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夏收来临，早晨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就有不少人家扛着镰刀锄头去往地里。

        韩安虽是净身出户，但是他名下的两亩地，韩父韩母就是想抢也抢不走。

        麦子必须在下雨前收好，韩安不得不一大早从香软的被窝中起来，小心翼翼地收拾好，准备去夏收。

        韩安不在，乔若也睡得不安稳，早早爬起来，自觉的将家里打理好，然后把这几天家里基本必备的绿豆汤和酸梅汤，放到刚从井里打出来的冷水里，准备一会儿太阳热起来的时候，给韩安送过去。

        这会儿天已经大亮了，乔若端着木盆，里面是他和韩安昨天换下来的衣服。

        井里的水太凉，乔若就端着衣服，按照记忆中村里洗衣服的地方，来到村里的小溪旁，准备把这些衣服洗了。

        这里的村民一般都是到这个地方洗衣，并且现在已经有了不少人。

        乔若四下打量了一下，找了一个平缓的空地，走了过去。

        “哟，这是韩安家的，今个怎么是你来了？往常不都是韩安来吗？”

        乔若刚刚放下木盆，旁边看见他的一位妇女诧异的说到，语气中倒也没有什么恶意，不过却把周围人的视线都移了过来。

        乔若有些不自在地应了一声，然后就默默蹲下，将一件衣服打湿，放上皂角，开始用木槌击打。

        不远处另一个比较年轻的女人，阴阳怪气地对和她一起来的人说：“有句话说得好，娶妻当娶贤，尤其像咱们这种人家，就怕娶了一个懒媳妇。萍子你看你天天那么勤快，我见你家那口子有你这么个好媳妇，都快乐的找不着北了吧。”

        她旁边的那个萍子听到她这么说，不好意思的轻拍她一下。“哎呀，你突然说什么呢。”

        “嗐，我这不是看见个懒哥儿，让自己男人天天跟咱们女人哥儿的一样，窝在这里洗衣的。我都忍不住替他害臊。”

        一句懒哥儿，基本在这的都知道她说的是谁了。

        因为农忙，哥儿们也跟着去帮忙了，就连一些年轻的女人也都下地了，就留下女人大多数是年老的。

        这也就造成来这洗衣的，除了乔若一个哥儿，就没有其他人了。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在说自己的乔若，抬头看着说话的那人。

        差不多二十来岁的年纪，一张圆脸，但那圆脸不是说是因为脸上肉多，而是用骨架子撑起来的圆。长的也不丑，圆脸上有着一双大眼，眼尾有些吊起，为她平和的面容添了一丝凌厉。

        乔若一般除了萧禾和何姝家，也不会在村里闲逛或串门，这个年轻的女人他并不认识。

        乔若和那人的眼睛一下子对上，那人斜眼看他一眼，继续和她身边的萍儿说着懒媳妇的可恶之处。

        可她说话的架势，不像是在和萍儿说话。

        她说话的时候，脑袋特意四处转着，就怕周围其他的人听不到，边说还边不时的斜眼看看乔若。

        在乔若身旁的老妇人有些看不过眼，说了她一句。

        “珍丫头，衣服都没洗完，少说两句吧。”

        “哎呦，阿嬷，这说话干活两不误，毕竟都洗了这么久的衣服，我闭着眼睛都能洗好，咱可不是那种懒媳妇。”

        这左一句懒媳妇，右一句懒媳妇，就差指着乔若的脸明说了。

        那个阿嬷脸色讪讪，都怪自己之前说了一句韩安没来，把这事给引起来的。

        这堵不住别人的嘴，她就只能呐呐的跟乔若说了一句，“那啥，韩安家的，咱不跟她计较，早洗完衣服早完事。”

        乔若抬头冲着这个阿嬷笑笑，说：“阿嬷，没事，我不会跟撒泼的人计较的。”

        乔若虽然平常都是一副害羞好欺负的样子，但是人都会有脾气。尤其是这段时间每天恨不得被韩安宠上了天。有韩安在，乔若胆小的性子可谓是变大了不少。

        这句话声音也不大，也就周围距离比较近的几个人听到了，这当然也包括了那个珍丫头。

        赵珍当即把手中的木槌狠狠一剁，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乔若怒骂道：“你个懒哥儿，你说谁是撒泼呢。”

        “我告诉你，我今天说的懒哥儿就是说你呢。”

