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死亡

　　莉莉娅将跑地从烤架上拿下来，先是靠在鼻尖闻了闻，鱼肉鲜香的味道瞬间顺着呼吸道一下子冲进了大脑，莉莉娅只觉得自己全身的细胞都活跃了起来，每一寸骨肉都在疯狂地叫嚣着自己的饥饿。

　　莉莉娅在跑地尾巴处轻轻咬了一口。

　　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食，如今只是一口没有任何佐料的鱼肉竟然也让莉莉娅觉得这就是比得过所有山珍海味的世间美味。她咽了一口口水，看着鱼肉的眼神暗了又暗，甚至想一口气将它全部拆吃入腹。

　　而莉莉娅当然能忍住那股子像野兽一样疯狂的饥饿感，一脸嫌弃地将跑地递给了对面同样饥肠辘辘的托尔：“太腥了。”

　　托尔有些愣神，他无法理解都已经这个时候了面前这个并不是养在城堡温室里的公主殿下为什么还会挑剔这来之不易的食物。他愣愣地将跑地接过去，在嘴边停了半天也没咬一口。

　　“你不吃啊？”莉莉娅抱着手臂看他，哼了一声，“不吃就扔下，继续走。”

　　她说完之后便作势要走，托尔连忙跟着站起来，手中却紧紧地抓着那根串着跑地的木棍，舍不得扔掉。而鲜鱼的味道像是长了腿一样直直地向他鼻子里冲，紧紧地抓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你很饿你很饿，但你手里就是食物，只要你咬一口就不会那么饿了——

　　莉莉娅嫌恶地看着托尔：“如果你觉得不舍得扔掉它那你也用不着带着它走吧？”

　　托尔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食物，嗫嚅着说：“这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可以吃的东西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您不需要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他也没有抬头看莉莉娅的动作，将跑地举起来一口咬了下去。

　　莉莉娅紧紧地盯着他。

　　欧塞尔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只是瞧着托尔像是饿狼一般大口大口地咬着食物，吃的丝毫不顾及形象——欧塞尔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他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伸手揉了揉穆鲁列的脑袋，调侃道：“你们饿急了也是这副模样吗？”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饿狠了是什么样子。”穆鲁列哼了一声，低声嚎了一声，“那东西有毒。这丫头在实验。”

　　欧塞尔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眼角：“怎么说？”

　　“她想杀死他。”穆鲁列回答道。

　　托尔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摸了摸满足的肚子之后才有时间去看一眼莉莉娅——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却是吓了托尔一跳——莉莉娅脸色青紫，一双碧色的眼睛狠狠地盯着他，就仿佛他是个什么罪大恶极的什么怪物。

　　“公主殿下？”

　　“你为什么没有死？”莉莉娅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狠狠地问道，“你为什么没有死？！”

　　托尔被她问的一头雾水，扭头看向一旁正看着戏的欧塞尔，疑惑道：“我只不过……吃了鱼……公主殿下您刚刚也同意我吃掉它了……”

　　“我知道——可你到底为什么不死啊！如果你死了……”莉莉娅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如果你死了的话……”

　　欧塞尔猛地抓住了莉莉娅的手，一把将她扯到怀里来，又扭头对托尔说：“你别愣着了，快到一旁去吧。她得冷静冷静。”

　　托尔点点头：“那么公主殿下就拜托您了。”

　　看着他慢慢走向身后黑暗中的背影，欧塞尔对怀里的莉莉娅说道：“你傻了？这么明显难道你想让他看出来你已经发现了吗？如果他发现这件事，你不要命了？”

　　“他把托尔弄没了……”莉莉娅攥着欧塞尔的领口，“他把托尔弄没了……”她像个孩子一样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她感到无助，感到痛苦，像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

　　欧塞尔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慌。他早晚会得到报应的。”

　　“我害了他。”莉莉娅抬起头看向欧塞尔，几乎透明的眼睛里映着欧塞尔的面孔，“我把他带出来原本是想，让他离开索菲娅一阵子，然后让他也冷静冷静……我没想让他死的……我以为我能救索菲娅——”

　　索菲娅牵着那个自称猫头鹰的家伙一步一步地向马车走过去。

　　村民们惊诧地看着他们，因为索菲娅温柔的笑容他们便不由自主地将这件事自动归结成了：善良的索菲娅公主殿下见到这个人可怜，便好心要带他去一个安全的不受任何伤害的地方去。他们为自己想象的索菲娅的伟大行为所折服，一个个面露崇拜的表情，激动地看着他们二人一起慢慢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泥路仍旧颠簸难走，但此时的索菲娅却没有来时那样烦躁，她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男人：“你这副模样，是按照魔女变化的吗？”

　　“自然。”猫头鹰说道，“但是在她的基础上我自己又添上了属于我自己的一部分。”

　　“她到底有多好看？”索菲娅追问道。

　　“你们女人都喜欢问这个问题吗？”猫头鹰微微蹙起了眉头，不耐烦地回答：“反正老瞎子我不在乎。之前她的模样我也早就忘了，你就别再企图听到我恭维你的话了。”

　　索菲娅面皮一烫。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瞎的？”沉默了一会儿，索菲娅拾起小几上摆着的糕点送进嘴巴里后又问道。

　　“别以为老瞎子看不见就可以不礼貌了。”猫头鹰哼笑一声，“魔女是不会在嘴巴里还有东西的时候说话的。”他的模样高高在上，仿佛根本就看不起索菲娅的一切。他海蓝色的眼睛纯净却又深邃，像是一眼就能望见他心底却又仿佛只要一与他对视便会陷入其中永远出不来。

　　“老瞎子我到现在已经二百零十八岁了，”猫头鹰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说道，“那家伙也已经死了十八年了。她死的时候我没亲眼看到——但是我看到了她是怎么出生的。”

　　此话一出仿佛一道惊雷狠狠地劈中了索菲娅。

　　“你看到了？”

　　“老瞎子我可是在一百五十多岁的时候瞎的——她出生的时候我也不过七十岁，当然看得见。”猫头鹰似乎有些不悦，却仍旧耐着性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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