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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曾经一直仰望的……


  梦里恍惚的片段,重演着那些年的记忆。

  很多很多年前,她想给睡着的琴酒长发编个辫子的时候,被琴酒突然睁开带冷意的眼吓了一跳,之后却一直百折不挠继续作死,乐此不疲……

  还有,虽然第一次把画了卡通琴酒的咖啡端过去时,琴酒没什么反应,但有一天,琴酒突然让她泡一杯……

  还有,她恶作剧追着叫了好几个月‘小阵’时,琴酒有一次好像轻轻应了一声……

  还有……

  昏暗的地下室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大片黑红白的慢慢干涸的色彩、尸体圆瞪的双眼、被轰然关上的门……

  「GIN!」

  她一回头,吐到眼泪和鼻涕横流。

  她想,那时候的她肯定丑极了。

  还有……

  满屋子乱蹿的老鼠、蟑螂,一会儿又变成各色缠绕游动的蛇。

  红色……黑色……灰色……

  伴随着崩溃的大喊,伴随着失控的屠杀,一团白光把梦里扭曲的各种色块撞碎。

  她仰头,看着那道高大的人影走过来。

  他的怀抱有时候是很暖的。

  他从来不会照顾孩子,可他也从来没有嫌弃她狼狈的模样。

  就像第一次见的那个时候,他也一点不在意她全身脏乎乎的样子。

  「小鬼……你是亚裔?」

  「是!」

  「借枪?你会用吗?」

  「我……」

  「看好了……」

  他抱起她,不管她身上有多脏,让她握紧枪,对准了后面神色惶恐的监管人,「乖乖进去!」

  他的目光森然,杀气四溢。

  她却意外地觉得安心。

  是的,安心。

  装了消音器的枪没什么声响,但昏暗巷子里男人圆睁的眼和头上的血洞,还是让她心跳加速,忘了自己在哪儿。

  她不是第一次看见死亡,却是第一次有人因她而死。

  「好好看着……」

  「害怕就杀了!杀了……」

  「杀了!」

  「杀了……」

  「记得了吗?」

  「杀了他!」

  他的声音不停在耳边回荡,又突然寂静下来。

  她听到了雨打在车顶发出的噼啪声。

  「GIN,你那天为什么管我?」

  「需要」

  「因为需要啊……现在呢?为什么还要管我?」

  「……」

  「啊,啊,我知道,因为需要……」

  ……

  她听到了宁静的空间里,热水壶水烧开的声音。

  「喂,大兔子……」

  「……」

  「好啦好啦,别生气」

  「别乱给人取外号」

  「那……小阵?」

  他脸黑了,拎起她的后衣领,走向门口。

  「别,不要丢掉我……」

  他停步,将她放下来。

  她偷偷抬眼看他,看不出来他是不是真的生气。

  他用略带冷意、又无法理解的目光盯着她。

  好吧好吧,他应该不止一次想把她扔出去。

  比如她第一次乐颠颠帮他吹干头发,结果她突发奇想,准备在他发尾编辫子结果被发现的时候……

  其实啊……她只是想看看,想证明一下,她于他是不是不一样的。

  好在他从未把她扔进去,偶尔也会在她无助的时候向她伸出手。

  所以,不管有没有不好的回忆,不管他是不是一次次泼她冷水,不管听说其他女人怎么样……

  她都不在意。

  一直……一直仰望着那道高大的身影。

  可是这样的话,为什么……

  这些回忆为什么还会破碎成渣?

  哪怕她不再被需要,哪怕他开始疏远,哪怕他……

  她不也一直坚持着吗?

  一年、三年、五年……她是不是有点累了?

  是累了吧。

  那一天……

  房间里,没有鲜血,没有她曾经害怕的东西。

  只有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纠缠。

  听说过和亲眼所见果然是不一样的。

  以前即便听说是贝尔摩德、是别的她知道的人,她也小心翼翼地把难过藏起来,不想惹他讨厌。

  可是那一天……

  在他和她遇到的那个日期。

  很多年前就已经说好了的……

  「GIN,今天忙完晚上一起去天台吧?」

  「为什么?」

  「因为……今天是7月14日,我遇到你的日期……」

  「……」

  「好啦,我知道很无聊,你就陪我无聊一回好不好?」

  「……」

  「好不好?」

  「……」

  「好不好?好不好?好……」

  「好」

  「不……哎?那明年……」

  「好」

  「那……你会记得今天的吧?」

  「好……」

  「会记得的吧?」

  「啰嗦,我知道了」

  他是这么说过的。

  她不太明白,那天心里是难过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

  或许还有点恶心?

  他让她滚出去。

  她滚了,连夜滚回枪械室。

  她觉得……不该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了,早在几年前,她就不被需要了,不是吗?

