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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岁月藏尺素


  李晏听到这一句,剑眉一挑,凤目微眯,眼底仿佛已卷起惊涛骇浪。

  言欢只觉得他周身的气压倏地一低,本能地察觉有些危险,刚想向后退上一退,冷不防他已扑了过来,一把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只听他声音里带着强横,“我不许!”话音未落,他已欺身过来,一手揽紧她的纤腰,一手扳过她的下巴,在她还没有明白过来时,粗暴地吻了上来。

  他待她一向温柔体贴,少有这样失控的时候。言欢只觉他手劲大得吓人,勒得她紧紧的,像是生怕她消失不见一般。她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挣扎,念及他身上的伤又顿了一顿。只是片刻的功夫,他已重重地压在她唇上辗转。她突觉得唇角一痛,不由张嘴嘶了一声,他趁机长驱直入,勾住她的舌尖使劲厮磨。

  他那般的使劲,弄得她几乎要窒息。她已无力挣扎,只得任凭他在她口中肆虐,仿佛要拉着她一起沉沦。不知何时,她所有思绪似都已被抽离,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感觉只有身上这个充满了霸道的人,整个人软若春水,只是迎合着他。

  他察觉到她的软化,动作变得温柔起来。手松开了对她的钳制,慢慢向下,停在了她的腰上,似要去解她腰间系着的腰封,他的手无意间碰到了她腰侧的软肉。她只觉得微痒,忍不住嘤咛一声,缩了一缩。

  李晏突然停住了,将脸埋在言欢颈边,不住喘息。言欢却是一愕,侧过头看着李晏,带着一脸的懵懂。

  “抱歉。”李晏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是我唐突了。”

  他并没有松开她,却道:“你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我不想再过那样的五年。我不想,像我的父皇和母妃那样,带着遗憾和悔恨过完一生。”

  言欢突然明白过来,他这般如飞蛾扑火般的不顾一切,原来是因为她方才的那句,“我就回澜沧,还做我的神殿大神官去,再不回来了”。他竟是在害怕,害怕再度失去她。

  言欢只觉得心中又酸又软,忍不住反手抱住他,痛痛快快地道:“阿晏,是我不对,我不会再说那样的话。无论是什么,都不会让我离开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白伊端了盘果子进来,见坐在案旁的言欢虽是捧着书卷,但目光却看着窗外,脸颊微红,眼神迷离,神色间宜喜宜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人。”白伊心中奇怪,忍不住轻唤了一声。言欢身形一震,转头见有人过来,脸似是更红了。

  白伊愈发奇怪,“大人可有哪里不舒服?”言欢急忙躲开,“怎会,我好得很。”她其实正在想着昨日李晏强吻她的事,心中又羞又恼,直觉无法见人。

  白伊却不放过,以手去拭她的额头,自语道:“莫非是发烧了?”

  言欢腾地站起来,“我、我去书房找本书。”说罢,急急蹿出门去,独留白伊在她身后一脸茫然。

  言欢疾步进了李晏的书房,“哐”地一声关上了房门,此刻,房内无人,她靠在门上,将脸埋在手中,久久不曾抬起。

  李晏今日被宣入宫,并不在王府中。好在他不在府中,否则她更无法面对。

  好半晌,言欢才觉得好受了些,便信步走到书架旁,去看那架上摆放整齐的书册。她看了一刻,不过是些时政要论,她将目光移开去,见到最上面似是有几本游记,便伸手去拿。

  那几本书放得甚高,她踮起脚去够,一时未收住了力,将那层上的几本书都带了下来,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响,那些书俱都掉在地上,有一些薄薄的纸笺自一本书里落了出来,摊了一地。

  言欢“哎呀”一声,急忙蹲下身去拾。却在看到那些纸笺的时候恍了神。

  那些纸笺俱都是秋樱色的花笺。每一张笺首都细细描了一支洁若新雪的梨花,虽是寥寥几笔,却是雅致出尘。

  梨花下,一笔刚柔并济的行书铺排开去,她认得那是李晏的字迹。

  永熙十九年,孟春。笙歌落,相思碎,血染红尘哭乱冢;灯火远,人声杳,寒灯纸上梨花霜。日想夜想,阿欢,你在何方?

  永熙十九年,伏夏。天已入暑,晚来风仍凉。迢迢银河,繁星点点,都似你的眼。阿欢,相思无药可医,我已病入膏肓。

  永熙十九年,深秋。夜风无情,枕上微凉,一朝春去黯魂伤,梨花落不复归。阿欢,你亦一样。

  永熙十九年,初冬。昨夜风骤雪急,寒光倒影,每个都是你,笔尖一字一字,换一世铭记。阿欢,你可知道?

  永熙二十年,阳春。长相思兮长相忆,淡淡梨花,三千繁华。阿欢,世间唯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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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熙二十一年,夏末。夜弦三两声,泠泠不得语,不问曲终人聚散,寄君一曲。阿欢,你可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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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熙二十二年,冬至。平生一顾,至此终年,以我浮生,渡君一梦。阿欢,你已久未入我梦,今夜待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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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熙二十三年,暮春。雪落梨花绽,一年又一年。地老天荒,沧海桑田,我仍守你归来。那日,青冥山中漫天花雨,竟看到你身在其间,阿欢,是梦?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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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欢手握着这些花笺,呆呆立于当地,一时作声不得。

  这些竟然都是李晏写给她的。看那上面的时间,乃是自她坠崖之后直至她意外归来,中间横跨了五年。目之所及,满纸俱是“阿欢”,俱是他的痛,他的悲,他的灰心失望,他的刻骨相思。那些无法言说的沉沉心事,那些无望无际的守候与等待,融于字里行间,仿佛触手可及。

  言欢闭上了眼,将那些花笺都捂上自己的胸口,一任泪水自眼角簌簌而下,落满衣襟。她知道过去的五年他过得不易,但看了这些,他过得原比她知道的、原比她想像的还要更加艰难。难怪昨日她不过是随意的一句,他却是那般激烈的反应。他心中有太多苦,太多负担,太多压抑,她就应该对他更好些,更更好些。

  她忽然觉得那花笺上的字句有些熟悉,恍然想起,她离开毓王府搬回晴雪园的那夜,发着高烧,辗转在光怪陆离的梦里。在梦里,似是有人以口哺药给她,还在她耳畔温柔絮语:

  笙歌落,相思碎------寒灯纸上梨花霜------你在何方------夜风无情,枕上微凉------梨花落不复归------你亦一样------长相思兮长相忆,淡淡梨花,三千繁华------世间唯你一个------寄君一曲------以我浮生,渡君一梦------

  那人念给她听的就是这花笺上的诗句。而就是因为这些,她才得以平复了气血,慢慢恢复过来,当时以为是梦,现在想来,分明就是李晏乘夜入了她晴雪园的卧房,默默陪伴了她一夜。在她好转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言欢眼中有泪,唇边却带着笑。他为她做了太多太多,她能做的,就是余生都在他身旁,让他不再孤单。

  她低下头,想把那些花笺好好收起,突然觉得胸口一闷,喉咙处漫上一股腥甜,有热热的东西从胸腹间返了上来,溢到嘴边,她还未及去擦拭,已滴落在她手中所持的花笺上,一滴一滴又一滴,仿似是笺首梨花飘落的花瓣,只是那花瓣红得刺目,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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