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梨园恨（上）

　　陈王孙点头，道：“这离奇的三起命案竟然是古人的怨念在作祟，但如此‘元凶’，少不得要宋大人在大理寺解释一番了。如果损失一副画便可让案子得雪，本王自是乐意配合。希望此案日后再无波澜。管家，送宋大人出府吧。”

　　仍是寻来路返回，天已经完全放晴。碧空如洗，清澈如玉。

　　“关于李南枝，”苏浅道，“你没有提及那个女人。”

　　“案子破了便好，提不提也没什么所谓。”洛卿尘望向她，微微一笑。

　　其实李南枝的故事，还涉及到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便是曾经接济过李南枝的妓女萧婉儿。李南枝后来的穷困潦倒，愤世嫉俗，甚至怨恨而终，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最后一幅索命的画卷，也不是单纯地想要报复所有人，只是为了惩戒贪念罢了。

　　“我知道你看不起那样的女子，”苏浅垂眸，“沽名钓誉，利欲熏心，贪图享受……不过，”

　　她顿了顿，又道：“我能理解她。”

　　“阿浅，你太过善良了。”洛卿尘道，“世间种种，有果必有因。人的力量太微弱，同情所有人，便要自己受苦。”

　　“能帮助比自己弱小的人，哪里算作受苦。”苏浅淡色的眸中泛起暖意，“李南枝画作的事还没了结。这画是如何传到柳烟手中的？是否跟邪神来京城的最终目的有关？都需要查清楚。”

　　洛卿尘点头：“李南枝的画失传这么多年，这个时候现世，送掉京城三条人命，显然是有人有意为之。”

　　两人边走边说，拐过一道石屏风，便看到斜对角迎面走过来一行人。

　　陈姣姣喝了一口茶，向碧城道：“你刚刚也看到了，那女子周身萦绕着一股淡紫色妖气，显然是个妖精。”

　　碧城坐在她对面，两人身处池塘边的望峰亭。陈姣姣喝着陈王孙离去时留在亭内的信阳毛峰，不满地嘟着嘴。

　　她们两人刚刚顶着荷叶，躲在牡丹丛里看陈王孙与那女子幽会。雨过烟收，女子身形淡去。陈王孙在亭中仍旧痴坐了好一会。侍卫来说皇上派的御史快要到了，陈王孙方才收了眼中落寞，走出亭子，前往会客厅去了。

　　碧城微弯起唇角。刚刚那女子面容清丽，与陈王孙会面时也不见妖冶之态，周身环绕的淡淡紫色烟雾更给她一种飘然若仙的姿态。陈姣姣先入为主，她已认定女子为妖邪，便看不见其优点，言语中也满是诋毁之意。

　　陈姣姣看她笑而不语，咬唇道：“你真有办法收她？不会是说来骗我的吧。”

　　碧城道：“小女子一介草民，哪里敢欺骗郡主。我已经有法子，下次落雨便会是她最后一次出现。”

　　陈姣姣将信将疑。碧城脸上泰然自若，一副成竹在胸模样。陈姣姣点头，道：“暂且相信你。”

　　两人又喝了会茶，说些闲话，见时间不早，步出亭子，朝府外走。

　　王府内三步一景，碧城看得有趣，抬头见王府的老管家带着两个人从前厅方向过来。碧城不觉好奇，朝那两人看去，那身穿鸦青色朝服的男子不是洛卿尘是谁？一身如雪长衫的女子正是苏浅。碧城心下一惊，忙扭头去看旁边的绣球花丛，期待他们快快离去。

　　陈姣姣看她突然转身，奇道：“你怎么了？”

　　碧城不理会她，兀自去扯一朵绯色绣球花的花瓣。

　　陈姣姣见她举止古怪，挑眉道：“碧城，你是不是又反悔，不想管这件事了？”因为生气的缘故，她声音高且尖利，立刻引的对面的一行人朝这边看来。

　　碧城脸上一黑，扯了那绣球花下来，挡着自己大半张脸，道：“郡主误会了，我只是看这花好看，想带回去几朵。”

　　她故意压低了声线，陈姣姣皱眉，扬声道：“你压低声音作甚？我都听不清你在说些什么。”

　　洛卿尘看那浅碧色衣衫的少女身体僵硬，绣球花颤了颤，有些好笑。苏浅望他一眼，抬步朝前走去。

　　“那是府上二小姐与她的朋友。”老管家解释道。

　　洛卿尘笑了笑，道：“走吧。我们再不走，你们的二小姐就要对那绣球花小姐发火了。”

　　老管家不明所以，见两人已经出了王府大门，忙跟上去，送远了方才回来。

　　碧城从花瓣中看见王府老管家自己回来，吐出口气，放下绣球花道：“郡主，刚刚一路走来，我发现王府内景色甚好，但有几处布置却有些问题。若不修改，可能会招来不祥之物。”

　　陈姣姣道：“你是说风水不好？”

　　碧城笑道：“也不是那么严重，但稍加修整，肯定会避免滋生邪祟。”

　　陈姣姣看了她几眼，道：“你若是想等那御史大夫走远了再出府直说便是，我们就回望峰亭吃些点心。说什么风水堪舆的鬼话骗我。”说罢轻哼，扭头走了。

　　碧城无语望天。

　　陈姣姣，刚刚你故意大声喊我的名字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对吧……

　　陈姣姣留碧城吃了午饭。碧城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便辞别腹黑小郡主，出了王府朝西九坊走去。

　　京城布局如同“井”字，皇城居中，东西各有十四坊，由龙虎卫直接负责治安。北边宅院均为贵族所有，南部毗邻城门，乃是贱民所居，等级森严，不可逾越。东西十四坊，西坊为烟花风流地，是世家子弟寻欢爱去的场所。东坊是正经做买卖的地方，京城繁华便体现在这里。

　　此次去王府没有让岑雪儿一起，一来是因为岑白极力反对，二来也是因为碧城要来西九坊见人的缘故。

　　晌午时分，秦楼楚馆门庭寥落。尚未到宾客上门的时间，想来妓女小倌们都在补眠。

　　走了半条街，一栋挂着九盏嫣红纱灯的楼宇里奔出个人，拉住碧城袖子，便往门内扯。

　　“姑娘可是来寻人？我们胭脂楼里的小倌可都是个个俊俏，保准你喜欢。”

　　那人力气甚大，碧城被她拉扯着上了楼，口中辩解自己不是来寻欢，是来寻人。那鸨母捂唇咯咯笑道：“知道你来寻人，不是说了楼中公子春兰秋菊，各不相同，你想寻哪款便是哪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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