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章 谁杀了知更鸟（1）

　　被秦楚欺负，被秦家大伯诋毁侮辱，被陌生人用匪夷所思和鄙夷的眼神盯着看，心高气傲的陶如陌一时激动，吐了一口血，竟也当场晕了过去。

　　因为那件丑事，陶家在京都丢尽颜面，曾经走出去腰杆挺得笔直的陶烨尘，都感到面上无光，与人说话时，笑容都变得牵强。

　　渐渐地，曾跟陶如陌关系亲密的养父母，渐渐地对她感到失落。在陶如陌看不见的身后，他们总是对着陶如陌的背影摇头叹息。

　　他们那优秀的女儿，怎么就做出了这种事呢？

　　久而久之，陶如陌变得敏感又自闭。后来某一天，陶如陌宣告退役，从此不再跳艺术体操。她的退役，已在大家的预料之中，但还是令人唏嘘不已。

　　她退役那天，林西比谁都沉默。

　　两人亦师亦友，其实她比谁都清楚，陶如陌这个女孩子，根本就不像传说中的那么不堪。退役后的第二天，陶如陌竟主动提出来要离开陶家，去亲生父亲那里住的要求。

　　这一天真的到来，陶家双亲竟同时松了口气。好像大家，都在盼着这一天早些来。

　　毕湘茹权衡了两天，最终答应了陶如陌的要求。陶如陌就那样回到了墨家，离开时，只带着当季的衣服。

　　金钱荣誉，全都留在了陶家。

　　从此，陶如陌这人，与京都上流社会再无来往。

　　陶如墨在墨家的动态，总隔三差五地传进陶家人的耳朵，起初大家都很关心，过了几月，大家便习惯了。一旦你习惯了一个人的离开，渐渐地，那个人就会从你的记忆里面淡化。

　　亲情、爱情、友情皆是如此。

　　平静的生活再次被打乱，是陶如陌失踪的消息传到陶家的那一天。

　　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陶家三人齐齐愣住。

　　这好端端的，她怎么就失踪了？

　　陶如墨的失踪，让陶家人忽然意识到，她们对那个孩子终究是疏忽了。在警方与街坊邻居的连日搜索下，终于找到了陶如陌的下落。

　　她的一只鞋子，挂在悬崖边的一颗树上。而那悬崖的下方，是波涛翻滚的巨浪，那一望无际的海，能吞没千军万马。

　　陶如陌就那样跌进了海里，无一丝尚存的生机。

　　那件事发生后，整整三天，陶家三人都垂头丧气着，茶饭不思。而毕湘茹那张总是妆容精致的脸颊上，第一次没有化妆，泪流了满面。

　　陶父望着博古架上的那些象征着陶如陌的优秀与荣誉的奖杯，忍不住撑着额头，埋头痛哭。

　　就在陶如陌死后不久，消失了一段时间的秦楚回到了秦家。他在秦家一场重要家宴上，承认数月前的那件丑闻，是他伤害了陶如陌。

　　这消息传开，众人惊愕不已。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受害者是陶如陌，而不是秦楚。

　　一时间，暗自骂秦楚是畜生的人有之，惋惜陶如陌可悲遭遇的人有之。但这些人却忘了，曾在背后指指点点讨伐陶如陌的人，也是他们。

　　这些年里，毕湘茹与陶烨尘一直生活在愧疚之中。他们总是在后悔当年没能给与大女儿更多的信任，更后悔将女儿送回了墨家。

　　被人伤害，被人诋毁，被养父母冷暴力对待，陶如陌心坚如磐石，也会碎裂成灰。

　　回忆完当年那些事，陶如烟眼圈也有些红润。

　　她用指腹抹掉眼底的水雾，喃喃自语道：“若是当年我们没把姐姐送回墨家，就让她留在我们家里。若当年在大家对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中伤她的时候，我和妈妈能多说几句维护她的话...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陶如烟用手遮住流泪的双眼，她喉咙上下滚了滚，但还是想哭。

　　“妈，我们也是杀害她的凶手啊！”

　　‘凶手’这个罪名太沉重，本就心里有愧的毕湘茹被这二字刺激到了某根神经，她猛地站了起来，语速极快地说：“人已经没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毕湘茹鼻音很重，她起身后，就脚步凌乱地跑回了房间。

　　陶如烟又在客厅独坐了会儿，才来到书房。陶家是书香世家，家里的书特别多，书房就有三个。陶如烟也有自己的专属书房，藏在卧室里面。

　　她的书架上摆放着许多的名著，和摄影专业书籍。

　　陶如烟走到书架前面，想找一本书看看，打发时间。当她看到某一本书上面，有‘知更鸟’三个字的时候，心尖忽然一抖。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非常出名的世界童谣——

　　《谁杀死了知更鸟》。

　　麻雀说，是它杀死了知更鸟。苍蝇说，他用他的小眼睛看着知更鸟死去。鱼取走了知更鸟的血，甲虫为知更鸟做了寿衣...

　　谁都不愿意当那个杀死了知更鸟的罪人，但人人都是罪人。这个世界罪恶太多，只要被怀疑就是身负罪名。姐姐那段时间，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陶如烟闭上眼睛，不敢再想这些事，每次想起，都被罪恶压得喘气困难。

　　那厢，毕湘茹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用蚕丝被子盖住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她侧躺着，头陷在柔软的枕头里，脑海里反复地浮现出陶如陌儿时在陶家的生活画面来。

　　当年与陶烨尘成婚时，陶烨尘已经三十多岁了，两人成婚一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便去医院做了检查。

　　检查结果显示，两人一切正常。

　　那为何一直不能怀孕？

　　原因谁也不知。

　　听说有些难孕的夫妻为求福气，都会去领养一个孩子，他们便有几分心动。千挑万选，他们选中了外婆刚去世，长得漂亮又聪明的陶如陌。

　　陶如陌小时候脸蛋圆圆的，眼睛炯炯有神，笑起来三分讨喜七分俏皮，见了就心生喜爱。

　　将陶如陌领回家刚才四个月，毕湘茹的肚子里便有了动静。

　　十个月后，陶如烟便出生了。

　　她和丈夫都认为陶如陌是个福星，一来就为他们带来了小宝宝。

　　有了陶如烟以后，两人待陶如陌反倒更好了。这样的和谐生活，在四年后被打破。

　　那一天，姐妹俩人在小区的院子里玩，一眨眼的功夫，竟然被人给抢走了。

　　那是九几年的时候，城区和小区内监控设备不全，孩子丢失后，尽管陶烨尘第一时间就报了警，但能找到孩子的希望依然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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