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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兄弟分离情难舍


素利、李毅二人都感到无形的压力,如今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逃跑。素利可以用弓箭防身,他看了眼李毅,神色流露出一丝不安道:“兄长,你先走,我收拾这群混蛋!”

        李毅手无寸铁,他又是新骑手,没有马镫的帮忙,在奔跑如风战马上,只要不摔下来,已是极为难得了。面对兄弟的关心,李毅能说什么呢,他只好无奈而感激的点了点头。面对严峻的形势,为了不成为素利的拖累,李毅横下一条心,两腿夹住马肚,双臂抱着马的脖子,趴在马上向下便逃。

        见追兵气势如虹,距离正在慢慢迫近,素利心知不妙,不给敌人点颜色,看来难逃毒手,他已经摘下弓,将箭搭在弦上,悄悄的做好了准备。素利用眼睛的余光,瞄着追兵的距离,他猛然一回身,箭支像流星一样直奔当头之敌。没想到平日里百发百中的素利,这一箭却失了准头,从敌人的头旁偏出。

        见到素利失了准头,追击者一阵欢欣鼓舞,高喊着打马如飞。素利心中一寒,预感到在劫难逃。但不能,绝不能束手就擒!就是有一口气在,也要与敌一拼到底。

        素利拿定了主意,他稳了稳心神,回身抬手又是一箭,这一次终于命中了谁的青春不迷茫之敌。看到对手落马,素利才松了一口气,他又重拾自信。

        就在素利射出一箭的同时,对手也在瞄准他,接连的几只箭矢擦着他的耳边飞过,令他感到了空前的压力。

        素利回过头,见李毅趴在马上只管逃亡,却跑错了方向,令他是叫苦不迭。只可惜两人相距甚远,即便叫破天,李毅也不会听见,而且他伏于马上纹丝不动,也看不到素利的任何提示。恐怕兄长遭了毒手,素利也只好将错就错,随着李毅逃了下去。

        追兵毕竟是生力军,人马都精力充沛,素利与其斗智斗勇,虽然又连伤三敌,但自己也中了一箭。李毅骑的是一匹较为普通的马,随着奔行路途的增长,速度却越跑越慢,李毅又未打马扬鞭,不觉也落入了对方的射程。素利见状大急,他高声提示:“李兄,骑快点!”

        但还是晚了半拍,素利的话音未落,一支箭插入了李毅坐骑的臀部,马儿吃疼,突然一声嘶鸣,一个蹶子将李毅掀翻下马背。

        李毅毫无准备,被这重重的一摔,跌了个七荤八素,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尤其是周身刚刚愈合的伤口,又震裂了数道,令李毅痛彻心扉。但强敌就在身后,李毅知道被这些神射手捕捉住,只一箭便能了结自己的小命,他哪还顾得痛楚,急忙借助一溜跟头,翻身一跃而起,撒开双腿便向前疯跑。

        但两条腿哪是四条腿的对手,身后的追兵是越来越近。李毅则是又惊又累,早已是大汗淋漓,接连射来几只箭,若不是他机警,沿着不规则曲线狂奔,早就一命呜呼了。但这样的跑法,只是暂时逃避危险,却相当于饮鸩止渴,很快就被敌手追上,死的会更惨。

        见李毅即将掉进魔爪,素利竟然不顾一切的圈马而回,他抬手一箭,又一名好手应声落马。余下只有三人,见势头有些不妙,放弃了没有抵抗能力的李毅,箭刀齐出全力对付素利。

        素利乃大将之才,他临危不乱,审时度势,就在弓手出箭的一瞬间,又是一箭毙其性命。而两名骑手已经驰至身前,素利将弓抛向前边一人,趁其躲闪间,已经拔出钢刀,纵马挥刀猛砍敌人的脖颈。

