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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四章 各种心思


  “此人心志倒是远大。”云修君身后的小小屋子中传来一人的声音。

  抿了口茶的云修君将杯子轻轻放在桌上,看着撑着小舟刚上了花园岸边的罗永登。笑着回了一句:“有野心的人正好合用。”

  “现今京中对你的指责之声越来越大,还要继续?”屋中之人一直未曾露面。

  “总归要让他们觉得我确实恃功自傲。那么陛下因忌惮我而处置庆公主也就顺理成章了。许怀信回京,惠王那里应当是忍不住了。”

  “确实,惠王昨日破天荒地上了早朝。路上遇到定国公,又闹了一场。”

  “既然如此,岂能不遂了他们的意。”

  屋里的人沉默一会,而又笑道:“正好也借此事将一些人从朝中清出去。想必许世章惠王会很乐意交换。”

  此时正值午间,阳光炙热。照得湖中的湖水也不如往常凉爽。

  微风拂过除了带来一点水汽外,再无作用。

  因要见客,云修君便换了稍微正式些的常服。在这样的天气里,感觉不到热是不可能的。

  但云修君却一脸轻松写意,额头上半点汗珠都没有。

  长袖一甩,负手站在亭中欣赏着远处的景色,心情颇好。

  “那是自然,无用之人换羽林卫右将军一职。就算他们再怎么怀疑这是陷阱,都不会舍得不去抓这个机会。毕竟宁王虽是姻亲,现在却没了用处。”

  “拖延时间,转移陛下的视线还是有用的。”

  被反驳的云修君也不恼,只是笑了两声:“确实。”

  “明日陛下会下旨处置宓音,可要上朝?”

  云修君想了半晌,摇头:“不了,总要做个逼迫陛下的样子来。况且,若是明日陛下圣旨刚下,我便知晓此事前去找陛下要说法。岂不是更有被人利用的空间。所以上朝这事还是再等等吧。”

  “我听说殿下派人去江南求书,若是带了回来,第一个告知于我。”

  云修君对屋中之人拱手,笑答到:“是,学生记下了。”

  “陛下那里恐一会要寻人,我这就回去了。殿下不喜走动,日后兰霜会经常上山来。还望侯爷能行个方便。”

  对季安言语中提到宁安,云修君心中早有计较。虽然不太喜欢兮煌身边有其他可信之人,但是季安说的这事云修君还真是没什么理由拒绝。

  “是,学生明白。稍后便吩咐下去。”

  “那便好。”季安透过纱窗看着云修君现在的脸色,说了这样一句。

  语气平淡,没什么起伏。可云修君练武之人,又怎会察觉不了季安眼神中的打量和怀疑。

  “礼部尚书一职,老师可有人选?”

  “我会向陛下举荐,不过换个人而已。无妨。”刚才还眼神犀利的季安这会又恢复了平常和善的样子。

  门外的云修君低着头,唇边微微轻笑。好似是在笑季安的多疑。

  “谢老师。”他这么说,季安透过纱窗看到自己的这个学生唇边的笑意,神情也变得有些严肃。

  “你与公主的婚约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是你不愿意,事成之后陛下那里定会同意你们和离。”

  “学生明白。”他低着头,只回了这四个字。

  季安虽是云修君的老师,可却从来都看不清这人。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午间静谧的亭子中,云修君躬身行礼,一会后,才站直了身子。

  亭中幽静,岸边却蝉鸣四起。并不着急回去的云修君啜着茶水,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想着想着竟然心情愉悦起来,刚才还冷肃的脸上此刻都是笑意。

  季安从山上悄悄下来,直接上了马车。这马车内中豪华,外间却朴实无华。就是连丞相府的牌子都没挂。

  路过书馆时,季安掀开帘子往那里看了一眼。不出意外地发现书馆中依旧座无虚席,人手一本书籍埋头抄录。有些百姓一手执笔,一手拿着自带的干粮啃。目光无一刻离开眼前的书本。若是有写错的,还会心疼不已,毕竟纸墨都不便宜。

