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相见欢（下）
“二哥。”岑雪儿唤道，不自觉往碧城身后躲了躲。
岑白没有看她，目光在碧城身上长久停留。
“将小姐送回西厢。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让她出门。至于这位小姐，”岑白目光带着冷意看着碧城，“不速之客，拿下送与衙门问罪。”
“二哥！”岑雪儿摆脱上来拉自己的两名家丁，跑到岑白面前，跺脚道，“你敢关我！爹爹都没有管过我。还有碧城，她是我的朋友，你不能送她去衙门。”
岑白眸色冷冷：“你半夜偷偷出来便是与她相会？”
岑雪儿微微愕然，偷偷看了碧城一眼，见她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便转向岑白，缓缓点头。
岑白哼道：“好个姐妹情深。雪儿，这人害你难道还不够多吗？你还要与她来往。”岑白与碧城在青州城见过一面，回来后并未曾告知岑雪儿。在他心里，岑雪儿被飞花流除名归家全是因了碧城的缘故。逍遥门修习五行术法，门下弟子对于推演之数皆有造诣。他早察觉碧城命星有异，更加不愿雪儿与此人有瓜葛。
“碧城没有害我。”岑雪儿道，明眸中满是倔强，“二哥，今日你若是伤了她，我不会原谅你。”
碧城望向岑白，俊朗的男子也在望着她。半晌，那薄唇微启，道：“把这两人关到听花小筑。”
岑雪儿还要据理力争，岑白已经转身离去了。
门外落锁之人离去，碧城侧耳听了片刻，道：“走了大半，剩下的守在小筑四角。”
碧城转眸望向久别的好友，笑了笑道：“你我怕是一时半会出不去，不如跟我讲讲你与那南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岑雪儿在软榻上坐了，从花瓶里拿了一支桃花，将花瓣一片片撕扯下来。
“二哥怎么会突然出现……”岑雪儿心中仍旧愤愤，想了想道，“一定是那丫头告的密。”她已认定是侍奉自己的小丫鬟将自己与南宫梨云私会的时间地点告诉了岑白，心里不平，觉得自己待她不薄，却遭背叛。手中使力，一支粉桃被蹂躏得不成样子，在脚周围撒了一圈。
“先别管丫头告密。”碧城打断她，走到她身边道，“不要避开我的问题，芭蕉丛中的人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夜黑我没太看清，但应该十分俊俏吧？”
她脸上神情有些打趣，岑雪儿红了脸，将手中花枝扔了过去，道：“让你取笑我。”
碧城接住只剩下花蕊的可怜桃枝，抿唇而笑。
岑雪儿收了笑颜，幽幽叹息道：“碧城，我父亲让我嫁给陈王孙。聘礼已经下了，这月十八便是吉日。”
陈王孙是当今圣上七位皇姊中最小的流芳公主的儿子，手下掌管着京畿龙虎卫，人数不多，却担任皇城守卫要职，深受皇上器重。岑侯府世代簪缨，一门出过七位状元郎，岑雪儿的爷爷北抗匈奴，立下赫赫战功，封侯拜相，福阴泽被子孙。雪儿的父亲岑柳杨是世袭的侯爷，相较于其父功绩平平，好在三位子女皆有出息。大儿子岑风官任御史大夫，与左相齐名，同为圣上左膀右臂。二儿子岑白拜入逍遥门，也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幺女姿容美丽，活泼可爱，虽然曾被飞花流逐出师门，但女子本不求她有什么大建树，加上岑雪儿性格讨喜，深受岑侯喜爱，宠成心肝模样。
岑侯嫁女给陈王孙，这本是桩门当户对的喜事，但偏偏雪儿心有所属，恋上了南宫梨云，想要逃婚。
“南宫梨云真有这么好？让你不惜放弃侯府熟悉的生活和挚爱你的亲人，也要与他私奔？”碧城问。
岑雪儿脸上微红，点头道：“那是自然，我与他在府中相识，一见倾心。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懂我的男子。”
碧城犹豫道：“他……是戏子？”
“咦，你怎么知道？”岑雪儿讶异。
碧城叹息，民间戏本子上最不缺的便是类似的戏码，只是……
“那人可值得托付终身？”
“你不要因为他是戏子便轻视于他。若是以后你有机会见他，必定会相信我的眼光。”岑雪儿自信道，转而想到情郎，担心起来，“你那迷香药效有多久？他若是醒来不见我，会不会疑心我失约？”
碧城算了算时间，道：“这会是该醒了，先不管他会不会疑心。你家二哥此刻肯定会全府戒严，他出不出得去尚且是个问题。”
岑雪儿闻言更是坐不住，从软榻上起身，跑到门前，边敲边喊：“二哥，开门！开门！我要见爹，你不能这样关着我！开门啊！”
长安城最繁华的朱雀街。夜已深，城南的灯火都熄灭了，朱雀街仍旧繁闹如同白昼，店铺林立，多数做的是通宵的买卖。
邪神的踪迹隐匿在人群里，在这里消失了。洛卿尘用搜魂术寻找了片刻，半是无奈半是感叹道：“又被他溜了。”
“这几日他总是在京城出没，被我们追得这样急也不出城，显然这里有他放不下的东西。”苏浅道，收了龟息法。
“那我们便守株待兔，以逸待劳。”洛卿尘道，脚下朝一家酒楼走去。
苏浅犹豫半晌，跟了上去。他们已过了辟谷境，不需要进食。但酒楼是信息传播最快的地方，洛卿尘有个习惯，每到一个城市都要去那里最热闹的酒肆茶楼，点上一桌当地最负盛名的美食，边吃边竖起耳朵，许多重要的线索往往可以从市井巷里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闲谈中获取。
两人在二楼坐下，要了酒菜，慢慢吃起来。苏浅喝了碗芙蓉汤，便放下筷子，垂目望着楼下。
洛卿尘笑道：“京城的鲑鱼最负盛名，撒上姜丝清蒸，其味鲜美。你尝尝。”说罢，夹了一筷子白如玉的鱼肉放入苏浅面前碗里。
苏浅淡色瞳孔显出笑意，道：“人食五谷所以生病。过了辟谷境的修仙者为了日后修行，多数都不会再吃饭。洛师兄却与他们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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