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心动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

　　常四夫人陪嫁的文咏阁店铺的斜对面，梁弘晋正坐在街边的小店里点了一碗豆汁。

　　他的注意力不在豆汁上，也不在别的事情上，只在一个他这些天都时时想起的女子那里。

　　常溪进了文咏阁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在这里坐了也有一盏茶的功夫。

　　前些日子，他曾请常庭颐常庭章两兄弟在曲江边上的酒楼里吃饭，他看得出来，常庭颐很愿意与他交朋友，跟他做些生意上的买卖。

　　常庭颐这个人爽快，也有些眼力，交朋友也有手段，确实是个能做生意的。

　　他不介意带带他，多认识人没有坏处，更何况，他有自己的打算。

　　他曾向常庭颐侧面问起过那幅画的事情，表示过一些兴趣，常庭颐是个聪明人，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虽然告诉他那画确是常溪画的，但也认真表明了常溪只是一个闺阁中的姑娘，而且也正在洽谈着婚事，说不定明年就出阁了。

　　他向来不强人所难，但也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

　　他对常溪，有着前所未有的动心。

　　因此这些日子，他常常出来转转，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今天再次见到了她。

　　梁弘晋想着想着，忽然为自己这些日子的煞费苦心与傻劲有些失笑，往常他总笑着旁人，被一个女子牵住了心思耍得团团转，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可见风水轮流转，话不要说得太早。

　　但他也觉得十分开心，是很傻气的那种开心，傻气到连自己也忍不住傻笑出来。

　　“哥哥，你要买梨吗？”正当他为自己的行为觉得傻气时，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姑娘提着一个篮子停在了他的身边。

　　小姑娘衣裳很破旧，连蓝子也是破的，小小的脸蛋上皮肤晒得黑黑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带着羞怯与紧张还有期望。

　　梁弘晋微微笑着，从她篮子里拿了一个梨，然后给了她一绽银子。

　　“拿去吧。”他笑道。

　　小姑娘显然被这一绽银子的数量给吓到了。

　　她只数过铜钱，从来没摸过银子。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俊俏看着又友善的哥哥，有些不知所措地道：“太……太多了，我阿娘说一个梨只需三文钱，我……我没有钱找您。”

　　梁弘晋不由得笑了起来，道：“不用找，都给你，你快回家去吧。”

　　小姑娘睁大了眼睛。

　　梁弘晋这时看见常溪从文咏阁里走了出来，忽然灵机一动，指了指对面的常溪轻声说：“要不你帮哥哥一个忙，把这篮子梨送给对面的那个漂亮姐姐，就说是送给她吃的，但不要说是我送的。”

　　小姑娘有些不明白地转过了头，看着大哥哥指的那个漂亮姐姐，姐姐穿着漂亮的衣裳，人长得好漂亮。

　　“去吧。”梁弘晋笑着摸摸她的头。

　　小姑娘见漂亮哥哥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这才鼓起了勇气走到了街的对面。

　　“林掌柜不必送了，我们自己走就好。”常溪告别了林掌柜，与秋雁走了出来。

　　刚走没几步，便见一个小孩子提着一个只放着几只梨的篮子羞怯怯地停在她前面，看着她有些紧张，还悄悄拿手捏着自己的衣裳。

　　常溪的心不由得一下子紧了，笑着蹲下来跟她说：“你的梨甜吗？姐姐想买你的梨。”

　　或许是常溪的笑容使得小姑娘的心情放松了些，小姑娘大着胆子将梨篮递给她：“姐姐不用买，这梨有人付过钱了。”

　　常溪有些微怔，“付过钱了？”

　　小姑娘露出一点笑，“嗯，一个大哥哥付过钱了，他让我送给你，但不让你知道他是谁。”

　　这下子轮到常溪有些不知所措了。

　　一个大哥哥，那是谁？

　　秋雁被这可爱老实的小姑娘逗笑了，于是也蹲了下来笑道：“那，那那个大哥哥在哪里呢？”没想到这姑娘出来居然还遇到这等好笑的事情。

　　是谁对姑娘一见钟情了？

　　秋雁心情大好。

　　小姑娘显然有些为难了，偷偷地向着大哥哥的方向瞄了一眼，然后回头说：“大哥哥不让我说。”

　　常溪和秋雁便好奇地往梁弘晋所坐的方向看去，梁弘晋也不知为何，竟莫名的有些紧张，却还是对上了常溪的视线，定定地看着她。

　　“这男子长得真好看！”秋雁笑道。

　　这可是第一回有人这般大胆地向姑娘送东西呢，虽然送的是些梨，但比那些只知道偷偷爱慕女子的男子可有趣多了，更何况依她看这男子样貌长得正人君子，不似那些调戏人的。

　　常溪多看了他两眼，也不知该作什么回应，于是回头对小姑娘说：“姐姐不认识他，但是姐姐可以买下你这些梨。”说着将一个小碎银放在她手上。

　　小姑娘显得更不知所措了。

　　一篮子梨，收了两份钱，还是两份好多的钱。

　　“不行，回去我阿娘会说我的，”小姑娘有些紧张，“娘说不能随便收人家的钱，虽然我们家穷，但要有骨气。”

　　常溪微微笑了，这小姑娘真是可爱。

　　“你放心，你回去就跟你阿娘说，姐姐与那个大哥哥都是好人，这是姐姐和大哥哥给你们一家人的中秋礼，过几天就是中秋了，你想不想家里人也能买到月饼糕点祭月亮？”

　　小姑娘想着那月饼的味道，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想。”那样子一家人都会好开心的，比过年还开心。

　　“那就行了，”常溪从她的筐里拿了一个梨，笑道：“这银子就是给你们的中秋节礼，你早点回家去吧。”

　　小姑娘有些似懂非懂地提着篮子转身，边走边回头。

　　梁弘晋认真地看着常溪，只觉那一颦一笑，一个回头一个侧脸，都使他感到那样的美好与珍贵。

　　常溪感觉到那对面的目光，微微转过头去。

　　他看着她，毫不闪避，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专注，专注到能一眼就能让她看清他的心。

　　常溪有些微触动，这男子的神情令她感到那样的异样，她略有些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姑娘，咱们走吧，奴婢猜这公子定是不知什么时候见过姑娘，喜欢姑娘呢！”秋雁不由得觉得好笑。

　　瞧，即使退了亲又怎样，凭姑娘的这容貌，还怕嫁不到更好的去！

　　常溪收回视线，定了定神，方才与秋雁慢慢往常家的方向走去。

　　梁弘晋目送着她们走远，然后坐在小店里回想着刚才常溪的神情，将一碗豆汁喝完，付了帐，这才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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