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共你远赴人间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在怪罪你。”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哽咽着继续道：“佳子，等你哪天愿意放过自己了，我会陪你重新上路的，别怕……”
“赢给我看好吗？”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轻轻贴着她的额头，柔声请求道。
祝佳子挣扎良久，泪眼婆娑地拽住他的衣角，点头应他，“好。”
“陆先生，多得有你陪喺我身边。”她赶在那日的余晖完全消逝之前，抬头轻吻他薄薄的眼角。
陆之珩闻言，握着她纤细手腕的大手倏忽紧了紧，垂眸偷偷在心里回她：傻佳子，是当年多得有你，才有了今天的我。
汽车即将在院落停下时，乔欢突然给陆之珩打了一通求助电话。她在手机里头急声解释说，一名患有精神疾病的罪犯现在好似有撕票的念头，而且所处位置距离他家不远。
他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但是怕来不及，就发了定位过来，让他先驱车过去，看能不能劝着，为他们争取一点时间。
“师兄，小心行事，务必保护好自己……”
“好。”
陆之珩挂断电话之后，迅速调头，驱车前往罪犯所在的位置。
门没锁，四周静悄悄的。陆之珩揣好防御武器，握紧祝佳子的手，小心谨慎地走进那间阴暗潮湿的房子。
走到楼梯口时，祝佳子闻到了一股很浓的酒精味，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她的心里反复盘旋。
二楼的房间里，此时只有一名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被胶布封着嘴，绑在一张椅子上，罪犯却始终没有现身。
陆之珩显然也察觉出了异样，额角隐隐有汗渗了出来。可他那时也来不及多想，迅速冲上前以最快的速度给小男孩解了绑。
祝佳子洞悉着小男孩眼里无边的恐惧和呐喊，右眼皮猛然跳了跳，于是她迅速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外冲，却听见“轰”的一声，霎时间火光冲天，地动山摇。
煤气泄露，酒精助燃，这座破旧的房子瞬间倒塌了，周遭迅速燃起了熊熊大火。
祝佳子永远记得那片火光之中的绝望。明明再走几步他们就能逃出去了，头顶的横梁却重重地砸了下来，残忍地压在了陆之珩的背上。
他呼吸困难，嘴角还淌着血，却仍拼尽全力护着身下的祝佳子和小男孩，颤声拜托她带着男孩跑出去。
祝佳子剧烈咳嗽着，艰难地抱起晕过去的小男孩爬了出来，然后哭着伸手去推那根压在他身上，还在燃烧的木柱。
“佳子，快走！别管我……”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吃力地抓住她的脚踝，急声哀求道。
“我不。”祝佳子哭着冲他摇摇头，却怎么也搬不动那根木柱。最后她痛苦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抱着他流血的头部，闭眸流泪道：“陆之珩，我不会丢下你的。是你重新赋予了我活着的意义，如果你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祝佳子！都这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傻话！”浓烟滚滚，呛得陆之珩眼泪直流，险些说不出话来。
“乖，乔欢他们就在门外，你得跑出去喊他们救我。我答应你，我不会死的。”
“信我……活着跑出去。”
他轻声嗫嚅着，虚弱地仰起头，吻上她的唇角。
那时，祝佳子的嘴里，全然是眼泪和血腥的味道，堵得她说不出半句话来，惟有用力点头向他允诺。
“天黑了，所幸前路还有光。我的佳子啊，你可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到自己的家……”
火还在烧，噼里啪啦地，肆无忌惮地到处乱窜，周遭全是呛鼻的浓烟。陆之珩在漫天耀眼的火光里，视线模糊地望着祝佳子抱着小男孩弓身飞奔的背影，想起了十一年前长沙街头飘着雪花的那个夜晚。
记得那是即将进入千禧年的最后一个夜晚。街上冷冷清清的，所有人都聚集在广场跨世纪了。
那时他蹲在霓虹闪烁的树底下，饥肠辘辘地望着不远处那家老上海馄饨店，吞了不知道多少次口水。
祝佳子是在收拾作业的时候看到他的。她偷看他许久，趁母亲正在厨房洗碗，便赶紧端起桌上那碗热乎乎的馄饨面，小跑到他面前。身后还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佳子！”
“在！”她转过头，用脆生生的嗓音大声应道。
“收拾好东西，我们准备回家了。再过两个小时可就是我们佳子的九岁生日了……”
“好嘞！”
她应完之后又迅速转过身，用小手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放在碗边压着，抬头笑着对他说，“哥哥，天黑了，快回家吧。”
她说完便飞奔了回去，耳边那两条马尾辫一晃一晃的。
陆之珩始终没有告诉祝佳子，那是她第一次对他笑。比他余生吃过的所有糖果还要甜。
他也没有告诉她，雪夜里的那一声佳子，十一年来反复在他的心中温柔响起。
她给他的那十块钱，陆之珩最终也没有拿来买车票。那晚他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回了家，然后把手里那十块钱放在皮夹里，带到香港珍藏了十一年。
警车的鸣笛声倏忽划破深沉的夜色，撕心裂肺的人声随即颤抖着漫入了灼眼的火光深处。
“报告警官，已逮捕罪犯！”
“人还活着，快！救护车！”
……
陆之珩双眸紧闭着，呼吸越来越微弱。
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睡过去了，正一个劲地往灼热的深渊底下坠，却蓦然在一片喧嚣刺耳的混乱声中，听见她沙哑的哭声再次穿透无边的黑夜为他而来。
“陆先生，不要睡好不好？我们说好要一起回家的，你不能骗我……”
“你快醒醒好不好？我求求你，快醒过来……”
“别哭，我不骗你。”
他挣扎着想要往上爬，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他野性难驯》前世旧梦篇【完】
陆之珩上一世为救人葬身火海，这一世依旧选择做消防员守护祖国人民，以及他心尖尖上的小姑娘。
祝佳子上一世痛苦压抑甚至深陷绝望之中，时常掉落暗无天日的泥潭里呼吸不过来，所以这一世她元气满满，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着走向寒冬的人，在爱人又爱己的同时，也被很多很多人深爱着。
祝佳子上一世疾病缠身不能吃糖，所以这一世她可以大大方方地吃好多好多糖，彩虹糖棉花糖棒棒糖……
“嘘，今生我带她重新远赴人间惊鸿一场，就别再让烈火惊扰了她。”
【作者题外话】：“雪夜里那一声佳子，他两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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