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Part.10
有些人呐，一旦把自己的心理负担与信任的人和盘托出，那就像是脱缰的野马，牵都不牵不回来。
段栩溶就想做这么一匹野马，能甩的锅就甩出去，但现实告诉他——不可能。
他一直都知道温瑜这个人认真起来是很可怕的，段栩溶的记忆里的温瑜一直都是成年之后脾气不好时常冷言冷语的样子，在刚刚重生回来的那段时间，看到满面稚嫩少年模样的温瑜还有些恍惚，这个时间段的温瑜家里还没出事，有些小脾气却很好说话，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他一般也不会在意。
他天真的以为避过了转折点的温瑜应该会一直保持这样的模样，绝对不会变成十几年后的那个言语尖刻的温瑜。
可是看着眼前写满了密密麻麻文字的几摞卷子，段栩溶难得陷入了沉思。
他觉得自己回来之后一斤很努力了，看看他的成绩吧，在努力学习后额第一个月考中，他自己的平均分可是足足提高了十五分呢！连赵老师都夸奖他进步极大，当时美得他不要不要的，盘算着按照这样的进度，初三的时候肯定能靠着自己的努力靠近市重点高中，继续跟温瑜做同学。
可惜，坐在他旁边的温瑜翻出了他重生之前的卷子，指着上面的个位数，和月考卷子上面的十位数冷笑。
“别美了，你还是咱班的吊车尾，好多都是选择题，就算是随便勾勾都能拿二十分三十分，我倒是挺想知道你之前是怎么考到个位数的，就写了个名字？”
温瑜话语里的尖酸刻薄没比十年后好多少，配着还艳丽的少年脸庞杀伤力提高了不少。
经历十几年后那个成年男人的讥讽就算了，这回到十几年前还要接受幼年更漂亮版本少年的讥讽，这就让人有些想哭了。
横跨十几年，为什么他还是被好兄弟鄙视的那一个？不应该是他靠着多出来的十几年阅历教导好兄弟吗？
“别发呆了，快背。”温瑜在认认真真探查过段栩溶知识水平后，给他专门制定了一个学习计划。
“语文、历史、政治和地理这种需要背就不多说了，我会把重点都给你划出来，数学、物理、化学还有生物你主要被公式吧，教你只能一点点教，这块期末考试了，对你来说还是填鸭方式吧，把所有要用到的公式算法都背下来，然后给我做题做卷子，把背下来的都给我套进去，不会的按照题型我教你，多做一些总能记住的。”
温瑜一边说一边把准备好的卷子习题册摆在了段栩溶的眼前，这里还有一些空白卷子是温瑜专门去找的老师要来的已经考过的多余的空白试卷，他还多复印了几份给段栩溶，他就不信这种密集的做题记忆方式他还能考二三十分。
段栩溶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这是不是有点多？”
“多？”温瑜挑眉，翻了翻那几摞卷子，“还有两个月期末考试，你不是还拍胸脯说期末一定要及格吗？”
“我觉得我挺努力了……”段栩溶小声道。
“哦，那你的努力跟我知道的努力可能不太一样吧。”温瑜随口说了一句，“别废话了，快写吧，这大课间你至少能写一页题吧。”
段栩溶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了看墙上的挂表，这是一个二十分钟的大课间，而距离下一堂课还有十五分钟。
不敢反抗，也生不起反抗的心，段栩溶委委屈屈的翻开眼前的初一物理习题，闷头做了起来。
而温瑜则在他身边翻开温瑶新买的一本小说看了起来，与旁边奋笔疾书的段少爷形成鲜明对比，惹得路过的赵璐忍不住在他们之间来回看。
赵璐这个小姑娘在上一辈子是段栩溶暗恋过的人，学习好是班里的学习委员，长得也挺可爱的笑起来还有颗小虎牙露出来，性格挺外向的，跟谁都能说两句，班里的姑娘们跟她关系都不错，小伙子们也乐意给小姑娘一个面子，个子不高一米五左右，不过初二的孩子嘛以后还会继续长。
