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灵鸟成魔
“灵鸟？”
箫荔和堇澄对视一眼，神色中都表示不太相信。
箫荔仍旧认为，献进宫里这些灵鸟灵兽，就和宫里的法师道长一样，都是些糊弄人的把戏。当然，除了堇澄神君这个大祭司，神仙是真神仙，只是失忆了。
堇澄也好奇地想，幻境中能生出灵鸟？这若虚幻境真是果真奇妙，且先看看再说。他从草地上站起来，拍掉身上的草屑，道：“这等大开眼界的事，在下岂能错过，这便随殿下和时将军一道回去。”
几人一同往回走去。
箫荔从刚刚一开始，就感觉到时蕴和似乎心情不好。怎的，安歌献宝，时蕴和却不得不寻她这姑奶奶回去，所以不高兴了？不过箫荔现在没心思关注别人的情绪，因为她听到了别院的玉兰花语。
“刚才那只灵鸟你们看见了吗？”
“看见了。头顶金冠，五色羽毛，尾似凤凰。也不知是什么鸟。”
“不仅如此，它全身蒙着一层金光，就像是要飞升。我若也能得这般造化就好了。”
“别想了，我们花草树木在修出人形之前都难动弹，这样的机缘难寻。”
……
思巧见箫荔越走越慢，还有些走神，关切道：“殿下，您怎么了。”
箫荔将视线从石径两边玉兰树上收回，碰上堇澄询问的眼神，堇澄口型无声地问了一个字：“花？”
萧荔微不可查地点点头，接着说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几人回到大殿时，其他人均已在殿内等候。平乐郡主萧安歌站在殿中央，她脚边有一只大笼子，笼上盖着一块布，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箫荔一落座，皇帝便开口道：“荔儿，安歌得了一只灵鸟，要献给朕，你见多识广，来帮朕看看这是什么吉祥物。安歌，人都到齐了，你开始吧。”
“是。”
萧安歌一挥广袖，早已侯在一旁的驯兽师上前揭开笼子上的布，一团朦胧的金光从笼子里散出来。
驯兽师小心打开笼子，将灵鸟从笼中取出，放置在套着护甲的左臂上。那灵鸟双足已被长长的锁链锁住，殿中人透过那团金光，终于看清灵鸟的模样。
箫荔细细看去，这只灵鸟果真如玉兰树所说，头顶金冠，五色羽毛，尾似凤凰，浑身透着祥瑞的金光。只是这鸟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像是把几种上古神鸟硬生生拼凑在一起。
皇帝偏头向着箫荔问：“荔儿，你可知这是什么灵鸟？”
箫荔估摸这又是有人投机取巧，为讨皇兄欢心而硬造出来的“灵鸟”，但又不好拂了安歌的面子，只好站起来行个虚礼，道：“臣妹学艺不精，不识此鸟，甚是惭愧。”
萧安歌十分得意：“皇祖父，连姑祖母都不识得灵鸟，更显其珍贵之处。灵鸟在我大岳境内横空出世，必定佑我大岳繁荣昌盛、永世不衰。”
皇帝听了龙心大悦，各路朝臣抓住时机开始疯狂吹嘘。
箫荔不愿戳破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伎俩，反正只是个为春宴助兴的小插曲。她随着众人一样摆出笑容，装作欣喜的模样朝那灵鸟看去。
灵鸟弓着足，扑扇翅膀，一副欲要振翅高飞的模样，更引得众人欢呼。在一片欢乐祥和中，灵鸟眼中闪过一道红光。
箫荔看着有些不对劲，玉兰树所说的“像要飞升”、“得了造化”、“机缘难寻”等等在她脑中一闪而过。不对，这灵鸟有问题。
她当即跳起来，足尖在案上一点，借力跃起，朝站在灵鸟旁的萧安歌飞过去。
“安歌小心。”
箫荔提醒之际，灵鸟已经挣断铁链，向出弓的箭一样朝萧安歌冲去。萧安歌还不知发生何事，呆呆站在原地看着箫荔朝自己扑过来。