        见素利血染征袍,背上还插着箭支,竟不失往日之骁勇,顽敌不免心中大骇,忙乱的举刀招架。不想素利此乃虚招,起的是投石问路之功,见敌着了道,他刀在中途快速变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向下一切,只见一声凄厉的惨叫,此敌已被开膛破肚。

        就在素利全力对敌之时,硕果仅存的顽敌,已飞马赶至。李毅也是行家里手,从此敌出招来看,便知是一名好手,苦于自己相距甚远,无法相助为人仗义的兄弟。

        顽敌手中之刀,以迅猛无比的速度,劈向素利的后颈。素利只觉得脑后生风,身子急速下沉,但还是慢了半拍,后背让刀锋划出了一条沟痕,其深可见骨。素利鼻洼鬓角热汗直流,他强忍着剧痛,反手便是一刀,便向受伤后动作有些变形,被敌手躲了过去。

        素利感觉自己脚下无根,身体有如腾云驾雾一般,随时都要摔下马去。素利知时不我待,咬紧了牙关,奋力又出一刀。

        没想到顽敌真的很顽强,他看出素利精力即将耗尽,便不急于进攻,而琢磨着以退为进,躲过了素利的致命一击。

        见素利摇摇欲坠,李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捡起一把钢刀,三两步奔了过来,对准顽敌便是一刀。李毅并不会用刀,他也只是用力向斜上方送出,攻击力不足,更谈不上带有劲风。

        没想到此敌的注意力全在素利身上,却没有注意身后,见素利一击不中,眼睛瞪得圆圆的,大大的,他感觉即将发动雷霆一击。在巨大的威慑力之下,此敌迫不及待的兜马逃亡,不想随着马匹转动,他的肋下对上了李毅攻来的钢刀。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李毅紧握的钢刀,已经穿入敌兵的腹部。

        “扑通”一声摔下马来,却不是身体带刀的敌兵,而是精疲力竭的素利。心中翻腾的李毅,顾不得看敌兵是否身亡,他直赶紧抢救生命垂危的素利。

        作为新结识的朋友,能将生死置之度外,奋不顾身的援救自己,李毅心中无限感激,他心中一热,泪水扑簌簌的落在素利的脸上。

        搭了一下脉搏,还有微弱的跳动,李毅心中一宽,将素利从地上扶起。看着满身的鲜血与汗水,已然湿透了衣衫。一身的灰衣服,变成了暗红色。再看他那英俊的脸庞,已是黄的吓人,那双虎目紧闭着,一对剑眉中间结了个大疙瘩。

        素利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李毅带着哭音大喊:“好兄弟,快醒醒!”连喊了数声,素利才缓缓的睁开眼睛,勉强的望了眼,面色白中透黄的大汉。只见李毅那双喊着热泪的大眼,流露出急切的神情。素利苦笑了一笑道:“没事的,兄弟命大,死不了!”话音未落,不由得一阵剧烈的咳嗽。

        李毅并没有多少急救知识,但荒山野岭间,也只能硬着头皮进行紧急处理。先包扎其背上的刀口,又用刀尖剜出箭头,但素利的伤势较重,虽经简单处理,却仍是渗血不止。

        夕阳西下,身处荒山之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李毅的上衣变成了绷带,他光着膀子,一阵微风吹过,寒意袭上心头。失血过多的素利,又一次昏昏睡去。天就快黑了,若不趁早寻找人家借宿,有狼虫虎豹出现,二人难免成为猛兽的美食。

        战马都四散奔逃,那名身中一刀的敌兵也消失了踪迹,这让李毅感到一丝的宽慰。不过此人若真的未死,需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因素利跌下马来,他的手仍死死的攥住缰绳,那匹坐骑还在一旁。李毅不敢耽搁,将素利扶上战马,牵着缰绳缓缓上了山梁。

        翻山越岭,一排低矮破旧的茅草房,出现在李毅的视野之内,让他惊喜异常,不禁大喝道:“快看,有人家!”

