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点心动
相比较凌鸢鸢的谨慎和不安，章明净却显得坦坦荡荡，落落大方。
他清朗地答道：“是这样的。其实早些年我也听闻了一些关于段公子不好的言论，也见过他被人欺辱，只是那时候我对他有些偏见并没有阻止。直到冬归宴那日，鸢鸢妹子误入了阵法之后，我亲眼看到段公子为了救你被阵法重创。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或许段公子并没有外界传得那般恶劣，或许这么多年我们都误会他了。”
听到这，凌鸢鸢松了一口气。这几日她正在调查给自己下咒人的身份，听到章明净提及段斐，她第一反应还以为两人之间有什么联系。
不过章明净的话也让凌鸢鸢一时犯了难。
若是自己没有做梦，恐怕也是同章明净、同凌家其他人一样对段斐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和愧疚。但这正是段斐的高明之处。
凌鸢鸢抿了抿嘴，片刻后才断断续续地说道：“其实明净哥哥，你会不会想到，有时候我们看到的其实与真相并不一样呢。”
章明净不懂凌鸢鸢的话中意，他思付了一会儿不确定地说道：“那鸢鸢妹子应是和我有相似的想法。想来也是，你们凌家与段斐接触更多，你定然更清楚他的为人。”
凌鸢鸢哽了一下，虽然她知道章明净的话没有嘲讽的意思，但怎么都像是在骂他们家的意味。
还未等凌鸢鸢想好如何回复，又见那章明净拱手俯身说道：“我想与这位段公子结识。我想等段公子身子好了，鸢鸢妹子为我引荐。”
靠。
凌鸢鸢终于忍不住在心底暗暗骂了一句脏话。
其实凌鸢鸢对于梦境里记得深刻的也只有他们凌家最后的结局，至于其他家、甚至段斐的结局她都记不太清。但既然她都没能免遭于难，那段斐应该不会放过当年熟视无睹的章明净。
到底还是小时候的玩伴，凌鸢鸢不忍心章明净被段斐如今的样子所欺骗，她面露难色，咬了咬牙索性说道：“明净哥哥，段斐这个人绝非你想得那样。你可千万不要被他所迷惑了。”
听到这话的章明净甚是不解，他正想要进一步询问，眼光恰好瞥到附近的青石板路。他忽而站了起来，惊喜地说道：“段公子！”
凌鸢鸢下意识转身。
段斐正站在青石板路上，他望向亭内的两人，眸中如一潭死水寂静深沉，脸上勾起一丝在凌鸢鸢看来十分嘲讽的笑容。
黑云压城城欲摧。
凌鸢鸢倒吸一大口凉气。她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色一定是难看极了，偏偏她的脸还不受控制对着段斐极力地扯出笑容。
段斐眼中划过一丝呆滞，他也没有想到凌鸢鸢会做出这种反应。
章明净见此便直接跨过了凌鸢鸢，从亭子里下来往段斐那边走过去。
凌鸢鸢一时之间脑子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追上去的时候，两人已经互相介绍了身份。
凌鸢鸢不掩愁眉苦脸地跟在两人的身后，好在章明净并没有将她刚刚的话复述一遍，只是说一些寻常的话题。
“凌姑娘是身体不舒服吗？”
听到段斐问到自己，凌鸢鸢抬眼看去。段斐虽然脸上是带着一丝戏谑，眼中却依旧毫无波澜。
凌鸢鸢内心极为复杂与慌乱，她还想着如何挣扎，又听到段斐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说道：“雪后天寒，若是不舒服还是先回去吧。”
凌鸢鸢怎敢留他们俩人独处，赶紧摇摇头寻了一个理由：“不是的，今日祖母宴请章夫人和明净哥哥。如今到了饭点时间，看你们聊得这么开心，我只是一时不知道如何插嘴。更何况，你身上伤未好，更不应该在外面久待了。”
章明净愣了愣，似乎也反应过来。他的脸上立马浮现一丝歉意，颇有些不知所措地对着段斐拱手：“我见段公子如知己，不禁多聊了几句，是我有些兴奋忘乎所以了。如此天寒地冻，段公子同我们一起吃饭吧。”
原本稍作放松的凌鸢鸢心又提上了嗓子眼。
他凌家从来没有让段斐和他们一起吃过饭的，这章明净当真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在段斐并不在意，只说道：“不必了。我伤势未好，只能按大夫开的药食服用。”
章明净眼中上了一层落寞，他也只好强笑道：“那好吧，我先回去了。凌姑娘先带段公子回去吧。”
待章明净回了正厅，凌鸢鸢立马将手中的汤婆子递到段斐的手里，先他一步质问道：“你这个人怎么来得悄无声息呀？”
段斐心中有些失笑，他打量着眼前心思颇多的小姑娘，瞬间森然的眼眸露出久违的笑意：“凌姑娘忘了，我本就住在园林之后的院子里。你们来之时我就已经在了。”
言下之意便是，他将凌鸢鸢与章明净两人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
凌鸢鸢心如死灰。