好在箫荔先发制人，在鸟喙就快要啄到萧安歌时将她扑倒，两人就地滚了一圈，堪堪躲开灵鸟的攻击。
箫荔坐起来一看，那只所谓灵鸟飞在殿中央，身体已暴涨一倍有余，眼中泛着红色血光，祥瑞的金光消失不见，全身笼罩着一股浓黑的煞气。
这哪是什么灵鸟，分明是个魔物。
萧安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浑身发抖，花容失色，口中语无伦次道：“灵鸟……灵鸟……怎会是这样？”
大殿内登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人们四散奔逃，驯兽师也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魔物一击不中，调转鸟头，将目标锁定在皇帝身上。随行的禁军大统领遇事还算冷静，指挥禁军侍卫将皇帝和皇太孙夫妇团团护在中间。
侍卫们背心直冒冷汗，凡人之躯哪是魔物的对手，但倘若皇帝出事，他们一样活不了，看来今日只能拼死一战。
箫荔看出战局不利，在殿内一扫，朝魏泽沅叫道：“沅沅，快保护我皇兄。”
魏泽沅早已趁乱祭出妖刀准备大战一场，闻言愣了一下，“沅沅？你是在叫本少吗？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娘们，本少觉得还是另选一个亲切些的称呼为好。”
箫荔厉声叫道：“都什么时候了，少废话，快点过去。”
魏泽沅知道事情严重性，没和箫荔计较，提着大刀三步并两步越过所有障碍，落在禁军前面，朝魔物大叫：“你这魔物，来啊，与本少一战啊，看本少不拔光你的鸟毛，做成一把羽扇送给我娘。”
小妖狼和魔物对上了，一狼一鸟大眼瞪小眼，好似在比拼谁的眼睛大、气势足。
箫荔瞥见时蕴和不在皇帝周围那堆护卫里，而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正持着剑呈战斗状态。
“安歌交给你。”她提起萧安歌朝时蕴和抛过去，然后伸手去乾坤袋里取揽月。
只是她手还没碰到乾坤袋，心中意念刚一动，揽月就出现在她手中。这代表着揽月与她心意相通，成为一件可存于灵识中、有灵性的武器。这股喜悦来得太突然，但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她紧紧握住揽月，紧张得心怦怦直跳。
时蕴和也想上前帮忙，但是萧安歌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紧紧攥住他的前襟不肯松手，脸上哭的梨花带雨，“蕴和哥哥，我害怕。”
那魔物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似乎是觉得打不过魏泽沅，箫荔和时蕴和手中又都有兵器，于是它寻到了一个新目标--手无寸铁，立于殿中看热闹的闲杂人士：堇澄。
墨鸟朝着堇澄俯冲过去。箫荔想看看堇澄是不是真的失忆，没有立即上前，结果堇澄真像是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不动弹。
堇澄其实正在踟躇中，在他眼里，这种低端魔物甚至不配让他拔剑，仅仅一道剑气就能将其扼杀。只是这样一来，他在幻境中苦心维持的身份就崩塌了，若小荔枝无法在幻境中继续修道，他刚刚修复了不到十分之一的神魂裂痕也将无法继续愈合。
魔物定准目标，转瞬飞到堇澄面门前。堇澄闭上眼想，罢了，幻境破就破了，神魂有裂痕就有裂痕，总比传出去仙界战神死在一只四不像的魔鸟嘴下要强。
他睁开眼，垂在袖中的手已有灵气隐隐流转，即将凝结出一只冰箭。就在他想要放出冰箭时，一道人影飞身而来，是萧荔。
