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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瑶华圃(上)


  天空中与巨龙战斗的天兵和修仙者已经少了大半,剩下的也疲弱不堪,没有了战斗力。黑云滚滚,长雷阵阵,似乎在为魔族助威。

  苏浅转目四顾,望向这片化为焦土的城池,眼中神色悲悯。她抿唇,朝空中飞去。

  苏浅白衣散发着淡淡柔光,黑发如瀑,漂浮在空中,娟秀的眉蹙起。她弃了手中的剑,双手如莲,翻转结印,有白光在掌心流转,瞬间冲破黑云,普照四合大地。

  碧城到达这里的时候,差点被白光闪瞎了眼,忙抬手遮住眼睛。

  “这是怎么了?”

  玉靥则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你真是幸运,能够看见达到化仙境的修仙者寂灭的场景。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事情。”

  “寂灭?”碧城心下一沉,顾不上眼睛刺痛,朝那片白光飞去。

  “啧啧,又没说是你那情郎。”玉靥道。

  如同驱散黑夜的白昼,白光过处,黑色的云朵散开,焦黑的土地钻出绿苗,遍地妖魔化作一道道黑烟被蒸发,侥幸活下来的人们拭去脸上泪水,敬畏地望向天空中的女仙。黑龙溃不成军,朝西方飞去。

  碧城身形停住,因为她已经看清了那正在消散的人。一团白光中,那身形纤细美丽,黑发如瀑,双手结释迦之印,面容静雅似莲。是苏浅……她淡色的唇微弯,在浅浅微笑。

  碧城一直以为苏浅性格清冷,不易接近,即便是笑,也是拒人于千里的淡漠。到现在碧城才知道圣女其实一点也不冰冷,她是温暖的。她有着毕生想要守护的道义,需要的时候舍小我为大我,毫不吝惜自己的生命。这一点碧城自愧弗如。

  碧城也看到了洛卿尘,他飞身上前,抱住了徐徐下坠的苏浅。

  洛卿尘很悲伤,隔了很远,碧城也能感觉到他的悲伤。他是爱着苏浅的,爱到明明知道这是幻象,仍旧会悲伤。

  “阿浅。”

  她听到洛卿尘在呼唤,声音中有自己不熟悉的惊惶。

  苏浅的魂魄化成金色的泡沫,从洛卿尘指尖飞出,消散在四合八荒。

  那一瞬,圣女用永世轮回换来的世界震颤了一下,慢慢开始褪去颜色。

  玉靥悄无声息地到了碧城身边,道:“你再在这站一会,他就要死了。”

  碧城茫然,她看到有水珠样晶莹的东西从半空中滑落,抬眸,看到洛卿尘闭着眼睛。他哭了。

  “怎么会这样?”碧城摇头,似乎不敢置信,又不敢去破坏眼前的景象。

  洛卿尘抱着苏浅,他为了天下苍生死去的恋人,黑眸中凝聚了世间所有的悲痛,这一刻的隽永仿佛无法撼动。

  玉靥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似乎还不了解他。他比你想象的要痴情得多。”

  碧城飞了过去,唤了声:“洛师兄。”

  洛卿尘没有动。

  “真的很伤心吗?明明知道是假的也会这么伤心吗?”碧城问,心中有些难过。

  苏浅的魂魄已经消散殆尽。洛卿尘握紧的手心没能留下任何东西,他怅然起身,原本清澈的眸子染了一层灰败之色。

  “不,碧城,”洛卿尘摇了摇头,“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阿浅会死,会为了她所爱的天下苍生而死,就像‘会心’那日她许下的诺言一样。”

  “那你呢?”碧城几乎叫了起来,“你难道仅仅是为了苏浅而活?”

  洛卿尘看向她,道:“碧城,对不起。我不是个好师兄,更不是个好师傅。”他黑色的眼眸不再清亮,整个十方界开始摇摇欲坠。

  碧城急忙捉住他的手臂,道:“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可以为了圣女死去,我却只愿意为你而活。所以恳求你……跟我一起从这里走出去好吗?”

  碧城望进他的眼睛。这话她本是永远都不会说出口的,而一旦说出,她又忍不住期冀。

  碧城走到洛卿尘身边,伸手抱住他:“洛师兄,我喜欢你。从凤凰花林里第一眼看见就喜欢上了。”

  她声音凄楚,想起这几年经历的种种,岑雪儿、高唐师兄一个个离自己远去,她所爱的人和那些爱她的人,最终都不能留在她的身边,现在连洛卿尘也要抛下自己,为苏浅丧命吗?

  碧城心中悲痛,手臂用力,大声道:“洛师兄,你醒过来,你快点醒过来啊!你不只有苏浅,你还有我,我想陪你一起活着,永远开开心心地活着!地老天荒,此心不悔!”

  地老天荒,此心不悔……

  这八个字被她拼尽全力喊出,仿佛响彻四合八荒,在天地间久久不散。玉靥挑了挑眉,唇角弯起个不悦的弧度。

  碧城感到有人揉了揉她的头,她抬起脸,洛卿尘黑色的眸子凝望着她,修长的手指在温润的脸颊上停住,为她拂去泪珠。那俊逸双眸中的灰败褪去,终于看清碧城的样子。

  “洛师兄,我喜欢你。”碧城看着他,又说了一遍。

  “我知道。”洛卿尘笑了笑,唇角有疲惫的温柔,“从在若耶泉边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了。”

  碧城脸上一红,埋首在他胸前。醒过来就好,只要洛师兄醒过来,即便自己的心思被嘲笑,也无关紧要了吧。

  玉靥百无聊赖的看着那对抱在一起的男女,把玩着右手拇指上的血红色扳指。周围的幻象已经褪去,是时候出去了。

  忽然想起某只被他扔进来的狐狸。玉靥挑了挑眉,算了,饶他这次。

  黑袍一闪,已出了离魂镜。

  手中的萤火石光芒渐渐黯淡。龙青棠心里的希望也随着火光慢慢熄灭。

  高唐钻入的那个孔洞没有任何变化,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他没有回来。

  龙青棠咽了口唾沫,喉咙火烧火燎地灼痛,他望进那孔洞,曲折蜿蜒,不见尽头。

  怎么办?是钻进去搏一搏生路,还是坐以待毙?

  龙青棠扶住孔洞边缘,犹豫不决。豁然有清风从后吹来,龙青棠惊喜转身。悄无声息的,原本坚如磐石的无极门缓缓打开。上官水月一袭白衣,站在门外,手中仍旧拿着那颗明珠,仿佛从未离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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