原本她还想着敌不动我不动，打个幌子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段斐一直在他们身边。
这家伙真的是太奸诈了。
凌鸢鸢忽然想起这家伙耳力如狗一般灵敏，有些担忧地问道：“那你肯定是听到我与他的对话了？”
“凌姑娘未刻意小声，又似情绪激动，自然不难。”段斐顿了顿又说道，“凌姑娘说……”
“你来了这么久，肯定话都听全了。既然都听到了就更不应该与他交好了。”凌鸢鸢赶紧打断段斐，语气中颇有一丝责备。
这下轮到段斐愣在了原地，他难得眉头微锁：“何出此言？”
“你可知他章家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自然是探望你的近况。”段斐懒懒地回答。
总不至于是来探望他的。
“探望我是一方面，他夫人有意为章明净与我说亲。”凌鸢鸢作无奈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段斐挑了挑眉，他上一世的记忆里似乎两人并没有结亲，章明净娶的女子他还曾在天玄宗见过几眼，压根就不是已经形如傀儡的凌鸢鸢。
“那不是挺好的吗？”段斐难得有了兴趣跟了下去。
“好什么呢。”凌鸢鸢小嘴撅了撅，看上去似乎有些生气的模样，“方才在正厅里他未曾与我说话，被他母亲架着赶出来了也只是假意猩猩关切了我一句。”
段斐的手指轻抚着汤婆子上的镂花，也猜出三分凌鸢鸢的话中意，她在暗指章明净对她无意。
“我早些年其实也听闻过他常出入那些风月场所打赏小倌，我只道是他爱好与常人不同。更何况嫁娶本就你情我愿，他不乐意便我也不强求。”凌鸢鸢看了一眼段斐，面露难色。
她斟酌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原本我还在想既然他不愿同我接亲，为何不直接告诉他母亲。没想到他转头就向我打听你的事，字字珠玑，饱含情绪。我这才明白他是以我为跳台……”
剩下的话凌鸢鸢红着脸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对不起了明净哥哥，为了我凌家的安危你就暂时委屈一下。
凌鸢鸢在心底默默流泪。
下次……下次再见面，我一定想方设法补偿你。
段斐转过头看向凌鸢鸢，瞬息之间他有种想法。他要撬开凌鸢鸢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然而凌鸢鸢神色严重，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煞有其事地说道：“虽说我不反感他的这股情谊，但总有违世间纲常，他章家家大业大，不怕落闲话，但苦的是你。”
凌鸢鸢抬起头，直视段斐，情真意切地说道：“段公子，你若是想接受他的情谊，也请三思……”
“我不想。”段斐赶紧否认，随即他揉了揉太阳穴，又道，“凌姑娘莫乱想。”
凌鸢鸢立马从怀里掏出之前章明净送她的平安符和章夫人送得香料，递给段斐：“这是他托我转交给你的平安符，说是从潜隐寺求来的。想必他刚刚见到你太兴奋了，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段斐看着凌鸢鸢手上这枚红鸾金丝所绣的平安符，上面的确印有潜隐寺三个大字，他有了迟疑不敢接下。
看着段斐眼眸中闪过那一瞬间的厌恶，凌鸢鸢知道即便段斐不相信，自己也成功把他恶心到了。
“还是你留着吧。”段斐显然心情坏到了极点。
凌鸢鸢心中窃喜，脸上依旧保持着担忧，她想起章夫人还给了檀香，于是又说道：“那段公子我那儿还有一些檀香取来给你，有助于睡眠。”
“谢谢。”
段斐不再作过多言语便要离开，可谁知凌鸢鸢一把拉住段斐的手。
“凌姑娘？”
“还有”凌鸢鸢似是想起来什么，双手搅着裙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昨日是我没注意雪莲炖甲鱼是寒性食物，擅自端给了你。后来我被祖母批了一顿才想起来你放心，下次下次玩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了。”
段斐的脸色缓了缓，他的眼中无更多涟漪，恢复了之前的笑意，依旧言简意赅地回答：“无事。”
入夜三更，寒风再次席卷而来。
屋内不似外面严寒，十分温暖。香炉上的轻烟袅袅升起。
然而床上的段斐不甚安分，额头上不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露在被褥外的双手紧紧拽着床单攥成了拳头，手背和手腕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似是得了梦魇，久困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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