        素利又一次醒来,他勉强睁开眼,用那无神的目光,扫了一眼山下,随着微微的点了点头,便闭目养起神来。李毅已迫不及待,他奔下了山坡。

        “啪啪!”李毅急促的敲打着门板,一位中等身材,朴实憨厚,脸色微黑的汉子拉开了院门。汉子见到李毅和素利,不禁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李毅恐被拒之门外,露宿街头,他急忙笑道:“兄弟别害怕,我们遇到了歹人,多亏这位兄弟相救,才得以逃生!”

        那汉子将信将疑,见李毅生得浓眉大眼,却光着膀子,满身都是伤痕,残破的裤子斑斑血迹,真是惨不忍睹。李毅那张憨厚朴实的脸,以及忠恳和善的眼神,让汉子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勉强笑了笑道:“天色将晚,外面风大着凉,兄弟快快进屋吧!”

        汉子接过缰绳,才发现马上那位,已是有进气无出气,生命岌岌可危。汉子不由得高呼道:“这为兄长,快帮把手,将他抬进屋去!”

        李毅正打量着安静详和的农家小院,除了四间草房,院中还有一口水井和几垄郁郁青青小葱,靠着东墙边还放着几件农具与杂物。

        听到汉子叫喊,李毅不由得心中一颤,他伸手探了探素利的脉搏,见其还在跳动,却是更加的微弱。李毅脸上渗出了汗珠,当下不敢怠慢,与汉子一同,架起了素利抬入屋中。

        进了茅草屋,穿过中间的厅堂,进入东卧室,将素利放在了矮榻之上。李毅此时已乱了方寸,面对生命垂危的兄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听汉子一声招呼:“快烧热水来!”他的婆娘闻声便去了外面,时间不大端过一大碗白水。

        失血过多的人,及时补充水分,过个一时半刻钟,便能被消化道吸收。在不能为危重病人输血的情况下,抓紧喂适当的饮水,是唯一可以采取的手段。经汉子提醒,李毅才恍然大悟。若是加适量的盐和糖等营养成分,也许效果会更好,但条件所限,汉子家只有食盐,见白水温热适中,加了一捏盐,李毅小心翼翼的喂了半碗,怀着忐忑的心情,期盼着能发生奇迹。

        尽人事,听天命,是此刻李毅心情最恰当的写照,素利仍是气息微弱,看来不是短时间无法恢复。李毅只能陪在他身旁煎熬着,不知不觉已经入夜,见汉子仍在一旁,才与他有一搭无一搭的相谈。

        汉子姓李排行老二,他祖居冀州中山国。其家以租种土地为生,数年前家乡大旱颗粒无收,闹了灾荒雇主还要逼租。见没了活路,父母带着他与哥哥出外乞讨,一路向北走了下来,母亲重病不治,哥哥也饿死在途中,父亲带着他流落至此。这里满山遍野都是无主的土地,只要有力气就能活命。

        李二的父亲和几位乡亲就此停下,经过几年的耕作,李二的父亲将他抚养他长大,还为他娶上了媳妇儿。但老父的身体却每况日下,在一年前也撒手西去了。

        此地乃为小李庄,偏远闭塞,不受朝廷辖制,土地随意耕种,不用向朝廷缴纳赋税,对于他们来说,可以算是世外桃源了。但是好景不长,随着汉朝逐步的衰落,鲜卑族人逐渐向南渗透,特别是三年前大汉在与鲜卑的一场战役,打得大败亏输,疆域进一步被压缩,小李庄从模糊地带,彻底沦为鲜卑人的势力范围。

        好在此处位于汉与鲜卑交界之地,鲜卑人把他们当做半个自己人对待,骚扰劫掠只限于汉境,但李二每年产出的粮食要上缴鲜卑大半。

        听了李二的遭遇,李毅哀叹不已,他一方面对身处困境的李二报以同情,另一方面想到自己,竟然来到这样一个时代。

        榻上躺着的便是鲜卑人,李毅哪敢透漏半个字?看来胡汉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也不是自己能够解决的。