  ……

  其实未来没那么坏。

  她滚回去的那一天,在枪械室里,有个大个子男人静静站在她身后,陪了她五分钟,给她留了一只纸折的小船。

  她滚回去的第二十一天,那个大个子男人又陪了她五分钟,问她心情还好吗。

  她滚回去的第三个月零两天,在信息的分管处,她遇到了一个镇定走在通道间的男人。

  她太无聊了,无聊到……为了不去想琴酒的事,起了恶作剧的心思,躲在转角,悄悄跟过去,枪抵在了男人后腰。

  男人僵住,在一瞬间有反击的意向,右手往腰间抬了一下,不过又很快压下,背对她不吭声。

  她故意以冷漠的男声问道,「这里是不可以让人过来的,你是谁?」

  男人没有妄动,平静道,「来确认任务的行动路线,不过迷路了,我还以为有代号的成员在这里没那么多限制……」

  她觉得有些无趣,收起枪,恢复了自己的声音,「你是有代号的新人啊?……这里是没什么限制,毕竟只是分管处,不过还是不要乱跑哦……」

  男人转身看着那年十六岁的她,眼里满是惊讶和意外。

  「吓傻了啊?我刚才只是跟你开玩笑……」她抬头,愣了一下。

  这个人,这双眼睛……

  一直到枪掉在地上,她才连忙弯腰去捡,故作镇定,掩饰加快的心跳。

  诸伏景光,苏格兰威士忌,她的……二哥……

  「没事吧?」诸伏景光上前。

  「没事……」她垂了一下眼眸,平静站起身。

  已经十多年了,她的头发也因为那个实验从纯正的黑色变成银色,他……早忘了也说不定。

  就算没忘,也肯定认不出……

  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诸伏景光定定看着她,「你……是混血儿?」

  「我……」

  她仰头笑,避开那个问题,「我是阿摩瑞特,你好。」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抿了抿唇,「苏格兰威士忌。」

  「我该走了。」

  她不知该怎么面对,只是转身的时候,诸伏景光没有放手。

  「我……对不起……」

  她疑惑回头。

  诸伏景光那一双微垂的眼里,痛心、愧疚、欣喜……太多情绪交织在一起,太过复杂,却倔强地直直看着她,好像在害怕一闭眼她就会消失一样。

  他……认出来了?

  都十多年了,还能……认出来吗?

  她眼眶有些发酸,故作轻松道。

  「说什么对不起啊?」

  诸伏景光努力克制着情绪,说话断断续续,「那年……我……怪我没有陪你一起出去……怪我没有保护好你……你是……青枫,对吧?」

  「我是阿摩瑞特。」

  她这么回答着,发现诸伏景光拉住她手腕的手突然失了力气、眼里也带上难言的失落,突然笑了起来。

  「抱歉……」

  她好像学了琴酒的坏毛病,怎么可以这么……伤人呢?

  「没关系……」诸伏景光眼里又恢复神采,「毕竟你那年才三岁,就算不记得……」

  「是啊,完全不记得呢……」

  她踮脚拉了一下诸伏景光,凑近诸伏景光耳边,笑眯眯低声道,「我就记得我二哥叫诸伏景光」

  「你啊……都记得对不对?真是太好了,真的……」

  是啊,真是太好了。

  每次对上二哥欣喜怜惜的目光,她才想起来,原来自己也是别人的珍宝。

  她笑着轻声提醒:「别乱跑啦,小卧底,这里只是分管处,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还有不少摄像头,你暴露了我会很苦恼的」

  「你怎么知道我……」诸伏景光愣了一下,突然失笑,假意骂道,「没大没小!」

  就像那一年,三岁的她一副小大人模样靠在树下:别乱跑啦,小景光,衣服跑得脏兮兮的,回家妈妈问起来我会很苦恼的。

  他差点没被自己绊倒,红着脸回头,维持一个做哥哥的尊严:没大没小!

  她看着他笑,眼里的笑更深,看了一眼时间,「你放心,你的身份只有我知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真的得走了,有空去枪械维护室找我吧,虽然只有五分钟……」

  从那天开始,她就开始去查枪械室的记录。

  一般收发、维护枪械,她不用露面,她在枪械室,主要还是进行枪械改良和机关研究,如果不留意登记记录,很可能诸伏景光根本见不到她。

  偷偷留意,假装路过或是偶遇的话,就没问题了……

  她这么期待着,结果诸伏景光根本没让她等太久。

  三天后诸伏景光就来了,还刻意弄坏了枪,又推脱说换枪不顺手,连理由都帮她找好了。

  那天,诸伏景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认真地看着她。

  「青枫,二哥不要你做什么,离开这里,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好……」

  曾经冒冒失失的小鬼,好像真的长大了,有了哥哥的样子……

  ……

  但是,未来也没那么好。

  她滚回去的第两个月零一天,她第一次跟琴酒争吵。

  她受够了忍让。

  那种一时给她幻想、一时又刺她心口一刀、一时待她远超别人的好、一时又冷漠得像之前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的感觉,真的够了。

  那一年年,反反复复,一刀刀凌迟。

  在她快死的时候给她治好伤,又一刀刀割下去,如身处无间地狱,时无间,空无间,罪器无间,平等无间,生死无间!

  她给自己最疼的一刀,断掉一切遐想,对于彼此而言,这样不是很好吗?

