一天，他收到那张密信时，便料到了是这个结果。

　　行军已半数路程，还要再行两天一夜。

　　突然，他警觉的感到背后的寒芒破风而来，他举起手中的刀轻易便档住了对方的攻势，来者体型较小，他一只手握住对方执刀的手腕，一用力便把那人扯到了身前。

　　那人的个子不高，十分娇小，头顶也仅到他的肩膀。他一只手死死将对方的手腕反剪在背后，一只手用刀鞘抵住了对方的脖子。

　　“什么人？”

　　那人试图扭动身子，却被他的刀鞘更加死命的抵住了脖子，不得不扬起头。墨云心头猛的一震，刀掉在了地上，那是一张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是我...墨云！”

　　小珺早已混入庆军之中，一直默默的跟着行军的队伍，直到无法回头，这才趁夜深，找到墨云，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警觉。

　　“殿下...”他一惊，手轻轻抚上她的脖颈“抱歉，没弄疼你吧？”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被扣在掌中的手腕那样纤细柔软。

　　她又乱来，墨云轻叹一口气，惩罚似的狠狠的攥了一把她的手腕，接着一把甩开。

　　小珺穿着一身庆军装，携着满身风霜雨雪的气息。

　　“你为何跟来。”他眉心紧蹙，近乎想要对她发火，沉声道：“你可知道战场并非儿戏？”

　　“我当然知道，但我有办法扭转战局。”她边说着边拿出一张图纸，那是出发在即时收到徐家寄来的详细形势。

　　“已经到了这里，再想将我赶回皇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她倔强的仰起脸。

　　“疼疼疼...”

　　脸颊被他重重的捏在手中，墨云忍着发火的冲动道：“你为何总是这般倔强？”

　　两边的脸颊都被他捏着，小珺呜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你可知即使你不出面，这一仗也是躲不过的。”她的脸颊如此柔软，他上瘾了似的捏着。

　　“你啊，总是什么都要独自去背负。”他叹了口气，放开了她被捏的红红的脸颊。

　　“你不也是如此吗？若是你，你也一样会如此的。倘若我珍视的人都平安，我当然愿意逍遥快活。可你在受着牢狱之苦，我又怎能留在府上安心等待，或是去享乐呢？若我要称王，当然要先学会如何去肩负责任。何况...我不是还有你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是，为了山河安定，为了我唯一的殿下，我万死以赴。”

　　“什么？小珺跟着庆军一起去了边境？”庆王的太阳穴一跳。

　　“是...是...”公公被庆王的声音吓得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不慎撞的一旁的火盆一声响，那声音真叫他胆颤。

　　比起庆王更头疼的则是余大将军，本来带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三皇子就够了，如今公主竟也出现在了自己的军营，干脆将整个皇城都搬来算了！

　　反正他这名将军也当不了许久了，只是苦了那群庆兵。

　　小珺这些日听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别以为你是公主，就会在这里受到照顾！”

　　余大将军本是正眼都不想给她一个，直到她交给了他一张完整的地图，才对她的态度微微转变下来。

　　“你的这张地图可是从徐家军那里得来的。”他问小珺。

　　小珺点点头，她执笔在拜科城边界的一座山上画上一笔道：

　　“此地乃重点，是最易攻下之地，只要破了此地，我们便可攻入城内。”

　　余将军眉心不展，边捋须边摇头“即使破了此地，也极难攻入，哈赤蛮向来越挫越难攻。破了此地，只会有更多的援军赶到，而我们仅有两支部队，这样太冒险了。”

　　“有一句话：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如风如林如火我相信凭庆军，两支部队就可以做到。”她说，“而这座山，则是我与三皇子。我虽为女，但始终是皇嗣，也是作为首领而来，我与齐晟坐镇后方。”

　　一直在旁听的齐晟坐不住了，他几乎是从座上跳起来道“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他一名皇嗣若是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救自己母妃，谈什么坐上东宫。

　　贪生怕死！小珺捏起拳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连豁出去都不敢，还谈什么救人？何况这可是整整两支队伍，难道你要让他们都枉死在这里吗？不管你愿不愿意，我是一定要去的！”

　　余将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愤怒的公主，他甚至打心里的承认，这个庆宁公主虽然叛逆不羁，但身上却是有着几分血性。

　　“我贵为三皇子，绝不以身犯险！”齐晟坚决道。

　　眼看着二人就要闹崩。

　　“三殿下并不需要以身犯险。”一直静立在一旁的墨云开了口，“公主殿下随我们一同坐镇后方便可，在下有个办法。”

　　那办法便是留下一部分人与齐晟一同在营地等候命令，一旦战局无法扭转，来一招虚张声势。若是仍旧无法攻下，也有后路可退。

　　“但这条后路绝不可告诉其他战士，破釜沉舟方能披荆斩棘。所以三皇子，你可以带队的人马不可多。”他说。

　　齐晟仍是犹豫着，小珺上前一步拉住齐晟的衣领道：“别再去想什么退路了，你以为我们都死在了战场，你就可以回去救回你母妃了吗？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好吧...我尽量...”他颤抖的说着。

　　庆军的铁蹄踏过庆国边界的愈城，此地黄沙与风雪夹杂着，随寒风漫天而来。越过一道无用的刺铁栏，对面便是番国的拜尔城。

　　草木皆兵，风声鹤唳，潜伏中的士兵都屏住了呼吸。他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当得知这场讨伐有胜利的转机之时，士气愈发高涨起来。

　　矮山中一座番国城防中突然锣鼓一声响，那声音还未惊飞鸟，便戛然而止，一直木箭直直插在城防守卫的脖子上。那名哈赤士兵吐着血，掏出一只烟丸。巨大的红烟爆发而出，直冲云霄。

　　一瞬间，庆军骑兵驰骋而来，嘶吼声震耳欲聋，伴着庆军的击鼓声，哈赤兵的黑色逐渐被庆军的紫色吞噬，一只“庆”字旗插在了矮山头上。

　　这只是刚刚开始，四周的嘶喊与铁蹄声包围而来，哈赤进宫的击鼓声起，箭飞如蝗群而起。

　　“盾起！”余将军大吼一声，庆军周围立起围墙一般的盾。

　　庆军被包围了起来，哈赤正一步步向庆军靠近，一切都宣示着这将是一场苦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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