挺符合一些校园青春小说女主角的设定，而上辈子那个不学无术的段栩溶段少爷的模样也跟一些坏小子男主角的形象符合，算是一个比较大众的情侣设定，那时候段栩溶不好好学习，乱七八糟的小说杂志却没少看，中二期看多了就忍不住会带入一些，他对于赵璐小姑娘的那点微妙的心思大多也基于此。
重生回来之后，早就阅尽千帆看遍各种美女的段栩溶在看到赵璐小姑娘就比较佛了，什么微妙的感觉都没有了，反而还跟温瑜感叹了几次现在的初中女生是真的天真单纯嫩啊！已经有了自我审美的段少爷表示，我还是更喜欢艳丽的美人一些。
说这话的时候，他胆肥了还坏笑着看温瑜一眼，来了一句。
“阿瑜，你就是个艳丽的美人啊！”
温瑜眼皮都没抬一下，从书桌里又摸出一本习题扔了过去，还从善如流的加了一句：“美人让你多做一本习题。”
听多了，从一开始的恼羞成怒到现在的麻木，温瑜被他刺激多了，他现在每天看镜子里的自己已经都懒得思考如何增加男人味这种深奥问题了，有那个时间还是多给这个白痴加一点作业来得好。
段栩溶：“……”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不学乖，说的就是段少爷了。
其实盯着他们看得不只是赵璐，很多人都在盯着他们，就连一些外班的学生都抽空跑来围观他们，这一切都归功于上周那次见义勇为，本来这事根本没通知学校，也就是家长给他们请假的时候告知了班主任发生了什么。
在第三天他们上学的时候，虽然有人对他们脸上的伤痕挺好奇的，却没有人多想。
本来平平静静的就能过了，但这个事情最终还是发酵了。
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救得那个隔壁学校的小姑娘，小姑娘父母对于两个少年救了他们女儿很感激，私底下已经去他们家里专门谢过了，那小姑娘也已经出院了，说是在家休息一阵子就可以上学了，精神伤害不是很大，缓一阵子就行。
她父母觉得这种事情不能闹大对小姑娘的名声不好听，但是奈何已经清醒过来的小姑娘不知道是看了什么电视，坚持要给他们送锦旗，还要送去学校。她父母不同意，觉得容易让人知道自己闺女发生了什么，但是无奈小姑娘异常坚持，夫妻两个也很宝贝女儿，跟她商量取了个中间值，委托派出所给他们学校送了一个匿名锦旗，这才让小姑娘满意了。
可是小姑娘满意了，温瑜和段栩溶很不满意。
一个知情人都知道是谁送来的匿名锦旗，被派出所的警察直接送到了学校，还惊动了校长，搞得学校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们俩那一脸的伤是因为抓了一个变态，从老师到学生再一次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围观，这一次比之前段栩溶脑袋被撞了还要热闹。
校长竟然也觉得这是一个宣扬他们学校学生素质良好的机会，直接把锦旗挂在了教学楼一楼大厅里，上面明明白白写了他们俩的名字，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人怕出名猪怕壮，他们俩本来就是这学校人尽皆知的人物，一个是因为浑和脑袋被撞，另一个则是学习优异次次第一，两个都长得不赖，再加上这件事情的衬托，整个学校到处都是议论他们的话题，让人烦不胜烦。
温瑜觉得烦，段栩溶也觉得烦。
段栩溶从那天交流之后就被温瑜规定了学习计划，课间去操场打球这种事情基本绝迹了，要等他全门及格才能解禁，一直坐在教室做题，对于围观和八卦看得比较少，烦但是还能忍一忍。
而温瑜就比较惨了，他一直都学习好，发挥稳定，老师们都挺放心，就算他作业做得少，习题经常大面积空白，也不会多说他什么，所以一般课下他都是跟同班的男生们去楼下活动活动打打球之类的。
