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闻仲归天

　　闻太师失了坐骑墨麒麟，自思道：“不好归国，想吾三十万人马西征，大战三年有余，不料失机，止存败残人马数千，致有片甲无存之诮。连吾坐骑俱死，门人、副将俱绝。”

　　又见辛环已死，只影单形，闻太师落下土遁，默坐沉吟半晌，仰天长叹一声：“天绝成汤，当今失政，致天心不顺，民怨日生。臣空有赤胆忠心，无能回其万一。此岂臣下征伐不用心之罪也？”

　　闻太师坐到天明，复起身招集败残土卒，迤逦而行。又无粮草，士卒疲敝之甚，俱有饥色。猛然见一村舍，有簇人家，闻太师沉吟，饥不可行，乃命士卒：“向前去借他一顿饭，你等充饥。”众人向前观看，果然有个所在。怎见得？有赞为证。赞曰：

　　竹篱密密，茅屋重重。参天野树迎门，曲水溪桥映户。道旁杨柳绿依依，园内花开香馥馥。夕照西沉，处处山林喧鸟雀；晚烟出灶，条条道径转牛羊。正是那食饱鸡豚眠屋角，醉酣邻叟唱歌来。

　　军士来至庄前敲门，问道：“里面有人么？”忽然里面走出来一位老叟，见是些残败军卒，神色惊慌忙问道：“众位至小庄，有何公干？”

　　士卒答道：“吾等非是别人，乃是跟成汤闻太师老爷因奉敕伐周，与姜尚交兵，失机而回。借你一饭充饥，后必有补。”那老人听罢，忙道：“快请太师老爷来。”众军士回去，禀太师曰：“前有一老人，专请老爷。”

　　闻太师只得缓步行至庄前，老人忙倒身下拜，口称：“太师，民有失迎迓，望乞恕罪！”闻太师亦以礼相答。老人忙躬身迎请闻太师到里面坐。闻太师进里面坐下，老人急收拾饭摆将上来。闻太师用了一餐，方收拾饭与士卒吃了，歇宿一宵。

　　次日，闻太师辞别老叟，问道：“你们姓什么？昨日搅扰你家，久后好来谢你。”老人答曰：“小人姓李名吉。”闻太师分付左右记了。离了此间，同些士卒望青龙关大路而来，不觉迷踪失径。

　　闻太师命军士站住，观看东南西北辨认方向。忽听得林中有伐木之声，见一樵人，闻太师忙令士卒向前问那樵子。

　　士卒来到这樵子跟前问道：“樵子，借问你一声。”樵子弃斧在地，上前躬身，口称：“列位，有何事呼唤？”士卒说道：“我等是奉敕征西的。如今要往青龙关去，借问那条路近些？”樵子用手一指：“往西南上不过十五里，过白鹤墩，乃是青龙关大道。”士卒谢了樵子，来报与闻太师。

　　闻太师命众人往西行，迤逦望前而行。不知道这樵子乃是杨戬变化的，指闻太师往绝龙岭而来。

　　闻太师率士卒一路行过有二十里，看看至绝龙岭来，好险峻，但见：

　　巍巍峻岭，崒嵂峰峦。溪深涧陡，石梁桥天生险恶；壁峭崖悬，虎头石长就雄威。奇松怪柏若龙蟠，碧落丹枫如翠盖。云迷雾障，山巅直透九重霄；瀑布奔流，潺湾一泻千百里。真个是鸦雀难飞，漫道是行人避迹。烟岚障目，采药仙童怕险；荆榛塞野，打柴樵子难行。胡羊野马似穿梭，狡兔山牛如布阵。正是草迷四野有精灵，奇险惊人多恶兽。

　　闻太师行至绝龙岭，方欲进岭，见山势险峻，心下甚是疑惑。猛抬头见一道人，穿水合道服，认的是终南山玉柱洞云中子，闻太师慌忙上前问道：“道兄在此何干？”云中子答曰：“贫道奉燃灯命，在此候兄多时。此处是绝龙岭，你逢绝地，何不归降？”

　　闻太师大笑道：“云中子，你把我闻仲当作稚子婴儿，怎言吾逢绝地，以此欺吾！你我莫非五行之术，在道通知。你今如此戏我，看你有何法治我！”

　　云中子说道：“你敢到这个所在来？”太师就行。云中子用手发雷，平地下长出八根通天神火柱，高有三丈余长，圆有丈余，按八卦方位：乾、坎、艮、震、巽、离、坤、兑。

　　闻太师站立当中，大呼道：“你有何术，用此柱困我？”云中子发手雷鸣，将此柱震开。每一根柱内，现出四十九条火龙，烈焰飞腾。闻太师笑曰：“离地之精，人人会遁；火中之术，个个皆能。此术焉敢欺吾！”手中掐定了避火诀，闻太师站于里面。怎见得好火？有赞为证。赞曰：

　　此火非同凡体，三家会合成功。英雄独占离地，运同九转旋风。炼成通中火柱，内藏数条神龙，口内喷烟吐焰，爪牙动处通红。苦海煮干到底，逢山烧得石空。遇木即成灰烬，逢金化作长虹。燧人初出定位，木里生来无踪。石中电火稀奇宝，三昧金光透九重。在天为日通明帝，在地生烟活编氓，在人五脏为心主，火内玄功大不同。饶君就有神仙体，遇我难逃眼下倾。

　　闻太师掐定了避火真诀，站于中间，在火内大呼道：“云中子，你的道术，也只如此，吾不久居，我去也！”往上一升，驾遁光欲走。

　　谁知云中子提前将燃灯道人紫金钵盂磕住，浑如一盖盖定，闻太师那里得知，往上一冲，把九云烈焰冠撞落尘埃，青丝发俱披下，闻太师大叫一声，跌将下来。

　　云中子在外面发雷，四处有霹雳之声，火势凶猛。可怜成汤首相为国捐躯，一道灵魂往封神台来。有清福神祗，用百灵旛来引闻太师。太师忠心不灭，一点真灵，借风径至朝歌，来见纣王，申诉其情。

　　此时纣王正在鹿台与妲己饮酒，不觉一阵昏沉，伏几而卧。忽见太师立于傍边，谏曰：“老臣奉敕西征，屡战失利，枉劳无功，今已绝于西土。愿陛下勤修仁政，求贤辅国，毋肆荒淫，浊乱朝政。毋以祖宗社稷为不足重，人言不足信，天命不足畏。企反前愆，庶可挽回。老臣欲再诉深情，恐难进封神台耳，臣去也！”径往封神台来。柏鉴引进其魂，安于台内。

　　纣王猛然惊醒，口中不住念道：“怪哉！异哉！”妲己曰：“陛下有何惊异？”纣王把梦中事说了一遍。妲己说道：“梦由心作，贱妾常闻陛下忧虑闻太师西征，故此有这种警兆。料闻太师岂是失机之士？”纣王点头称是：“御妻之言是矣。”随时就放下心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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