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许是病入膏肓的错觉

其实，确诊心衰的时候，张显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勉力地好好地生活了，终于有体面的离开的理由了，是的，多数时候，体面总是人生选择的第一要素。

        多数时候，人其实并不怕死，只是害怕死后被人发现而已，这种情况荒谬又真实。

        为了走得悄无声息，她决定找回遥望的故里，了度余生。

        此刻，坐在缓慢地爬行的高原动车上，张显清晰地感觉到，分分秒秒，往日种种，藏在岁月的烟云里，反复聚拢又消散，似乎再也不会看清它们本来的面貌。

        无所谓痛苦，无所谓挣扎，这个平静得狂喜的时刻，只是一个恍神，就被凭空出现的长发女子打破了。

        彼时，张显瞳孔放大，确实有一瞬间的心跳失衡，但很快，她放下好奇心，很好地维持了一个将死之人的体态，干燥发白的嘴唇微微一抿，很快镇定了下来。

        她打量眼前的男子，仅看他的侧脸，确实容易错认他的性别，但当他转过脸时，被长卷发挡住的面容也显露出来。

        很显然他有喉结，是名男性，女装大佬，不确定，看他一身高原长袍，也许是风土人情，但也很可能和人没有多大关系，毕竟人怎么凭空出现呢。

        “现在是病入膏肓的幻觉吗”，第一瞬间，张显是这么想的。下一秒，她看到对面男子眉眼一弯，纯黑的眼瞳里有她的映像，他似乎很高兴，因为他周身的情绪逸散了出来，魂力星星点点，像金色阳光的碎屑向张显袭来。

        这是张显第一次看见这种亮度的魂力，或者说有着颜色的魂力，这代表什么，欣喜若狂？

        再一秒，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强烈，张显感觉破败的身体被袭来的魂力急速修补，她迫不及待冲往厕所，好在空位，她疾步越过前人，跨了进去，转身把门关了，然后昏天暗地地吐了起来。

        门外本来要痛斥插队的人，听到动静，呐呐收回手，依着车板继续放空，继续等待。

        借着水龙头的水，张显一遍遍地漱着口，终于将嘴里的浓腥味冲淡，她转头看着坐桶里的红黑色块状，惊讶只是瞬间，很快就被她克制住。

        老实讲，她确实没想到连她的心衰也很像猪肝啊。回首镜中，十年如一日白皮病态的小雀斑，数十秒平静地接受完这一切。

        她将厕所整理干净，拉开门，低头避开前人异样的眼神，毕竟，进去前，是个黄皮，出来就变了个色，怕招人眼。

        “这么久，原来搁里面化妆了”。

        听到有人嘀咕，张显大觉尴尬，快步坐回位置，回神看见长发男子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己，所有难堪又顷刻一扫而空，她抓起衣袋里掏出耳机低头戴上，眼前又飘来了几点稀碎的亮点，代表喜悦，张显有些烦躁，皱眉问道：“您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男人启唇，缓缓道“你看得见我”。

        信息量有点过载，张显一时错愕，终于有了不可置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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