但是这锦旗一挂，他走到哪里哪里都是人看他，就连温瑶都回家说因为他的关系好多人跟她打听他的事情，问得多了温瑶都嫌烦。
温瑜索性也不再去打球，只等这波热议过去，每天除了上厕所和必须出教室的事情，一般就是在教室里看看课外书盯着段栩溶学习，给他讲讲课。
班主任赵老师也觉得锦旗挂在大厅不太好，但是奈何说不通校长，把俩孩子喊来关心一番，看他们也没别的问题，又见温瑜真的全面接手了段栩溶的学习问题，也放下了心。
而那个被他们俩抓起来的变态，果然被查出了其他问题，另外也找寻了其他受害者，打算收集证据上检方提交，正式对他提起刑事诉讼。
来自一直盯着这个事情的段家堂哥的消息，果然有人想把变态捞出来，但是发现已经闹大，还有段家少爷参与其中，那个想保他的人瞬间就偃旗息鼓了。
在这个事情闹得热火朝天，段栩溶的父亲终于回来了，而且亲自来了一趟学校，见了校长，就把那个挂了一周锦旗取了下来。
也是在这一天，温瑜也见到了段栩溶的父亲——赵修明，赵先生让段栩溶带温瑜回家见面。
嗯，段栩溶的父亲姓赵，段栩溶的堂哥姓段。
温瑜想了一会儿也就答应了，段栩溶这傻子没事就跑他们家，他父母都见了他很多次，还在他们家各种蹭饭，那他去一下段家也没有什么。
不过与温瑜想象的不同，段家住的不是小别墅，是市中心最好的高档小区，一个跃层公寓，离学校不是很远。
而家庭装修和摆设也不是电视里经常看到的那种富丽堂皇奢侈无度的模样，反而十分温馨，精致却带着一股时间的味道，从装修到一些摆设的痕迹来看，都是一些十几年前的款式，有些类似的摆设他在大姨家见过，却没想到会在一个富豪家见到同款。
温瑜控制不住脸上露出点惊讶，犹豫着：“你家……”
段栩溶接过保姆李姨递来的拖鞋交给温瑜，明白了他的想法，解释道：“这屋里的摆设都是我妈活着的时候弄得，一直就没换，我爸也不让换。”
“你妈妈品味很好啊，就算是现在看着也让人舒服。”温瑜也知道了段栩溶不在意提起母亲的事，不过还是真心称赞。
“我爸和我哥也这么说。”段栩溶闻言笑道，指着挂在玄关墙壁上的相框，“我没见过她，不过从小所有人都跟我说我妈是最好的女人。”
温瑜扭头也看向相框，那是一个全家福，一家三口，其中的孩子却不是段栩溶，而是另一个男孩，那男孩与相框中的男人十分相像，应该就是段栩溶的亲哥了，照片里的女人笑得很温柔，与段栩溶很像，一看他们就是母子。
在一家三口的照片旁边插着一章婴儿的百岁照，上面写着“爱子栩溶100天纪念”。
“我出生的时候，我妈妈就不行了，也没机会再拍一个新的全家福，就把我的照片放在旁边了。”段栩溶摸了摸鼻子，他小声跟温瑜说：“跟你说实话，我上辈子最傻逼的时候觉得我爸和我哥挺讨厌我的，有人跟我说我妈的死都是我害的，举例就是从这个照片开始，跟我说连全家福都带我，那一定是挺恨我的。”他低声嘟囔吐槽自己，“我当时傻逼竟然还信了，为了这个跟我爸作了二十多年，现在想想我爸他们没直接打死我，就是真的爱我了。”
他说的轻松，老底也掀得痛快，惹得温瑜也因为他的形容笑了起来，他盯着段妈妈看了半天；“你长得像你妈妈。”
段栩溶咧嘴笑：“是啊，我哥上辈子跟我说，没舍得打死我全靠我这张像我妈的脸，幸好后来你出现帮我把一切都掰开看明白了，不然我估计就算重生了，我作得应该更厉害。”
“总觉得在你嘴里我是个救世主。”温瑜觉得好有压力，每天都要听自己以后有多么厉害，这可不是平常人能调整好的心态，一不小心就飘了，那就坏了。
段栩溶倒是理所当然的推着他往里走：“对我来说，你可不就是嘛！”
两人说说笑笑的走进去，拐了个弯就是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这是一个长得与段栩溶只有几分相似的男人，与段栩溶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同，他面上带着亲和笑容，气质温和一看就是一个脾气很好的男人，双眼有神，整个人都很有精神，刚见面就对温瑜打了个招呼，感谢他辅导儿子的功课，言谈举止里没有半点把温瑜当小孩子糊弄的样子，给了他成年人的尊重。
