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存·其十一
洛袖动了动手指，没能抽出来，便任由他拉着。
她听陆钰慢慢地说：“风寒，是之前夜半里贪看海棠，叫冷风给扑了。眼看着，断断续续也该好了。”
然而这时节，哪里又有的海棠呢？
洛袖心下不禁疑惑，只当他说笑罢了。
床上陆钰眯着眼睛歇了半晌，忽然睁开眼，直直地望着她。
“你说的喝酒是什么意思？”他迷惑道，“我什么时候喝酒？”
洛袖眨了眨眼：“……清音阁，那时候。”
陆钰脸上的表情一阵风云变幻。
“你……”他变得有些结巴，“难道你……你在？”
“……”洛袖点了点头，“我在。”
“……”
陆钰放开她的手，把自己裹成一团缩到了被子里，哼哼唧唧地转过去对着墙壁。
“孤乏了，退下吧。”
洛袖憋笑，顺势起身道：“那属下告退了？回鸾鸣宫去了？”
她故意把脚步放重。走了没两步听见陆钰闷闷地喊她：“回来！”
洛袖转过身，见陆钰坐了起来，待她一靠近便伸手将人拉进怀里。
他身上仿佛还带着不正常的高热，烫得洛袖几乎是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陆钰搂着她的腰，下巴垫在她肩膀上，嘴里喃喃地抱怨着：“你怎么会在呢……”
那天晚上他说了好多话，给自己以为着的那个幻影。他掏出自己滚烫的、热烈而直白的心意，却又羞于让人知晓。
倒也并非不愿，十分意外罢了。
以及十分丢脸。
这次是陆钰的手有一点冷。洛袖轻轻地将掌心覆在自己腰间那只手上。
寝殿内安静了很久，久到洛袖以为他可能已经睡过去了。然而这时候，她听见陆钰在自己耳边轻叹了一声。
“——真好啊。”
洛袖怔了一怔，随即微笑起来。
——
后来陆钰吃了药，又觉得困倦，便躺下来又睡过去。洛袖耽搁了这么些时间，不知东星阁内又堆了什么事情要她处理，只觉得头疼，却也不得不准备回去。
飞雪送她出门。二人一边走一边说话，飞雪道：“你在我们这住了一晚，昭仪知道了，又要责备你了。”
洛袖道：“不会。”
“？”飞雪迷惑地看着她。洛袖望着她懵然的眸子，笑了一笑。
“青门与过去不同了。”她轻飘飘地说，语气却笃定，“至少在我东星阁，上上下下，都长着同一条舌头。”
逐阳宫前院似乎热闹得很。飞雪拉着她走后门离开：“都是各宫听闻殿下病了，遣人来探望的也有、送东西的也有。交给小姑娘们应付就好，您若是被他们看到了，人多眼杂，难免不生出些口舌是非。”
不想还没离侵殿两步，迎面便碰上了行色匆匆的陆锦。
两厢里登时都站住了。
“洛袖，”陆锦惊讶地看着她，“你……”
气氛一时十分尴尬。洛袖咳了咳：“楚王殿下有什么事吗？”
陆锦锲而不舍：“你为什么从……”
洛袖假装没听到：“他才又歇下，殿下你来得不巧了。”
陆锦无可奈何：“你能不能别打岔？”
洛袖笑道：“哪里敢打岔。殿下说话，我洗耳恭听。”
“……”陆锦没了脾气，“我真的有事找我二哥。”
洛袖观察他神色：“不是什么大事吧？”
“我还不能来探个病怎么？”陆锦摆了摆手，“我就不和你说了。你回去之后，自然知道。”
“年纪轻轻的还卖起关子来了……”洛袖好笑地摇了摇头。
回到东星阁里，确认了昨晚一切如常，洛袖就开始翻看起未读的情报。
其中一条不久前自金陵大营传来的信息引起了她的注意。大约这也是陆锦要去告诉陆钰的。
今日辰时，也就是一个多时辰以前，金陵大营早训时发生一起军官斗殴事件，且牵涉颇广，连带着手下士兵，几乎发展成一场百人混斗。
这种情况摆明是极为凶险的。且不说战事在即、边境已加强警备，金陵大营更是已加快了练兵的节奏。如今人人神经紧绷，因一些口角发生的矛盾极易被激化演变成恶性斗殴，更有甚者，引起士兵哗变。
好在驻守在金陵大营的南日阁暗卫四人见情势不妙，出手制止，擒住了为首将领。今日陆镇不在大营，负责总领早训的是陆锦，罚了那为首三人一人一百军棍。
洛袖想想方才见到陆锦时，他神色之中并无重视此事的凝重神情，更多的反而是对于卧病兄长的担忧。
然而军营之中哪有小事，若是被有心人蓄意挑拨——
洛袖在这份情报上批了几笔，唤来身边的东星阁暗卫：“立刻给昭仪送去。”
那暗卫尚未及离开，洛袖又唤住她道：“慢着。”
她拿过另一份情报：“这个同样送去。”
——斗殴事件过后，留驻暗卫又发来情报。原来有几名目击此事的将领私下议论，说青门暗卫既然有如此身手、又有如此胆识，连士兵斗殴哗变都能阻止，若是能为军队所用，一定多有助益。
虽然只是私下议论，但持有这种意见之人似乎不在少数，恐怕有朝一日，大营的军官会议会有人正式提出。而洛袖是决定不了这种事的。
如今她不能再与陆镇往来，那么这件事唯独只能和陆锦商讨了。
她忍不住又想，如果今天在军营的是陆镇，他会怎么做？以陆镇的性子，应该不会只打一顿这么简单。就算是打，也该是狠狠打、用心打，更会令全军观摩，以儆效尤。
陆镇或许同样会意识到这现象背后的种种可能。而如果周弄月将此事了解得更全面，或许能想到更多。
她兀自托腮沉思碧海宫那边的动静，忽然房门被叩响了。一名黑袍暗卫进屋，单膝跪下将手中木盒高举过头顶。
“阁主，有人送东西来。”
洛袖问：“谁送的？是什么？”
暗卫道：“今日贵女离宫。卫风阁的云小姐说，承蒙您照顾，她十分感激。离宫仓促来不及前来拜会，特意献上礼物，以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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