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回 颠倒黑白

　　贵妇人一听冷笑了一声，“原来是毕国公家的狗又在到处咬人！回去跟你们主子说，想要人，就到我们祥云楼来，我父亲正想请毕国公喝杯清茶！”

　　虎子抬头看了眼贵妇人身后店铺的牌匾上写的“祥云楼”三个字，脸色顿时变了变，在都京恐怕无人不知祥云楼是都仁侯沈夫人的陪嫁铺子。

　　传说都仁侯沉于丹青，不惜重金购买大师名作，沈家其他子弟也是各个沾染了些酒色恶习，偌大侯府都靠沈夫人一人支撑但仍然不见颓色，下个月沈老夫人的寿宴听说更是请了半个都京的勋贵。

　　而侯府的一切开支都是由沈夫人经营的陪嫁铺子支撑起来，沈家没有出色的后辈在朝着做事，但仍在都京世家排行前列，这其中沈夫人功不可没。

　　但令虎子心生惧意的并不是都仁侯府沈家，而是沈夫人的父亲仇大人，他乃是当朝御史，那个倔强的老头看谁不顺眼就要在殿前跟陛下说道说道，每一次被他弹劾的官员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若今日这事闹到殿前……

　　虎子不敢在往下想，他转了转眼珠，上前点头哈腰地道：“原来是都仁侯夫人沈夫人，小的在这儿给您请安了！”说着他指着站在一旁的楚绎心，“沈夫人有所不知，这小贼偷了我们‘萃华阁’的画稿，我等才要将他拿住，夫人莫要被这小子给蒙骗了！”

　　他指着丫鬟正在捡拾的画稿，巧言令色地道：“他若不逃，我等也不会冲撞了夫人，我们先将这小贼押回去，回头再来向夫人赔罪！”说罢给身边的打手递了个眼色，打手们又撸起袖子准备朝楚绎心围过来。

　　沈夫人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画稿又看了看楚绎心，心想若这个少年真是个小贼，她确实不能偏袒于他。

　　此时几个围观的百姓在旁议论道：“我刚刚看见这小子从萃华阁跑出来，萃华阁的人一直在后面追，若不是做贼心虚他跑什么，肯定是偷了人家的东西。”

　　另外一个也点头道：“你瞧他这身穿着……啧啧，估计把他卖了也买不起萃华阁的饰品，去萃华阁除了偷东西还能干吗？”

　　虎子听着人们的议论很是满意，又扬声对着楚绎心道：“小贼，快老老实实跟我们走，把画稿交出来我们掌柜的心善也许不会难为你！”说罢让几个打手一同上前将楚绎心死死按住。

　　双拳难敌四手，楚绎心被几个大汉困住动弹不得，虎子更是走到她面前，用手拍了拍她的脸，“你倒是再跑啊，踹爷的那一脚，爷等会一定要给你补偿回来！”

　　楚绎心被几个打手压着朝萃华阁那边走去，她挣扎着回身朝沈夫人喊道：“夫人，我是被冤枉的，我有证据证明这些画不是我偷的！”

　　虎子脸色一黑，哪容她辩解，指挥这打手道：“不要让她胡言乱语，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沈夫人看着楚绎心清澈如水的双眸里露出几分恳求，心中一软，朗声道：“等等！”她拦住这要将画稿交给虎子的丫头，“无论他是否窃了你们的画稿，你们都无权动用私行！更何况就算是对簿公堂也要容人辩解。”然后她又看向楚绎心道：“小公子莫怕，他们若是冤枉了你，我会为你做主！”

　　楚绎心朝沈夫人感激地点了点头，挣脱开几个人的钳制，迅速从怀中拿出一截木炭和草纸在纸上描绘起来，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楚绎心将手中的画稿递给沈夫人道：“这些画稿是我所作，夫人只要对照一下便知。”

　　沈夫人接过楚绎心和丫头分别递过来的画稿，仔细看了一遍，本是紧蹙的一双秀眉毛缓缓舒展，脸上瞬间换上惊艳之色，两幅画稿上的头钗分毫不差，连头钗上的暗纹纹理都一模一样。

　　她画稿收好，抬头看向几个打手，朗声道：“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他偷看了画稿，能将首饰画出来也不稀奇……”