“是温瑜同学吧，我听说过你，谢谢你辅导栩溶的功课。”段父说着话看了眼旁边的儿子。
嗯，温瑜明白这是一个比段栩溶要来的聪明脑子清楚的人。
“没什么，段栩溶也……帮了我不少。”
温瑜顿了一下，没揭段栩溶老底。
段父倒是一脸不意外的神情：“这孩子之前肯定给你们找了不少麻烦，我替他道个歉。”
而话题的中心，段少爷则是满脸别扭的站在一旁，抖着脚看着天花板就是不看他爹，明显心虚得不行。
“快坐下吧，别站着了。”段父招呼他们坐下，又让李姨给他们拿吃的喝的，“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这些孩子都喜欢吃什么，就让李姨准备了些。”
“别麻烦，这样就挺好了。”温瑜礼貌接过李姨递来的果汁拿在手里，乖巧的坐在长沙发里。
家里亲戚朋友多温瑜也没少跟父母出门做客，该有的做客礼貌也都有，做得还顶好，让段父看着他温和的笑，随即跟他聊了起来，越聊越觉得这个孩子以后肯定有出息，跟自己家的傻儿子完全不同，傻儿子要是跟着人家一起玩，那他是一千个一万个放心。
哎，看人家孩子十四岁就这么能说会道，脑袋灵活，再看自己的傻儿子，简直让赵修明想把他脑袋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有脑仁的存在，一点也不像他跟他妻子。就算他聪明，但很多手段和方法都没法用在儿子身上啊？
“我啊，就是想看看栩溶嘴里的好朋友是什么样的。”段父叹了口气，“没想到栩溶还能跟智商这么高的同学做朋友，太让我意外了。我平时工作太忙，顾不上管他，这孩子以前也完全不听我的，我这次回来竟然会跟我说道早晚安了。”
段父满嘴的欣慰。
段栩溶：“……”
温瑜差点笑出声。
一直安静不说话的少爷不干了：“难道我以前都没跟你说晚安早安吗？不可能！”
段父幽幽地看着他：“如果你指的是‘嘿’‘喂’‘哦’是道早晚安的话，那就当你说过了吧。”
段栩溶抽着嘴角，莫名有些心虚，他艰难的思索着措辞：“我……我那不是青春叛逆期嘛，现在都过去了，该翻篇了！”
伸手摸了摸儿子剪得扎手的头发，段父一派慈爱：“那我要多问一句，你那个青春叛逆期没有二周目的可能吧？”
忍了忍没有打开段父的手，段栩溶瞪着他：“……你从哪里学会二周目这个词的？”
“我这不是下午回来没事嘛，就把你放在游戏室的那个日本游戏打了，打完一遍上显示可以再来第二遍叫二周目。”段父解释，还贴心的加了一句：“我看了下时间，你那关卡了挺久的，我就给你打过了。”
我卡了一个月，而你一下午就给我通关了。
段栩溶默默地想着，在同桌的智商碾压后，平静地接受了来自亲爹的碾压。
还没等他从自我唾弃中恢复过来，就听到旁边的温瑜问道：“你……回家打游戏？”
这短短六个字，随着平静的语气一点点爬上了段栩溶的背脊，他感觉有冷气顺着他的尾椎向上爬，脑海里浮现了那一堆堆作业习题集试卷，他的头皮也开始发麻了。
段父像是完全看不到儿子的劫难一般，还笑眯眯的补充：“是啊，他游戏室放了不少游戏，国内外的都有，我看最近玩得那几盘就放在桌子上。”
段栩溶：爸？！你是我亲爸？！你在报复我曾经不听话的日子吗？！
温瑜扭头对着直冒冷汗的他笑靥如花，语气极度温柔。
“我觉得，你期末的平均成绩可以再加五分，你觉得呢？”
段栩溶：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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