萧荔双手举起揽月格挡一记，枪柄重重击在鸟喙上。魔鸟坚硬的鸟喙被击得发麻，疼得向后翻了三圈才定住身形，恼羞成怒地对着萧荔哇哇大叫。
萧荔手中的揽月刚生出灵性，此时如猛兽般发出阵阵低吟，与魔鸟成对峙之势。萧荔被揽月带得兴奋，全身血液沸腾起来。她主动出击，挥起揽月朝半空中攻去。
揽月，我们一起战斗吧！
堇澄对箫荔的表现很有些惊讶，看来小荔枝在幻境中勤勉修习，短短时日竟有了小突破，兵器有了灵性，或可与这魔物一战。他暗暗收起手中灵气，退至一旁负手观战。
没有什么比实战更能磨练人，实战即是最好的老师。
一人一鸟在殿中上下翻飞，打得不可开交。魔鸟体型较之前变大，被困于殿内飞行不畅，常常转不开身。萧荔因怕伤到殿中人，打斗之中也是束手束脚施展不开。一人一鸟都十分憋屈，魏泽沅想帮忙也挤不进去。
僵持之际，堇澄朗声道：“殿下，若要降服此鸟，不如至殿外一战。”
箫荔觉得堇澄说得有理，虽然殿外天高地广，对魔鸟更为有利，但在殿内长久僵持，她的体力很快就会跟不上，不如去外面酣畅淋漓打上一场，可能还有几分胜算。
她打定主意后立即寻了个空，作势逃向殿外，魔鸟一看自己的猎物要逃，也飞了出去。
魏泽沅恼怒大吼：“你疯了吗？为什么叫她到殿外，到了外面，她哪里是魔物的对手？”
堇澄不疾不徐地向外走，头也不回地关照魏泽沅：“沅沅，你在殿内好好保护陛下，我出去看看。”
“诶，他娘的你怎么也叫本少沅沅？你现在柔弱不能自理，比普通人还不如，可别出去添乱啊。”
堇澄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跟了出去。
魏泽沅恨自己分身乏术，既要保护皇帝，又想助箫荔一臂之力，还要分出精力保护堇澄，堇澄这厮却满不在乎地跑去外面，真是乱来。
被侍卫和魏泽沅护在中心的皇帝终究放心不下箫荔，他最疼爱的妹妹为了大岳、为了稳固他的皇位十四岁就离开家，现在又为了保护他而和一个怪物战斗，他怎么能不愧疚、不心急。
皇帝不顾禁军统领阻拦，坚持要去看箫荔的请况。禁军统领不得已，只好下令侍卫们死死护住皇帝和太孙夫妇，一点点朝殿门口挪去，到了门口时无论如何也不让皇帝将脚迈出去。
时蕴和将萧安歌推到皇帝身边，和魏泽沅一左一右守住殿门。
殿外，箫荔和魔鸟打了几个回合，果然被魔鸟追得狼狈不堪，勉勉强强才能回击一下。
魏泽沅见状想要帮忙，被堇澄拦住。
“再等等，她可以。”
魏泽沅警觉地看着战场，预备在箫荔有生命危险时随时出击，到时堇澄再怎么拦他都要上去救。
除了堇澄和魏泽沅，皇帝、太孙夫妇、萧安歌、时蕴和，还有禁军侍卫们和躲在别院各个角落里的人，全都将目光投在箫荔身上。
大岳最负盛名的定国公主，今上登基后得又封定国长公主，她拜入在仙山修行祈福一事，在很多人心里不过是做做样子，换个地方被人伺候而已。
几十年所谓仙山修行一定是养尊处优，使她保持着一副青春美丽的模样，即便归来后已六十岁高龄，依旧能凭着身份嫁入高门，继续荣华富贵的生活，左右不过是一朵富贵花。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发现自己错了。他们亲眼瞧见，长公主手握太祖打天下的神兵揽月，独自与一只谁见了都会吓破胆的魔物战斗。她头上的宝石金冠掉了，她的发髻散了，她的外袍勾破了，她的脸上还有血迹，但这些狼狈都无损于她的称号。
她是大岳的定国长公主，她不负定国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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