　　沈夫人冷眼看着虎子等人，眼底满是鄙夷，“这画稿先放着我这里，若你们的匠师也能画出一模一样的画稿来，再到我这里要人罢！”

　　话虽然这样说，但沈夫人已经确定这画稿是出自身边这位少年之手，她对萃华阁那位匠师还是有些了解的，那匠师是一个极其刻板保守之人，不管是画技还是风格都与这少年不同，也画不出这样灵动的饰品。

　　她看着还杵在原地的虎子几人，蹙眉道：“怎么，还不走？是要我拿着这些画稿去见你家主子么？”

　　虎子闻言咬了咬牙，应道：“不敢……”他的头脑很活，今天的事追根揪底是因他们掌柜想要昧下那小子的画稿，这事儿若闹大了，最后拉出来做替罪羔羊的必定是他们这些下人，于是对身后的几个人低声道了一句：“我们走！”

　　几人走出沈夫人的视线才慢慢缓下脚步，一个矮个子打手对虎子道：“就这么算了么？回去没法跟王掌柜交待吧。”

　　另一个道：“可是那沈夫人明显要帮他……咱们下不了手啊。”

　　虎子撇嘴道：“帮？不过是因着刚刚得救不能在百姓面前落下个忘恩的名声罢了，你看那小子穿得还不如咱们光鲜，还想攀上侯府给他撑腰，真是笑话，咱们就在这里守着，等他一会儿从祥云楼出来咱们再将他抓回去，说不定他身上还会有些赏银呢！”

　　几个打手闻言纷纷露出阴测测的笑容，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等待猎物的出现。

　　祥云楼中，丫鬟精心为楚绎心泡了杯茶，沈夫人这才对楚绎心微笑着开口道：“刚刚的事，真是要多谢小公子，还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楚绎心忙摆手道：“举手之劳，夫人不必介怀，我姓离，夫人可以叫我小离。”

　　“小离？”沈夫人掩唇一笑，这样的称呼方式倒是新奇，听起来也很亲切，但还是失了两分尊重，她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看了眼身边的丫鬟，丫鬟会意，拿出一块刻有祥云样式的的玉佩递给了楚绎心，沈夫人才又说道：“离公子，今日之恩不知如何想报，我便与这祥云玉佩为赠，你今后若遇到难事，可以拿着玉佩去都仁侯府寻我。”

　　看着已经递到面前来的玉佩，楚绎心并没有伸手接过，而是抱拳笑道：“夫人多礼了，今日夫人遇险也是因我而起，能救下夫人也属运气，夫人之礼小可愧不敢当。”

　　听了这话，沈夫人的眼里露出几分欣赏，她也不做强求，接过丫鬟整理好的画稿，问道：“不知离公子与萃华阁到底因何事起了冲突？”

　　楚绎心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讲给了沈夫人。

　　沈夫人脸上显现出一丝怒色，随即蹙眉叹了口气道：“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沈夫人的声音虽不大，但楚绎心还是听得清楚，她听出了沈夫人语气里的气愤和无奈，看来如今毕家的势力即便是沈夫人这样的门庭，也无法与其针锋。

　　此时沈夫人拿起手中的画稿翻阅了几张，眼里瞬间变幻了色彩，不由赞道：“好美！”她将画稿仔细规整好才又看向楚绎心问道：“祥云楼在都京虽不及萃华阁出名，但我会让匠师竭力将公子的画稿还原，不知离公子可愿将这画稿卖与我，我定会给离公子一个满意的价格！”

　　楚绎心终于听到了想听的话，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当她知道沈夫人乃是祥云楼的东家时，就想着能否将画稿卖予她。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现在还没有实力与“萃华阁”对抗，也没有精力去提防这些小人，若能将画稿卖给沈夫人，不仅仅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今后也能够与沈夫人继续合作，于是她爽快的应道：“既然夫人看得上，出一个合理的价格便好！”

　　沈夫人极喜欢楚绎心的爽快，满意一笑，低声嘱咐了丫鬟几句，丫鬟得了吩咐便退了下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托着一个托盘恭敬地站到了楚绎心面前。

　　“我也从未做过这样的生意，刚刚让小浣问过我们的掌柜，掌柜便给了这个数目，不知离公子是否满意。”

