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轻红剑（上）

　　夜晚，碧城又来到金鸾阁，在紫竹书简间穿行。耳边有风声鼓荡，碧城身在意先，在一排木架坍塌前飞身而出，冷眸凝视着黑影深处。

　　一道轻佻的笑声从那片暗影里传来：“这次长进不少嘛。”

　　“你是谁？”碧城冷声道。她早就有过疑惑，那日跟洛卿尘在金鸾阁，木架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倾塌。但洛卿尘这样化仙境的高手都没有发觉阁内有人，她自然也察觉不出。

　　不过，这人竟然能瞒过洛卿尘的眼睛，在金鸾阁肆意进出，一身修为该是何等厉害？

　　碧城心下提防，望着那片阴影，右手拢进袖中。

　　一个穿着黑袍的影子从黑暗中走出，身形修长，面容隐藏在帽子下，气质阴柔，不辨男女。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黑袍人道，又低声笑了笑。他右手放在唇边，修长苍白，拇指上一颗猩红色宝石扳指熠熠生辉。

　　碧城默然，身形更加戒备，袖中右手在暗暗结印。黑袍人眼眸微闪，似是浑不在意，轻笑道：“今日你在那两名弟子面前显露武功，又放她们离去。若是她们将你身上有冥魔气的事告诉明尊，你以为那自负为仙门正道的老头儿会放过你？”

　　“你跟踪我？”碧城讶然，眸中戾气闪现，右手朝前一挥，流光咒便向那人飞去。

　　那人呵呵一笑，伸出右手，玉色的指尖在空气中点了下，那凌厉无比的咒术到他面前立时化作清风朗月。他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撮，流光消失无影。

　　碧城转身急退，那人却比她更快，手臂伸出，揽住她腰肢，在她耳边道：“我若是想害你，凭你这点道行，你以为自己能逃得过？”

　　感觉到怀中之人不再挣扎，黑袍人笑了笑，道：“那两名弟子我已帮你处理了，你不必再担心。”

　　碧城皱眉：“你将她们怎么了？”

　　似是知她所想，黑袍人笑道：“放心，她们还不能死，不然飞花流必定会追查到你。”

　　“你到底是谁，这般帮我，想要得到什么？”碧城道。这人举止言辞不像正派中人，一身黑袍，兜帽遮面，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显然心怀叵测。

　　“只是曾经不小心遗落了样东西在你身上，现在取又取不出，只好帮你一把了。”黑袍人似乎很是无奈，语气也带了丝幽怨般的。他伸出右手，那苍白修长的掌心多了个形状奇怪的瓶子，瓶口系着流苏，弯了弯唇角道，“这个送你。”

　　碧城抿唇，觉得他话说的奇怪，并不伸手去接那瓶子。

　　黑袍人叹息一声，道：“你这样的态度真是令人伤心，我一番心思都是为你好。明日便是进阶比试，你若显出这一身武功，定然逃不出明尊法眼。如果不用魔族功法，又无法进阶。以你的性子，肯定不愿将这身白衣再穿一年。可若是明尊老头知道你身为飞花流弟子却偷偷修习魔族功法，轻了罚你幽禁烟霞洞，重了免不了要被废去一身修为，赶下山去。”

　　碧城垂下眸子，黑袍人知道她亦想到了此事，抿唇一笑，虽然黑袍蔽体，但仍觉百媚横生。

　　见她终于伸手接过掌心瓶子，笑道：“喝下这个，不仅可以帮你隐藏魔灵气，还可以助你修行。你现在渐渐已经无法控制自身戾气，如果不加以引导，便会沦为魔物。”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碧城淡淡道。

　　黑袍人挑了挑眉，倏然欺身上前，将碧城压在木架上，微捏她下颌，右手拿了那黑玉瓶子，食指在瓶身上点了几下，猩红色的液体流下，顺着碧城舌尖滑入喉咙。

　　他的身形极快，碧城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压住，想要反抗，浑身竟毫无气力。腥甜的味道充斥唇齿，碧城咳嗽了几声，感觉到那液体顺着自己四肢百骸游走，所过之处暖暖发热。

