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预料之外
济苍比他自己预料中要难受，哪怕早猜到有这种可能也不然，他此前做的猜测就像头上悬挂一把大刀，一直摇摆不定，此时得了这手记，那刀终于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就是冲他来的！躲不了，终究是要流血流泪
赵冉眼见济苍的眉头比她手中的纸还皱，不甘心，不甘心予旸就这么坏！她展平手中的纸埋头细细看，想找纰漏，好宽慰济苍
再读一遍这手记比生咽下去不容易多少，一笔笔记下的都是予旸的处心积虑，最刺眼的是在手记里，所谓目标人物，也就是济苍……被予旸称为‘短命鬼’
予旸为了找这‘短命鬼’，一路观察记录天象，一路跋山涉水从北徒步走到中原，足足走了大半年，真叫他找到了济苍父母隐居的小镇，死乞白赖往济苍家门口一躺，不必乔装打扮，里里外外俨然是个奄奄一息的倒霉和尚
济苍的父母从来乐善好施，救下了予旸，引狼入室
予旸这样费尽心机的找来，若说把济苍的童年烧地一干二净的大火不是他放的……天底下恐怕没有这么巧的事。赵冉暗叹，她在手记里实在找不到安慰济苍的理由，怕越说越触眉头，垂头一阵沉默
济苍也沉默，他已经在后悔了，不该把自己都没准备好面对的东西拿给赵冉看，赵冉从来主观的很，把他当做一个整体，便只会站在他的立场上，此刻必然很能共情，这桩事徒增一个人烦恼罢了
许久之后他喃喃道
“师父做这些…我是早料到了的……”
话落，赵冉一惊，她头一回见到了济苍的眼泪，心里一揪，真觉得他脆弱的一塌糊涂。此刻没人比赵冉更能理解，她明白济苍一定在恍惚中——以为走到了尽头，一定在否定自己。赵冉搂紧了他，宽慰道
“你父母的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予旸心术不正！他再厉害又怎么样？总有弱点，灭了他就是了！你下不去手，我替你做，反正他根本不拿我当一回事，越是容易杀我越是懒得动手，保不齐他一个不查就让我得手了！”
济苍依偎在赵冉肩膀上，咯咯笑起来
“好，到时候你替我动手”
赵冉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叹一句
“得了吧！你根本不想杀他！”
济苍听罢浑身一僵
赵冉直起身子，小心翼翼道
“按说他杀了你父母，你恨他，可你应该还有更恨他的地方，恨到不愿意他轻易就死了…对吗？”
“……”
济苍的话堵在胸口
济苍从小愿意努力刻苦就是为了能叫予旸正眼看几下，可予旸从来冷漠以对，不屑一顾，他每每自省：一定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才叫师父不满。越发对自己严苛
他大了之后回忆起从前，不期然捕捉到一些古怪之处，不由开始怀疑父母的事情，也在予旸面前旁敲侧击过，予旸只是敷衍过去，甚至不屑将谎言再编地深入一点，漏洞百出，他开始恨予旸的漠然，不过是一瞬的失望，师徒俩彻底貌合神离
济苍自尊心极强，面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对予旸的感情，何况是面对赵冉。不能否认他曾经想让予旸以他为傲，结果惨淡，以至于他恨予旸谋杀他父母、欺诈捆绑他的自由、甚至要取他性命都不能理所当然，如今赵冉体内的毅铁铉钢有惊无险地取出来了，予旸没有对赵冉做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他更找不到理由逃避这份求而不得，他像突然走进雾里，一下恍惚了
赵冉见济苍一脸困顿，又说
“济苍……我以前不该说什么活着没意思，我也…我只是想让我父母看看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快想疯了，可是根本没有可能，为此我做什么都没了动力，敷敷衍衍能过一日是一日，活着就好，可仔细想想，我活着的追求本来就不止他们的期待，你大可对予旸的期待不屑一顾，他只要你的命！你把血肉给他，他才宽慰！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丧心病狂！跟死了有什么差别！？他眼中没有任何人的！”
“我……不想看你碰的头破血流！若是从前我知道你对予旸心软的很，我一定会一走了之，你不能把我变了就不管不顾了！”
济苍郁气疏朗一些，不过还是不想细思这件事，他讪笑着点了点赵冉的脑袋
“你这鬼丫头，每天琢磨的事还不少！”
“我不琢磨你琢磨谁？你指望我琢磨谁？”
“你敢！”
济苍说着，摁赵冉躺下，俯身看着她
“你还是不愿意跟我成亲？我都…”
赵冉忙捂住济苍的嘴
“这个时候问这个合适吗？你这个卑鄙的小可怜！我还没想明白为什么非得要成亲呢！你说了不逼我的”
济苍眼神暗了暗，扒拉开赵冉的手
“我不提就是了”
赵冉松了口气，济苍换个话题继续道
“芸主寺里那个小和尚说长伯大师在省山，无端端的长伯大师为何要去省山？必有端倪！我暂且不回都城了，先去省山看看”
“我跟你同去！都城的事叫耒小公子应付着就是了，你不放心的话就叫煅狼跟着他！我看他们俩很合的来！”
济苍不满
“你就这么原谅了耒小公子？鬼知道他兄长给了太子什么好处！若对我们不利，可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放过他的！”
“我猜……耒家能给太子的好处，不出五行祭这点事！要说对谁不利也就是对予旸不利！”
“总之往后煅狼要与他形影不离”
“依你！反正别把煅狼塞到我这了，我跟他也不知道谁克谁！凑一块准倒霉！”
“……你都知道…”
“……废话，那是个活人！又不是不吐气的木头桩子！”
“……”
济苍讪笑
“这么晚了……也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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