        乔若不理她，手里的木槌不停的敲打衣服。他和韩安的衣服基本一天就换，都不脏，就是韩安有时候去山里会蹭上土。但是昨天韩安也没有出去过，衣服上连土也没有。

        虽说如此，但乔若比较细致，衣服的每一个角落都不会放过，都要放上皂角用木槌敲打，因为力气不大，他会反复敲上几遍。

        乔若动作不急不缓，加上他姣好的容颜和纤细的手指，看起来还有些赏心悦目。

        看到他这样，赵珍更气，声音拔高了一个度，大声说：“一天天娇娇弱弱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城里的富家哥儿。就算是，不也下嫁到我们村里了，既然来了就要遵守本分。”

        乔若有些委屈地抿唇，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他强装镇定问旁边的阿嬷：“阿嬷，她是谁呀？”

        这不轻不软的一句话，让旁边叉腰怒目的赵珍，就觉得一口气咽咽不下去，吐吐不出来，直直地顶在那里。

        周围其他人也被乔若的态度逗笑了，赵珍站在那里巴拉巴拉骂个不停，闹半天人家根本不认识她。

        就连跟她一块来的萍儿，都有些嫌她丢脸的往后退了退。

        似有似无的笑声，一下子激怒了赵珍，也不管什么场合，心里想到什么就骂什么。

        她怒骂道：“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人，一天天打扮得花里胡俏的，也不知道想要勾引谁。”

        这段话才是赵珍一直想骂的，她也是不过成婚两年，她丈夫过了新鲜劲，对她就不冷不淡的。后来在村里的街道上见到乔若，两眼不离的盯了一路，赵珍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村里就那么大点地方，那家发生点啥事，基本家家都知道。

        所以对于韩安每天恨不得把乔若捧在手心上，啥活都不舍得让他干，极度宠媳妇的样子，村里的人自然都知道。

        这人呢就是不能跟人比，这一比赵珍心里就不平衡了。往常碰不到乔若，有啥想法也就只能自己心里想想，或者跟熟人暗地里骂一骂，也就过去了。

        这今天碰到乔若，看着他明显跟他们格格不入的样子，原本嫉恨已久的心，自然就爆发了。

        赵阿嬷也在这洗衣服，只不过离得稍远一些，听到别人的提醒，现在才匆匆赶来，正好听到这句话。

        当即怒道：“赵珍，你自己不如人，还有脸在这说。你看不惯？你看不惯滚回自己家洗衣服去，没人逼着你出来。”

        村里的人都知道，赵珍和她家的那口子，两人天天不是吵架就是打架，每天过的水深火热的。

        原本没什么表情，强装镇定的乔若，现在看到赵阿嬷来帮他出头的样子，乔若才终于变了神情，一脸的委屈。

        好吧，就算乔若被韩安冲的胆子大了不少，但真的只有一点点，用完就没有了。要不然他早都站起来和赵珍对骂了。

        “赵阿嬷。”

        乔若小声地喊了一声，那略带委屈和生气的模样，看的赵阿嬷心下一软，赶紧走过来挡在他前面，安慰道：“没事，赵阿嬷在呢。”

        乔若这小可怜的样子，直接把赵珍恨得心肝肺都在疼，张嘴就骂：“狐狸精！”

        有了赵阿嬷，乔若心里有了点低，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的反驳道：“你才是狐狸精，你全家都是狐狸精。安郎不舍得让我干活，那是安郎心疼我。衣服都是安郎给我买的，我是穿给安郎看的，又不是给你看的，你管我穿什么。而且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能让乔若说出这么一段话，那就证明了韩安确实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才让他有信心这么说。

        而且乔若穿的衣服既不暴露，也不有伤风化，只不过跟村里粗布麻衣的人相比，他身上又是纯棉，又是丝帛的衣物确实有些突兀，但这也不是他被骂的理由。

        赵阿嬷年纪大，说的话也比乔若犀利，她说：“赵珍，你这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有空在这里嫉妒若哥儿过的好，还不如好好操心操心自己家里的事。”

        两人这一段话，明里暗里都说明了赵珍小肚鸡肠，嫉妒别人过的比自己好，心里不乐意，就想伸长手管别人家的事。

        就连一开始在乔若旁边的阿嬷，也跟着说：“是啊，珍丫头，少多管闲事。”

        周围其他人心里都门清，虽然也有几个看不惯乔若跟他们格格不入的样子，但总归都是明白人，还是有理智的，她们一开始也就是看个热闹。

        赵珍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气得面色发红，一时竟想不出反驳的话，站在那里进退不得。

        作为挑事者，骂架还骂输了。那以后在村里，众人的饭后闲谈，就要添她这么一个笑话。

        最后还是萍儿，看不过去，把赵珍拽走，算是给她一个台阶，把这事暂时掀篇。

        而赵珍气冲冲的走过去，衣服也不洗了，随便卷吧卷吧，塞到木盆里，匆匆离去，相信接下来的几天，村里应该会很少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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