  “老爷,要去书馆里坐坐?听说最近公主又搜罗了不少好书,老爷定会感兴趣的。”

  季安闻言,依旧容貌出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不必了,今日不适合。回府吧。”

  “是。”驾车的人应了一声,甩了下马鞭,马车便缓缓移动起来。自家虽是丞相府,但当街纵马伤人亦是大大的罪过,可不能给自家相爷丢人。

  “江篱,小煌儿如今的夫婿也算是个人物。你放心,师兄一定帮你护着她。”

  马车里的季安闭目养神,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好好的女子,却叫晋王那个莽夫祸害了一生。现今,还要把自己女儿的一生断送。

  宓焜,老师的仇我可一直记着呢。你和你那侧妃,还有你那长子,一个都跑不了。否则本官百年之后,有何颜面见老师。

  季安在朝中虽然不是什么老好人,可对人也一向和善沉默。身上的气势从未像现在这样凌冽。几乎能和上了战场的云修君比比寒气。

  对于当年的事,季安至今耿耿于怀。

  武帝喜爱晋王,欲意加封晋王为东宫之主,并为此询问过老师的意见。

  然而当时中宫之主尚在,国有嫡子且并不差晋王半分。因此对于武帝的打算多数朝臣都持反对意见。

  老师自然也看好中宫嫡子,并暗中支持。

  但虽然如此,老师也并没有打算将江篱嫁给中宫嫡子的打算。爱女心切的老师不过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安乐一生,千万别和皇家有什么牵扯。可谁知晋王得了武帝授意,竟在宫中宴会上毁了江篱的清白。

  此后的事,便是尽人皆知了。

  程江篱嫁入晋王府,武帝本以为自此后晋王便可得程老太师这个助力,可偏偏老太师不按常理出牌,领着百官日日上书要求武帝册封中宫嫡子为东宫。

  武帝为此大发雷霆,将此事一拖再拖。后来文帝府中出了不少事,晋王又只一个嫡女,虽然有人传闻程江篱亡去时是一尸两命。可到底没有证据。

  当时朝中文武为册立东宫之事争论许久,眼见着武帝的身子也慢慢不行了,这才在程老太师力荐下册封了文帝为储君。

  过后不久,心力交瘁的老太师便撒手人寰。

  没能亲自给自己的女儿报仇。

  可季安却记得,害死程江篱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并不是因为他对程江篱有多少情谊,只是因为不能背叛了自己老师的教诲。

  人声鼎沸的朱雀街上,丞相府的马车缓缓移动着,车里的人一把美髯,灰色常服,寂静非常。

  自从上次被宁王那一手吓住之后,邵庆明便被自己老爹狠狠教训了一顿,近些日子以来安分了许多。

  再加上宁泰郡主被皇帝一封圣旨送到了清云山,邵庆明就是想去找宁泰郡主也没那胆子。只好安安份份待在府里,虽然日夜歌舞不歇,可好歹不出去闯祸了。对此,开国公邵延庭不知有多欣慰。

  “王爷,听闻陛下明日便会宣布对庆公主的惩处。太后现在病着,对陛下也管束不了。这可如何是好?”

  邵延庭一语落地,房中安静了一会。

  宁王低头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不知在思索什么,并没有回答邵延庭的话。

  “云修君毕竟是最得陛下信任的人,况且现今朝中的局势,陛下也清楚不可能不安抚云修君。因此对云修君妥协处置庆公主也在意料之中。”

  “话是这么说,可是就这么放过这个好机会?礼部高诜虽然没什么用,可也算是为咱们办了不少事。要是就这么把他当个弃子扔了,会不会让人心离散?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对手里人的可松不得。”

  “高诜自寻死路,处置他是陛下的意思。与我们何干?”

  “我的意思是,咱们是不是借此机会让陛下把右羽林卫的护卫权交给贤侄。这样的话,就算是朝中出事,对咱们的计划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明日先看看陛下的处置,看云修君的意思,若是陛下处置的轻了,他还是要闹的。毕竟这些日子云修君要求陛下处置宓音的奏本没有三十也有二十本。看来宁安是真的性命堪忧。”

  “我让人在清云山外打探过,上过山的百姓皆说清云山现在戒备森严,云修君请了不少御医在山上。好像都对宁安公主的病情束手无策。”

  许世章摸着胡子,缓缓说道。

  “宓音当日是用什么伤得宁安?”