        李二的妻子王氏,生的粗眉大眼,她身体健壮,皮肤黄中泛黑,显得有些粗糙。从言谈举止中,能看出其温顺贤良,行事随和豁达。王氏与李毅打过招呼,忙碌着张罗饭食,很快一碗小米饭,外加一碗盐水腌葱叶摆到了李毅的面前。

        心中挂记着素利,虽然肚子“咕噜”乱叫,但李毅还是没有食欲。李毅勉强扒拉了半碗,才想起还有两块熟兽肉,忙取出与李二夫妇分食。李二尝了一口,虽然是冷肉,却也是满口生津,他一边赞美肉鲜味美,一边询问这肉的由来。

        李毅便将如何与巨兽相斗,如何在生死一线间,绝地反击,赤手空拳将怪兽置于死地。李毅不善言辞,讲起故事难免枯燥无味,但情节过于跌宕起伏,听得李二不禁喝起彩来:“这獴猇十分的凶猛,成群的野狼都不是敌手,没想到李兄能只手擒拿獴猇,真是不折不扣的大英雄!”

        得到别人的称颂,李毅神色自得,他还想继续炫耀,只听素利在一旁长出了一口气。“啊!他醒了!”李毅一声惊叫。却见素利仍是昏昏沉沉,但气息已经流畅,脉搏也有所增强。

        有了明显的好转,李毅终于放下了心,看来素利靠自己结实的身体,和顽强的意志,终于撑过了危险期。心想:还是让他睡吧,也许一夜的休息,明天一早便会恢复的。

        李二夫妇去了另一个房中,李毅守在榻前,但他也是劳累过度,身心俱疲,不知不觉也趴在榻边睡去。

        李毅一觉醒来已是清晨,他见自己睡着了,心中暗自埋怨,睁眼一看不由得一惊,素利已经坐在榻边。

        “兄弟你真是一条汉子,昨日伤得骇死人了,今天却又精神焕发!”李毅勉强一笑道。

        “这点皮肉之伤算得了什么!”想是素利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负伤是家常便饭,即便把生死也看得轻了!为了证明给李毅,素利起身活动了下胳膊,又踢了踢腿。

        “别乱动,伤口撑开了,可就麻烦了!”在一旁的李二,急忙提醒道。

        素利并未理会,他望向房外,心事重重的道:“兄长既已平安无事,我就没甚挂念,弟兄有急事未了,不能再此耽搁!”

        此时素利才意识到,若不是李二收留,他恐无法渡过难关,便对他拱了拱手:“多谢这位兄弟,给你添麻烦了!”

        “吃了饭再走吧!”李二憨厚的喊道。

        “不用了!”素利的神情已是迫不及待了。

        “你一身的伤,还能骑行吗?”李毅拉住素利的手道。

        “不妨事的!放心吧!李兄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素利与李毅见了礼,便跨上了坐骑,打马如飞,渐行渐远了。

        望着素利的背影,李毅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好兄弟离去了,自己何去何从?没有答应素利的请求,是不是引发了他心中的不快?这才匆匆忙忙别离?自己的决定也许真的错了,留在素利的身边,还可以劝他与汉人交好,也不失为一条正路!

        “人都没影了,回屋吧!”见李毅望着远方呆呆的出神,李二提醒他道。

        李毅边吃着早饭,边打听周边的情况,得知距离小李庄二十余里,有个较大的庄子太平村,有住家数百户,人口更是多达千余人。

        李二夫妇虽是好客,但他家的家境窘困,多一个白吃白喝的人,会给他造成巨大的压力。人多机会就大,还是去太平村看一看,也许能闯出一片天地!

        李毅主意已定,依依不舍的与这位憨厚的兄弟辞了行。见大哥还光着膀子,李二拿出了自己的换洗衣服。虽然是一件粗布旧衣,但是礼轻情意重,李毅穿在身上,暖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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