　　楚绎心粗略地看了一眼托盘里的银子，大概有一百两左右，白修逸雇佣她绘制《佰草集》也才许了一百两，那几幅画稿如何值得了这么些银两，虽说艺术无价，但她心里想要结交这位沈夫人，自然不会将财路堵死，于是只取了托盘里三定十两的银子，道：“三十两足以。”

　　沈夫人显然没有想到楚绎心会如此做，不过她也是个行事干脆的人，便笑道：“好，那今日便叫离公子吃个亏，离公子高才，今后若另有杰作，拿到祥云楼，我祥云楼必定会以高价收入！”

　　楚绎心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抱拳笑道：“成交！”

　　离开祥云楼时天色已晚，楚绎心捏了捏袖子里的三定沉甸甸的银锭子，心里很是满足，虽然想在都京立住门户，这点钱不值一提，但好的开始实在能让人信心满满，斗志昂扬！

　　她心里想要快些将这消息告诉离老太太，脚下的步子便快了几分，可是没过多久她便发现身后似乎有几个鬼祟的人影尾随着她。

　　“不动手么？”萃华阁的打手盯着楚绎心的背影，对虎子问道。

　　“再等等，在这边闹出动静容易再惊动沈夫人，最好挑个没人的地方。”虎子漏出一脸狰狞的坏笑。

　　于是几个人分散开，悄悄地跟在了楚绎心的身后，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她抓住。

　　“一个、两个、四个、六个……”楚绎心用余光扫了眼跟在她的几个人，发现竟比刚刚还多了两个，且新来的这两个人看上去都像是练家子，她低声骂了一句“该死”抬头看见不远处在夜色中亮着各色灯笼的“雅苑”，咬唇想了想，提起下摆便快速朝“雅苑”方向走去。

　　“他好像发现我们了。”矮个打手发现楚绎心越走越快，对身边的虎子道。

　　虎子见已经离祥云楼有些距离，便朝打手们挥了挥手道：“给我追！”

　　楚绎心混进人群，快速钻进了客来客往的雅苑，这家雅苑大概是这条花柳街上生意最红火的一家秦楼楚馆，络绎不绝的男客们脸上均挂着期待与兴奋的表情，急急地朝雅苑内迈去。

　　楚绎心刚一进门，一个头上戴着大朵绢花的妖娆女子便迎了过来，她扭着腰身走到楚绎心身边，笑道：“这位小哥儿面生的很，头回来是寻人还是找人呢！”

　　楚绎心稍微琢磨了一下这女人的话，便答道：“当然是找人。”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定十两的银锭子，咬着牙递到女人手中，“还请妈妈帮我找一个可心之人。”

　　妈妈看着手里的银锭子，瞬间变得热情了许多，忙将楚绎心迎到了正厅。

　　正厅里香烟缭绕，到处是男男女女调笑声混杂着各色的乐器之声。圆形的大厅中央是一个比平地高出半丈的台子，台子上几个舞姬摇摆着曼妙的身姿，随着乐声翩翩而舞。

　　脂粉味和酒的味道充斥在楚绎心的鼻腔之中让她感到极为不适，妈妈抬头看着二楼处依栏而立的一个漂亮女子，招呼道：“清棋，快下来招呼客人！”

　　女子闻声朝楼下走来，待看了眼楚绎心身上的穿着，嫌弃地停下了脚步，凑到妈妈身边低声道：“哪来的土包子。”

　　妈妈白了清棋一眼，掂了掂手里的银锭子道：“什么土包子水包子的，有钱就是金豹子！”

　　楚绎心此刻可没有时间等这女子走到自己身边，迈步上前拉住清棋的手，抬腿便朝二楼走去。

　　走近些清舞才看见楚绎心的长相，见这小哥生得俊秀便勉为其难地跟着他上了楼，但见楚绎心急吼吼的样子，又些不悦地道：“这小哥你急什么，奴家又不会跑了！”

　　楚绎心见清舞脸色不好怕她使性子引来别人的注意，只能讪笑两声哄劝道：“头回来，不懂规矩，求姐姐别嫌弃……”

　　清舞这才缓了脸色，娇媚地道了一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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