　　“这下，由不得你不信了。”黑袍人轻笑，略带凉意的指尖在碧城脸颊上摩挲了一下，“我在你身上下了不少功夫，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他伏在碧城耳边，轻佻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耳垂。

　　碧城偏头避开那如毒蛇般的触感，右手终于能动弹，结出的印刚迸发出光芒，耳畔风声隐隐，抬眼时黑袍人已经不见。

　　碧城心下凌然，此人修为高出自己太多，如果想取自己性命，不需要下毒这么麻烦，而且自己孑然一身，身上更无珠玉珍宝，想来也是无可图谋的。

　　这样想着，碧城试着运气，那团黑色雾气果然不复再见，周身灵气充沛，纯洁干净。

　　如此也好，如果一身冥魔气隐藏不了，明日刘春桃再将今日之事告诉师傅，自己或许真会落得个不堪下场。

　　碧城将倒塌的书架扶起，收拾好散落书简，随手拿了一筒，走到灯下观看。

　　飞花流的进阶比试场面壮大，弟子抽签决定对手，抽到相同数字的竹签便去灵石旁观看比赛场次。因为人数众多，比赛是数场一同进行。碧城赢了一名白衣弟子，第二轮轮空，颇为顺利地进入翠绡峰的八强比试。

　　下午便是八强赛，落败的弟子都来观看，比武台下熙熙攘攘站满了人。韩凌烟看着高台上八名女弟子，目光在碧城身上落定，想起昨日在冬暖阁的一幕。

　　她让静香去考核碧城，看她是否有参加此次进阶比试的资格。

　　静香走到古树旁，道：“你若在树叶落下之前将其全部接入簸箕，便可参加进阶比试。如果有一片落地，便要再修习一年。”

　　碧城点了点头。静香伸手，轻拍了下树干。这一掌看起来虽然不重，古树却剧烈颤抖起来，无数绿叶纷纷飘落，眨眼间已经落到碧城视线齐平处。

　　碧城却并不出手。静香皱眉，不知她是否已经放弃了此次比试。然而就在树叶即将落地的刹那，碧城身上腾起一股若有实质的内力，将无数落叶碾碎成粉末，风一吹，飘散于无形，空气中只见莹莹绿色。

　　静香震惊当场，过了许久方道：“这属犯规，不能算数。”

　　碧城微微一笑，道：“师姐只是说若有一片树叶落地，便是输了。现在地上并没有一片叶子，所以我没有输。”

　　韩凌烟当时站在月门处，亲眼看着那白衣弟子将漫天落叶震碎，内心也是惊涛骇浪一般。想当初碧城刚入门时，根基薄弱，轻红剑法入门篇练习起来都觉困难。如今不过一年，她的内力竟然有这样不可思议的增长，实在太不正常。

　　韩凌烟允了碧城参加进阶比试，意料之中的看着她轻松进入八强，眉间稍稍隆起。

　　碧城用剑柄将跟她对阵的弟子击飞，凝眸望向坐在高台上的韩凌烟。静香怔了一会，方才朗声道：“八强结果已出，获胜者明日前往点苍峰，跟其余各峰同门切磋会武。”

　　围在台下的弟子纷纷散去，隐约有细碎的议论声传来。碧城看到刘春桃夹杂在一堆白衣弟子中间，回头朝她看了一眼，也不甚在意。

　　或许是那日出现在金鸾阁的神秘男子做了什么手脚，刘春桃与陷害碧城的青衣弟子赵晓清并没有跟任何人提及她身上的魔灵气，此事便压了下来。

　　微风习习，送来归子山上决明草特有的香味。碧城跃下高台，朝绿萝馆走去……

　　点苍峰历来是飞花流弟子会武比试的场所，比武场修建的比其他各峰也要宏伟气魄。汉白玉底基绵延十丈方圆，旁边筑有黄金高台，上设华丽帷幄与伞幡，为掌门们遮挡风雨日光。除了洛竹峰的沈苍波掌门因为闭关没有出席，其余六峰掌门皆已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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