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一饭之恩

　　楚绎心闻言差点被气笑了，这孩子也就四五岁，竟是个吃软怕硬的鬼灵精。

　　她也不想伤到这孩子，将他的手臂放开，男孩离开了钳制立马跑开了五六步，警惕地看着楚绎心。

　　“盼哥儿，就让这位姑娘在这里住一晚吧。”一直沉默的老妇人开口说道。

　　这个叫离盼的男孩极不情愿地上前扶住离老太太，说道：“可是，她若是不走怎么办，若是把坏人招来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找到这里……”

　　离老太太安慰道：“这位姑娘说的是，这里不是我们的家，不是这个姑娘，改天也会有其他人来，我们孤儿寡老守不住这里的。”

　　楚绎心听了离老太太的话，心中酸楚，想是这对祖孙俩一直居无定所地在外漂泊，到处被人欺凌，所以这孩子只要见到生人就会变得警惕，但为了活下去，又不得不学会低头讨饶。

　　“这位老夫人，您放心，我没有恶意，今晚我就缩在那边的角落，绝不打扰你们，明个一早，我养足了精神就会立刻离开。”

　　“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姑娘言重了……”离老太太微笑着看着楚绎心，见她虽然只穿着身中衣，衣服上还满是污垢泥土，但衣料却绝非凡品。

　　再见她头发虽然蓬乱，发质却乌黑柔亮，决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便又说道：“不知姑娘是家里缝了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离老太太望着离盼，眼中满是慈爱地道：“我只希望我们盼哥儿能够平安，姑娘，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楚绎心惊讶于离老太太的眼力，她是怕自己给他们引来什么祸事，连忙点了点头，郑重道：“老夫人放心，若有人来我会马上离开，绝不连累你们。”

　　离老太太思虑了片刻点了点头，离盼撇了撇嘴，将离老太太扶到一张草席边休息：“祖母，您好好歇着吧。”

　　安顿好离老太太，和香案差不多高的离盼利落地取来一些柴火，三两下架起了一口锅，然后在香案下掏出个破麻袋，在里面翻翻捡捡，拿出了些破菜叶，将菜叶子撕成数瓣后，一股脑地仍进了锅里。

　　看着楚绎心朝锅的方向望来，离盼特意挪动了一下身体，挡住了楚绎心的视线。

　　说实话，这清水煮菜实在引不起楚绎心的食欲，但这个娇贵的公主身体却十分地不争气，听着锅里汤水沸腾地“咕咕”声，楚绎心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咕咕”不停地叫了起来。

　　“去给姐姐也盛一碗吧。”离老太太接过离盼递过来的菜汤，对他说道。

　　离盼有些不情愿地看了看汤锅，盛了大半碗放到楚绎心面前，也不说话，转身就走了回去。

　　楚绎心看着碗中的五六片菜叶子，心里突然涌入一股暖意，朝着离盼说了声多谢，也不矫情，端起碗将菜汤一饮而尽。

　　傍晚的时候天突然阴沉下来竟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雨来，这庙里的屋顶已经年久失修，雨虽然不大，还是会从缝隙中流淌进来。

　　秋雨寒凉，楚绎心看着瑟缩在一起的祖孙俩，时不时听到李老太太咳嗽两声，便四处寻了些破布石头，爬上房顶，将离老太太头顶那块漏洞赌得严严实实，这才下了屋顶，委在角落里，沉沉睡去。

　　……

　　皇宫御书房。

　　弘文帝将手中的信笺揉成一团，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一向温和的眼里满是厉色，声音如冬夜冷风：“一位公主离开皇宫，监门卫的人竟然毫无察觉！朕要你们何用？来人，胡校尉玩忽职守，拖出去杖责一百！”

　　昨日，他听闻明清道长将安庆公主的七魄召回，很是欣慰，可没想只过了一晚，安庆居然留信离开了皇宫，一个痴傻多年的公主居然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皇宫里，怎能让他不怒！

　　众人闻言均不禁抬起头看向胡校尉，胡校尉更是一脸惊愕，弘文帝一项仁厚，可他忘了，即便是仁君，那也是君主。

　　他此时只觉按在地上的两只粗壮的手臂竟然使不上半分力气，一百棍，若是老天垂怜，他也许能留得口气，即便如此，那也与废人无异。

　　他只是答应毕国公让明清道长将一个宫女带出宫去，可他看得真切，那宫女眼生得很，并非宫中贵人，他怎么也想不到，因着自己一时贪心，竟惹来了杀身之祸。

　　“陛下饶命……”一向贯耳如洪的声音此刻竟极为尖涩，胡校尉眼看几名禁军朝他大步而来，忙朝毕国公投去个求助的眼神。

　　毕国公蹙眉，脸色阴沉，给身边一个官员递了个眼色，那官员忙迈步上前道：“陛下，胡校尉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他知道弘文帝心软，转了转眼珠，开口道：“陛下，胡校尉乃是家中独子，家里还有八旬老母，求陛下看在胡校尉初犯，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吧！”

　　他这话看似在求情，其实也在警告胡校尉，若不想累及家人，最好将嘴闭严。

　　弘文帝明显动了真怒，并没有理会那个官员，挥挥手叫近卫将人拖了出去，又转头看向赫连乐与明清二人。

　　“常德殿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二人谁能给朕一个解释！”

　　明清闻言身上不禁一抖，悄悄吸了口气，抢先上前一步道：“陛下，那时安庆公主欲寻短见，贫道竭力相阻，但那个叫阿凡的卫兵突然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朝公主出手，贫道这才伤了他。”

　　赫连乐垂眸，将唇抿成一线，他回忆当时的情形，所有人都被几声“旱雷”吸引了注意，他也不知楚绎心为何会冲进大殿。如今凡槿还在昏迷，不过就算她醒来，恐怕也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何事。

　　赫连乐侧脸看向明清，如今已要入冬，这御书房里虽烧了火盆，却也不算暖和，可明清道长的后背竟被汗水浸透。还有刚刚那名官员，居然对一个从五品校尉的背景如此熟悉，实在很难不叫人多想。

　　“禀陛下，阿凡只是想阻止公主自尽，并无恶意。”赫连乐的脸上一片坦然，声音沉实叫人信服。

　　弘文帝的面容微微缓和，他将手拄在案上，用力揉了揉眉心，道：“安庆失踪一事，都把嘴巴给朕闭严！”他抬起头又打量了赫连乐一眼，道：“你与那阿凡不错，今日你便选几个人，调到金吾卫任个队正，负责寻找安庆吧。”

　　众人听了弘文帝的话，均露出惊讶之色，赫连乐入禁军才几日，弘文帝不仅升了他的职，还将寻找安庆公主一事交给他办，明显将其当心腹培养。

　　赫连乐并没有在意众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或是恼恨的目光，只淡淡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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