  “回王爷,听说是庆公主头顶那支簪子。主要是那簪子不仅锋利而且淬了毒。宁安公主因此才昏迷不醒。”

  “周贵妃可知晓是什么毒?”宁王放下手里的玉佩,认真问道。

  许世章摇摇头,神色平淡:“不知,庆公主回宫当日虽然跑到了太后那里。可随后慈安宫就被陛下围了起来。闲杂人等一律不可靠近,周贵妃去了几次,都被挡了回来。”

  邵延庭对宁王的无视心里有那么点不满意,可碍于自己儿子做得那些事,也不敢如往常一样在宁王面前有底气。此时只能看着许世章在宁王面前露脸,争功。

  “太后此时病得正是时候,明日只要咬紧庆公主仁孝不让陛下处置她就可以。至于右羽林卫,现在还不能太过着急。否则陛下会有所察觉。”

  “是。只是陛下那里还有季安呈上去的奏本。恐怕咱们在朝中的人手要折损一批了。”

  “无妨,只要能让陛下对咱们降低戒心。日后有的是机会把人手补齐。周济世那里是万万要保全的。”

  “臣明白,王爷放心。”许世章虽然对宁王有二心,但是现在还需要借用宁王来让皇帝放松对惠王的警惕,因此对宁王的吩咐也很是尽力办好的。

  开国公府里,邵延庭一如既往的插不上话。而在皇后宫中,皇帝宓壡刚刚躺下,太后身边的莫筱便又来找人了。

  杨德无奈地瞧着一脸乞求之色的莫筱,甩了下拂尘劝道:“真是不行,庆公主这事做得让陛下太过为难。咱家带着林大御医去清云山,哎呦,你不知道宁安公主那脸色白得都没个人样了。云侯会如此怒发冲冠也是难免。”

  “杨公公,奴也知道这事是庆公主太过分。可是太后娘娘现在是真的病得不醒人事。求陛下过去看看太后娘娘吧。”莫筱一脸焦急,低声哀求着杨德。

  “陛下不是去过?还是怒气冲冲回来的。要我说,你也劝劝太后娘娘,让她别再护着庆公主了。陛下这次是铁了心要给云侯和宁安公主一个交待。朝里现在还都得仰仗着云侯呢。”

  “太后娘娘怎会听奴家劝告啊。陛下去劝劝还有希望。”莫筱苦笑着说道,好似真的对太后无可奈何。

  对太后的性子,杨德也是无语。可做奴婢的又不能私下议论主子。只是心疼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皇帝。

  莫筱虽无奈笑着,眼睛里却没有多少情绪。杨德见此微微一笑,并未回身去回禀皇帝,只是语气轻闲地跟莫筱聊着天:“陛下近些日子被云侯的奏本气得吃不下饭。云侯也是,身为臣子,竟连朝也不上。可这一天天的奏本却是从来没断过。哎,陛下是真为难。”

  莫筱抿着嘴,双手无措地绞着,半晌后不确定地问道:“云侯最近让陛下很烦心?”

  “可不是,云侯因着宁安公主的伤最近的脾气是越来越坏。咱家给送过去的御医不少都是被骂回来的。你不知道,就昨天一天,云侯一人上的奏本就有十几本。哎呦,陛下现在一见云侯的奏本头就疼。这不,刚才才在皇后娘娘伺候下安寝。”

  “那,那奴就跟太后说陛下累着了,正歇着呢。等晚膳了奴再过来?”莫筱小心翼翼地问。

  对莫筱刚才说的话,杨德笑眯眯地点点头,对莫筱这样的做法很是欣赏:“辛苦你了。太后那里还得你多费点心。”

  莫筱福身恭敬道:“是,那奴婢就先回去了。太后娘娘那里确实离不得奴婢。”

  杨德依旧笑眯眯的,目送莫筱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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