  可是对于琴酒而言,这样的她好像脱离了掌控……

  在她滚回去的第三个月零十一天,再一次见琴酒,琴酒第一次对她露出了杀意。

  之后,争执好像成了不可避免的循环。

  两人像是拉开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无论说话亦或者对峙,都不再顾及对方的心情。

  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五次见,她想心平气和地说说话。

  「GIN,别吵了……」

  琴酒第二次对她露出杀意,比第一次更浓厚。

  到底要她怎么样……

  在她滚回去的第六个月零九天,她趴在桌上,心累得不想动弹。

  在她滚回去的第八个月零十四天,诸伏景光死了……

  两人每次都只有短短几分钟的交谈时间,所见也不过四次。

  她明明隐晦提醒过他的,她明明还给他准备了一个机关……

  但是他没用。

  可笑,不用跟她有关的东西,琴酒就不会怀疑她了吗?

  她还有很多话,很多很多话没来得及说。

  她……

  甚至没来得及再认认真真叫他一声‘景光哥’。

  ……

  上午,八点三十三分。

  青枫睁开眼,脸颊和枕头一片冰凉。

  好像除了住在警视厅旁边的公寓外,她一直这样睡不好。

  从十六岁开始,从诸伏景光死后,梦魇像恶鬼一样纠缠她,一夜一夜,从未停止。

  懊恼、愧疚、喜悦、憧憬、悲伤、不甘……

  不管醒来有多麻木,梦里都会让她把那些时候所有情绪真切体验一遍,醒来也累得身心俱疲。

  久介总说看不清她,其实她不恨任何人。

  她一直觉得恨一个人是件很难的事,特别是相处了好多年的人,特别是对她好过的那些人。

  她只是……累了……

  有人说,一直睡不好,再加上胡思乱想,可能会抑郁。

  她不敢胡思乱想,她有没有病,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

  组织里待过的没病的有几个?

  就算是灰原,也算是有点被害妄想症吧?

  那赤井秀一是……自、自闭?

  青枫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在床上打了个滚,伸手凌空画了一个柯南被砸到头那天的呆呆表情,心情又好了起来。

  起身打开房门。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牛奶香。

  安室透从厨房探头,脸上带着微笑,“我早上去买了一点食材,你今天醒的好像早了一些,我还以为你要到九点才会醒呢。”

  “好,等一下。”

  青枫跑去洗漱、换衣服,等她下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东西,“那个……透子……”

  “嗯?”安室透抬头。

  在家里,女孩好像从来不做戴帽子墨镜一类的伪装,皮肤清亮苍白,双眼有神。

  只是,去洗脸之前,他好像看到了女孩脸上的泪痕。

  错觉吗?

  二楼和一楼有些距离,他也不确定。

  “以后早餐就不用准备了,”青枫吃了口三明治,软糯的味道让她笑眯了眼,才抬头继续道,“你过两天回波洛咖啡厅上班,早上应该要起得很早,我一般八九点才会醒的。”

  “那以后早餐也去波洛吃吧,”安室透笑着提议道,“你睡醒就过去,午餐也是,晚餐回来再做。”

  “也可以。”青枫点头。

  反正是透子做的就行。

  “叮铃铃——!“”

  家里固定电话铃声吵人。

  安室透好像已经进入了管家的角色,起身到客厅接电话,“你好,这里是森田家。”

  跟上去的青枫差点笑喷,这么说起来,她把透子绑回家养着做饭的心愿好像真的实现了。

  “不是久介先生或小枫吗?”电话那头的大叔音带着疑惑。

  “我是新的管家……”

  “那小枫在吗?我是铃木次郎吉啊,有事跟她说!”

  安室透转头看青枫。

  青枫点头,走上前,接过安室透递来的听筒,“次郎吉叔叔?有什么事?”

  “前两天铃木号特快列车的事,真是抱歉呐!”铃木次郎吉道。

  前两天?

  青枫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好吧,日期又往退了,今年怕是真的过不去了,“没关系,那又不是您的错,遇到事件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

  “你不在意就好了,毕竟是我邀请你过去的,”铃木次郎吉哈哈笑着,“对了,你看今天的报纸了吗?”

  青枫很实诚,“没有,我才睡醒……”

  铃木次郎吉那边也不在意,声音继续欢脱,“上次本来打算在铃木号特快列车上展示的宝石,这次会在东京的铃木美术馆展出,我已经在报纸上发出挑战书,而那个小偷也已经接战了,你也过来看看吧,看我怎么将那个小偷捉入瓮中!”

  “瓮中捉鳖?”青枫下意识道。

  “啊呀,你猜出来宝石在哪儿了啊,我说得这么明显吗?”铃木次郎吉笑道,“那么就这样吧,如果明天要来的话,可以直接进馆找我,或者在门口给我或秘书打电话!就是上次你送礼物过来打电话过去代我表示感谢那个号码!”

  “啊,好的……”

  青枫挂断电话,懵懵哒。

  她猜出宝石在哪儿了?她有说什么吗?

  不管了,明天过去看能不能阻止快斗被揍,现在还是先吃早餐,吃过还得去商场买食材和安室透的生活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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